雇主家的小孩玩性很大,通常二十分钟不到就开始走神。
在程斯耀板脸训斥的时候,小孩撇嘴不想听了,颇有破罐子破摔的劲头说道:“那就不学了,反正也超不过我姐。”
与他相处了一个星期,程斯耀很少见这家人,平常只有他自己在家。今天程斯耀才得知小孩还有一个姐姐。
“你是你,姐姐是姐姐,现在你们年纪不同,比不得。”程斯耀安慰道。
见还是那副委屈的模样,程斯耀又说道:“闹闹,过来听课。”
小孩一下子炸了毛,“别喊我小名。”
到底是处于叛逆期的孩子。
程斯耀喊他大名:“张泽仁。”
张泽仁拿起笔,撅着嘴一脸不情愿继续过来听讲。
直到讲完课,家里还是只有他们俩。
程斯耀带上门出去,走到公交点,收下今天的工资。
30路公交停在他面前,他向司机摆手,示意自己不坐。
公交车扬长而去,圈起一阵小旋儿。
程斯耀看着那旋儿趋于平稳,垂下眼眸继续等车。
30路是通往他哥住处的,他得回自己家。
他…去不得。
混乱的记忆,止于他吻去之前。
那晚他看着郑以卓的侧脸,大脑眩晕的更厉害。一眨眼,眼前有一层雾气。
整个额头都是麻的,不经大脑思考,他便先有了动作。
他没冲着脸颊额头什么的位置,直冲那温软的唇。
郑以卓唇很热,脸颊却有些凉。他心跳得厉害,脸也热。
砰砰砰。
程斯耀颤抖着离开,一时间没了别的声音。
“你醉了。”
程斯耀将被他揉皱的上衣轻轻放到一边,然后看向郑以卓:“哥,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程斯耀也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拿着一句‘我醉了’当作借口,也不用有着以后僵硬关系。
把话大剌剌挑明,告诉他哥,他就是真真切切在表白。不拖泥带水,不再暧昧。
“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郑以卓一把抓起旁边的衣服,胡乱套上。
“我知道,我要你知道我喜欢你。”程斯耀一字一语吐的清晰。
这字一个一个的砸在郑以卓脸上,好似还连带吐了两口口水。
他太阳穴突突直跳,自己真是当哥哥当上瘾了,连感情都分不清楚。
“我只当你醉了。”郑以卓避开程斯耀想要离开这逼仄的空间。
程斯耀不甘心拉住郑以卓的衣角,然后不管不顾的抱上去,脸蹭在他的衣服上,“我喜欢你,郑以卓。不是弟弟,而你现在也不是我哥。”
郑以卓只觉得荒唐,他手肘狠击在程斯耀肚子上,强迫他离开自己。
也不管那人的闷哼,也不管那人是否伤到了哪里,郑以卓只丢下一句‘滚’,便气冲冲回了房间。
程斯耀蹲在地板上,双手捂在肚子上,胃里翻腾的厉害。
哥不是最心疼我的吗?我现在好难受。哥怎么不看看我?
程斯耀对着马桶吐的昏天暗地,最后一直吐酸水。
有那么一瞬间,程斯耀以为自己会窒息过去。
郑以卓焦躁的在屋里走来走去,听着浴室里呕吐的声音,他心里更是焦急的厉害。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郑以卓一直在问自己这个问题。
他不知道,他也不清楚。
听到大门开锁又落锁的声音,郑以卓手放在门把上,犹豫了下又快速打开。
程斯耀不在外面。浴室收拾的干干净净,甚至连他刚才脱下的脏衣服都洗了挂在阳台上。
郑以卓把衣服摘下来,又泡到水里,胡乱搓了几下,再挂上。
心里有一股巨大的失落感,又夹杂着沉闷。
失落感从何而来?郑以卓今晚一直在问自己问题,可他一个也解答不了。
他烦躁的摩挲着嘴唇,从客厅桌子上摸到烟盒,看了眼包装又像烫手山芋般扔了出去。
是程斯耀的那盒苏烟。
以往没见过,怎么这时候又冒了出来?
又是问题,郑以卓彻底烦躁了,再有问题他会疯掉。
从旁边翻到自己常抽的那种烟,跑到阳台去抽,屋里很闷。
星星点点。
那是那晚程斯耀站在楼下望到的。
人看的不大清楚,只有烟圈上显出的星星点点,以及郑以卓点烟时那几秒的光亮。
这么想着,程斯耀又错过了那路公交。
又等了七八分钟,他终于坐上了车。
回到家,也没心思做饭,翻着外卖店家,越看越没食欲,干脆什么也不吃。
手指又点到与郑以卓的对话页面。
“去学校了?”
“嗯嗯,哥不要担心。”
没有了,再翻也不会有,他们的聊天止于此。
对话止于一句滚。
在外那一副笑脸被拿下高高挂起,在家中连句话也不想说,也庆幸家里只有自己。
嘴唇发白,脸上没什么表情,也没什么血色。
程斯耀扔下手机,抱起肩膀蜷缩在沙发上。
半夜,程斯耀是被疼醒的。
他捂着胃部从沙发上起身,不一会儿额头上都是冷汗。
热水还要现烧,他站在厨房等。
郑以卓在医院失手打翻了一瓶药水。
值班护士看了一眼,随后犹豫道:“郑医生,你最近还好吗?”
郑以卓擦手的动作一顿,问道:“我最近怎么了吗?”
“啊,我看您最近有些爱发呆。”
“你去配药吧。”郑以卓把用过的纸巾扔到垃圾桶中,抬脚向办公室走去。
他苦恼的抓着头发,满脸疲惫。
一个星期没联系,他和程斯耀。
今天他值夜班,不能再这样下去,他强迫自己打起精神。
程斯耀喝了两杯热水,喝了一粒胃药,然后回到床上给自己裹上被子。
温度越来越恼人,程斯耀在被子里出了一身汗,胃里的胀感越来越清晰。
程斯耀在大脑还算清醒时刻,拨通了120的号码。
郑以卓刚眯着,便听到外面乱哄哄的声音。他稍微清醒了下,然后戴上眼镜出去。
没人敲他的门,那就说明不是他的病人。
走廊上护士跑来跑去,郑以卓拉住一个护士问道怎么回事。
“有一个小伙子胃出血,急需手术。”
郑以卓走到病房区,问值班护士是否有异常。
任医生从他身边急匆匆走过,护士在旁边给他汇报相关情况。
“联系家属了吗?”
“联系上了,目前在A城,已经在赶过来的路上了。”
A城让郑以卓的脚步停下,他跟着一块儿走过去。
任医生与他前后脚赶到,问道:“郑医生,你亲戚?”
“我弟弟。”这个称呼,现在不知道对不对。
医生护士忙成一团,病人被困在那张床上,好似与这混乱场面毫不相关。
那人躺在病床上,额头上都是冷汗。
太白了,郑以卓想,他不止一次的想,医院不应该入目都是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