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两天,小婉始终没有露面。
我住在宾馆的七层,小婉的母亲住在宾馆的十一层,我没去找婉儿,婉儿也没来找我。
这两天,我一直待在客房里,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心情很急躁、很烦恼。
下雪了,纷纷扬扬的雪花在漫天飞舞,我想起了唐代大诗人白居易的两句诗:“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我很想约婉儿在这诗情画意的雪夜对饮几杯,但小婉打我那一记耳光仍在我的心中剧痛,尽管我对小婉说我不能够忘记她的母亲,但为了小婉,我又不得不竭力压抑我对婉儿的感情,但,但我又很想很想在这雪花飘飘的黄昏里约婉儿在一起,两人目光相视,静静地、默默地在一起,但我一想起小婉,我的心便不寒而栗!
我不忍心看到小婉那伤心的眼泪,可我又始终挥不去婉儿在我心中的那深刻的形象,最终我还是决定约婉儿相会,我拿起了客房的宾馆内部电话,拨通了婉儿客房的电话,话筒里传来了婉儿的声音,她用吴侬软语的苏州方言说:“侬好!”
她的声音就仿佛是从江南水乡那小桥流水的河流里浸润过的,又甜、又柔,水淋淋的。
我说:“您好!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婉儿非常凄凉、非常悲哀地说:“是啊,晚来天欲雪,多么的诗情画意啊,梁兄,请让我也叫你一声梁兄吧,梁兄啊!晚了,晚了,晚了,我情感的晚霞已经暗淡了下来了。唉!哲人说苦难是人生的一笔精神财富。但苦难毕竟是苦难啊!在黄连苦水里,一个人一旦丧失了最后的心理承受力,苦难会把一个脆弱的个体生命打压得粉身碎骨。苦难是一个人还未降临到这个人世间时,就预先约好的一份沉痛、悲哀的悼辞啊!”
我听了,心头涌上阵阵的酸楚!
电话的线路一直在通着,但我和婉儿谁也没再说话,双方沉默了很久很久,最后,婉儿在沉默中轻轻地放下了话筒。
噢,真是《再别康桥》,“轻轻的我来了,轻轻的我走了。”
“杜甫草堂”,环境优雅、静谧。这是一所茶馆,我以前来北京,曾多次来这里品赏名茶。我和婉儿通过电话后,怀着凄凉、悲伤、失落的心情独自一人来到了“杜甫草堂”。
一位年轻的女服务员像一片树叶轻轻地飘在了我的面前,她操着一口吴侬软语的江南方言温柔地问我:“请问先生,您需要用什么茶?”
我一下子想起了婉儿,想起了婉儿那水灵灵的吴侬软语的苏州口音,一股失落、凄凉、悲伤的心情更加感到痛苦万分,我没好气地对那个女服务员说:“会讲普通话吗?”
那个女服务员顿时被我的这种粗鲁、生硬、无礼的喝斥吓坏了,她面色惨白,目光僵直,呆在了地上。
我马上意识到了自己的粗暴,赶紧和风细雨地向她赔礼道歉,我说:“对不起,对不起,实在对不起!我心情不好,冒犯您了,我向您认错,认错。”
那个女服务员才慢慢地缓过神来。
我亲切地问她:“您这有酒吗?”
她很懂事,似乎是担心我借酒消愁愁更愁,她喃喃地说:“这、这……”
我远远地瞧见吧台上摆着一排红酒,我问:“有绍兴老酒吗?”
她说:“有。”
我说:“给我来一小瓶绍兴老酒,一盘蚕豆。”
她去了。草堂的音箱里播放出一首二胡独奏曲《二泉映月》,音乐的旋律凄惨、幽咽、如泣如诉,一股股悲凉袭上了我的心头,我在心里一次次地呼唤着小婉,呼唤着婉儿!
我一早去北京火车站买了当天下午15:30分的返程火车票,我回到京都大厦后去一层总台结算房费,总台的一位服务员问清我的房间号后,和蔼地对我说:“小婉说,这间客房的房费由她来支付。”
我说:“我来支付不行吗?”
她说 :“先生,小婉吩咐过了,您别让我为难。”
我问:“您认识小婉?”
她微微地笑了笑。也罢。
我喜欢雪,我喜欢下雪,纷纷扬扬的雪花就像一片片洁白、晶莹的鲜花,可今天心情不好的我却觉得漫天飞舞的雪花似一片片散落的鱼鳞,搅得我心烦意乱。
我上了火车,坐在靠窗户的座位上,低着头,等着开车,一声汽笛响了,火车开始徐徐启动,我无意识地望了一眼窗外,哟!
只见小婉和她母亲婉儿在站台上正朝我徐徐地挥着手,顿时,我的眼泪便“哗哗”地滚落了下来,噢,我心中的小婉!我心中的婉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