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鸣锋含泪向黑暗中大吼道：“滚出来，跟老子决一死战！玩这种无聊把戏做什么？”
长廊中只有他的声音在回荡，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动静。见如此，他只好走向北面第四面镜子，拭去灰尘，轻触镜面。镜面如同前几次一样荡漾起来。
一个身穿灰马甲，年过六旬的老者拄着拐杖站在小土坡上。老者站如松，神情不怒自威。他的马甲与裤子都褪色了，还打了好些补丁。他那如同老树根一样的手指摩挲着手里那根与他脸庞一般黝黑的紫光檀拐杖，拐杖已经有了包浆了，想来是用了挺久了。
一名皮肤白净的少年此时正在双手抱着头，学青蛙跳，向着坡顶不断跃进。离坡顶只差一步时，他或许是累了，就稍微偷懒了一下，蛙跳只做了一半，就直接一步跨上来。
“滚下去，重新来！”老者一瞪眼，一脚将少年踹了个大跟头。少年像个轱辘似的一路滚到坡底，摔了个四脚朝天。但老者并不怜悯，反而大喝：“快给我爬起来，不然等下加倍练！”
少年只好瞥着嘴，一脸委屈地继续练习蛙跳。
少年好不容易练完了，也不管脏不脏，一屁股坐在地上喘着气休息，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吧嗒”，“吧嗒”地摔落到黄土地上，激起阵阵尘雾。老者递过一个军绿色行伍水壶，他接过直接就大口大口地灌，喝完后就一抺嘴角，将水壶往地上一放，连声谢谢也没有。
“呵呵，你小子还在生我气？”
“师傅，我几时能像你一样飞岩走壁？”
“路都走不稳就想着跑啦？小夏，你要知道，基本功是很重要的！”
“休息够了吧？起来，做五十个引体向上！”老者拐杖一指不远处的的单杠。
“什么？昨天不是才四十五个吗？今天怎么多了五个？”
“少废话！你要想学会壁虎游墙功的话，这基本功必须打好！”
夏鸣锋带着微笑，笑中有泪花，他点开了左手边第五面镜子。
镜子里的老者又苍老了几分，镜子里的那个少年也成了青年。
青年此时正侧躺在床上。老者拿来一个收录机，插入一盘磁带，再把音量旋钮旋至最大档。
一阵激烈的鼓点过后，沉重的贝斯声跟着响起，接着尖锐的电吉它声也加进来，极富节奏感的摇滚乐前奏，让人听了为之热血沸腾。
青年好像耳聋一般，对此充耳不闻，仍旧紧闭双眼，呼吸逐渐变得匀长。他腹部如同皮球一般，吸气则涨，呼气则瘪。他此时看起来像酣睡的人一样，对那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完全不为所动。
“很好，就是这样！如果说壁虎游墙功代表了动功，那么这谛听之术就是静功的代表。”
老者把收录机声音调小，然后走到屋外靠墙站了一会。老者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子，用钢笔在上面写写画画。过了一会，他走进屋内。
“可以收工了！”
“遵命，师傅！”
青年调整呼吸，不一会就张开眼睛。
老者见青年醒来，率先发问：“刚刚我在外面做什么？”
“师傅您刚刚靠在门的右手边墙上，在小本子上写字。”
“写的什么字？”
“四个字：‘你看不到’。”
老者闻言眉毛一扬，鼓起掌来：“真是后生可畏。谛听之术，你已经小有所成，想必日后定能超过你师傅我，但你还是要勤加练习。要知道，百尺竿头须进步，十方世界是全身。”
“谨遵师傅教诲！”
镜子又重新暗了下去。夏鸣锋叹了口气，走向北面第六面镜子，点开它。
镜子里的青年在烈日下挥舞着两条鞭子。一旁的老者不断出声：“手臂肌肉要放松，把自己的手臂想象成一条鞭子一样抽出去。对，就是这样，左右各一百下，不准偷懒！”
青年好不容易挥完鞭子，估计累得不行。他把鞭子一扔，在树下找块石头坐下。
青年喘着大气，汗如雨下。他两臂还在微微发颤，想来是有些酸痛了。老者取来一个提桶放在他面前。青年谢过，然后取出毛巾擦了擦汗，然后再把毛巾浸入热水中，拧十，给自己的手臂热敷。
“师傅，我几时能学打飞蝗石啊？我整日只是挥鞭子，都练了这么久了。”
老者并不回话，只是抚须摇摇头，才说道：“小夏，你看我的！”
说罢他抄起鞭子，身形疾退。这时，几片枯黄的树叶恰好落下。老者双手如蛟龙出海般连环甩出，带起阵阵呼啸声。
“啪啪啪啪啪啪”，六声密集的脆响过后，六片叶子被鞭头如刀削一般劈作十二瓣，在青年面前落下。青年看得呆了，许久才爆发出喝彩。
“小夏，你要明白‘磨刀不误砍柴工’的道理。我之所以让你天天挥鞭子，就是为打飞蝗石打下基本功。这打飞蝗石与挥鞭子在发力上其实有许多相通之处，你一定要练好它！”
“我明白了，谢师傅教诲！”
夏鸣锋看着渐渐暗下去的第七面镜子不住地摇头叹气，他走向第八面镜子，这是北面倒数第二面镜子了。他迟疑了一会，还是决定点开它。
镜子里，一群手持利刃的歹徒正在围攻一名老者。地上已经躺下五名歹徒，但这些歹徒们悍不畏死，仍然凶猛地发起一轮又一轮的进攻。
老者手中手杖或刺或拨，同时自己不断游走，令歹徒们始终无法充公发挥人数上的优势，反而还因队形混乱而互相阻碍攻击路线。
老者瞅准机会，一杖点在一名离自己最近的歹徒的咽喉，那歹徒闷哼一声，捂着喉咙软倒在地。然而老者或许是年纪大了，气力不继，发出这致命一击后动作稍微一缓，另一名歹徒趁这机会上前一刀砍在老者右臂。老者面露痛苦，手杖不由得松脱，但他很快用左手接住手杖，一杖扫在那名持刀歹徒的太阳穴。那歹徒遭此重击，一声不吭地倒在地上。
歹徒们见状，纷纷大呼小叫地加紧攻势，老者勉力抵挡，身上又挨了几刀，然后走位时又不慎被地上的尸体绊倒。
一名刀疤脸的歹徒见状，扯着沙哑的嗓音兴奋地叫道：“这老东西不行了，宰了他！”
于是歹徒们穷凶极恶地一拥而上，老者很快就倒在了血泊中。
“不——师傅！”夏鸣锋发出野兽般的嚎叫，双手死死抓住镜框，泪如泉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