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元睿走到蒋元毅身旁,一边搀扶,一边揶揄道:“哥哥招式愈发沉稳了,适才试探了许久,也未见哥哥还手。”
蒋元毅起身整了整丝鸾带,脸上一阵通红,“红拳便是这般刚劲迅猛,且容我些时候,便可制住那厮。”
蒋元海在一旁手捂肋间,骂道:“泼才!你倒说起便宜来,怎的不去讨些颜面回来!”
蒋元睿将破布衫袖口高高卷起,来至圈中,对唐萧、常嵩二人道:“阁下哪位愿与我放对?”
常嵩也不答话,一个箭步来至蒋元睿近前,说了句:“聒噪什么!”探臂膀迎面一拳打来,蒋元睿微微侧身闪过,伸手便去抓常嵩的腕子,常嵩早有准备,脚下进步,弯臂送肘,又向蒋元睿脑后打来,蒋元睿起左手向上一托,将来势化解,右手顺势便去抓常嵩腰间,常嵩恐他拿住腕子,不敢用手去挂,只得向后退去,二人一进一退之间,打在一处。
一旁蒋元毅从新摆了架势,对唐萧道:“适才大意,非是技不如人。”
唐萧呵呵一笑,“阁下可说的是嘴上功夫?”说罢箭步攻来。蒋元毅所说,确是实情,前番处处退让,皆因红拳架势高低不定,且善贴身靠打,蒋元毅多为试探,伺机取之,怎料蒋元海一声惊叫扰了心神,这才中了唐萧一招。
此番再比试起来,蒋元毅心中早已有了谋划,招招钳制唐萧,使其武功不能尽数施展,唐萧心中暗自叫苦。蒋家这一十七式降魔擒拿,本就练得是慢功,用的是小劲力,久战之下,体力自然留存更胜对手。不多时,唐萧额头已经微微见汗,气息也略有紊乱,一个不留神,被蒋元毅掌底托中上腹,顿时气息大乱,正欲向后退步调匀气息,却被蒋元毅料中,待其身躯稍一后撤,便抢步过来,用脚别住其退路,右手扯住唐萧腕子,向右下方一带,左手顶住唐萧胯间,向前一推,只见唐萧仰面朝天,摔在地上。此时蒋元毅并未松开唐萧腕子,左手捏住唐萧肘窝,用力向上一送,只听“咔”的一声,唐萧手肘出臼,便不能动弹了。
再看常嵩这厢,与唐萧同病相怜,也被蒋元睿将左肩推出臼,钢牙紧咬,脸色却疼的煞白。
“好杀才!见识蒋家这一番好手段,还不下跪求饶?!”此时蒋元海来了精神,来到二人面前一通指点。那蒋元睿也大摇大摆来到二人面前,讥笑道:“听适才言谈,二位官人定是汴梁来的,千里到了潭州,便是讨打来的,真真有趣。”
此话一出,只把二人气得浑身颤抖,怎奈各失一臂,却也无计可施。
就在这时,人群中钻出一人,看身材矮小精瘦,样貌清秀,一副翩翩少年之态。此人几步来到唐萧、常嵩近前,只字未说,疾出一手,唐萧“啊”的惊叫一声,手肘即刻复位。那人又将常嵩左肩复位,才开口道:“常言道‘冤家宜解不宜结’,既然人也伤了,三位挽回颜面,此事就此作罢可好?”
蒋元睿上下打量一番此人,微微一笑,“我道是哪里来的贵人,却是个推拿正骨的小郎中。罢罢罢,你且去诊治他二人,待收了诊费,我等再行处置不迟。”
听到“处置”二字,常嵩便要亮出鱼袋,却被那人一把拦住,低声道:“常校尉莫急,待我降服此人再说。”
唐萧早已看出端倪,面露喜色,立即对蒋元睿朗声道:“你这泼才!谈何处置,先让殳大官人赏你些拳脚,好好管教管教你这张嘴才是!”
蒋元睿点点头,“原是一伙,那殳大官人请吧。”说罢向两位兄长摆了摆手,独自一人跳进圈中。
此人正是殳婳女扮男装,见唐萧识破,脸上掠过一片红云。
蒋元睿见殳婳身型,本就未放在眼里,又见她用了正骨的手段,心中便猜测许是也用得一手擒拿的功夫,便更加放肆起来,招式也略显涣散。
待一交手,蒋元睿心中暗叫不好,不知这人用的什么武艺,凡是手要沾身之时,便被发力弹开,这十七式中,大半招数都无法施展。殊不知殳婳周身运动太策,克的正是蒋元睿这擒拿手。
只过了十几个回合,蒋元睿脚下步法已然大乱。原来殳婳虽然身材矮小,但四肢细长,武艺胜负,本就在毫厘之间,而殳婳又胜在比常人长出这“毫厘”,故蒋元睿每每预判殳婳招式,总是有误。且殳婳专打穴位,只克的蒋元睿上蹿下跳、左躲右闪。
见蒋元睿脚下不稳,殳婳手上便加了少策。蒋元睿怎知此时殳婳手上劲力已然长出数寸,只一招差池,便被点中鸠尾穴。蒋元睿只觉得五脏六腑一阵翻江倒海,身子踉踉跄跄后退几步,“咕咚”一声坐在地上,脸色红紫,口中大口吸气。
蒋元毅、蒋元海见状,连忙上前,口中大呼:“三郎!”一个捶胸一个揉背,半晌蒋元睿才缓醒过来,面色也恢复如初。
蒋元毅此时已然怒不可遏,双拳纂的“嘎巴”作响,豁然起身便欲向殳婳冲来。还未来到身前,常嵩将身上鱼袋一亮,喝道:“大胆!还敢在本官面前放肆吗?!”
蒋氏兄弟被常嵩一喝,纷纷向常嵩手中鱼袋看去,看了少顷,蒋元海凑到蒋元毅身旁轻轻问蒋元毅道:“哥哥,这位官人是......?”
蒋元毅也不作答,整了整衣冠深施一礼,“下官潭州防御使,宣节校尉蒋元毅见过上差。”
那两兄弟见自己兄长施礼,也不敢怠慢,连忙施礼。
殳婳见此情形,不禁偷偷问唐萧道:“唐大官人,这同是校尉,常校尉怎就受此大礼呢?”
唐萧低声答道:“殳娘子不知,常校尉乃是振威校尉,同推官,从六品,而这宣节校尉只是正八品。”
只见常嵩揉了揉肩头,“蒋校尉,本官现下肩头仍觉酸胀,可有什么良策啊?”
蒋元海抢过话锋,“常大官人,莫不如再吃上些酒,将经络疏通疏通可好?”
常嵩这才想起还有瑶光,于是点点头,“若是这归州瑶光......”,话还未说完,就听得蒋元睿插话道:“小人已然吃尽了。”
蒋元海照定蒋元睿肩头就是一掌,“泼才!还不去寻个讨处,白玉泉、金连堂、香桂,哪样若有,将两坛命人送来!”
蒋元睿将两袖抖了两抖,意为身无分文,蒋元毅连忙取出两锭银子,一边对常嵩等人唱喏,一边塞到蒋元睿手中,低声斥道:“待酒来,你若再这般牙尖嘴酸,我便将你禁足两月!快去快回!”
蒋元睿揣起银子前去买酒。蒋元毅、蒋元海兄弟二人将常嵩三人请回“朱潭渔”内,又命人将适才常嵩那桌酒菜撤了,从新布上一桌。二人打横,常嵩坐了主位,唐萧、殳婳对席。
各自坐定,又报了一遍姓名,蒋元毅这才说道:“适才之事多有得罪,还望常校尉不要计较才是,但不知常校尉来此贵干?可有我兄弟效劳之处?”
“蒋校尉不必多礼,正所谓‘不打不相识’,一路而来,无趣的紧,适才放对,心情倒也舒展许多。我等前往广州公干,途经此地。正遇做节,想停留两日。”
蒋元毅一把揽住常嵩腕子,“常校尉不忙赶路,多留几日,我兄弟定当好生招待。”
众人寒暄一阵,见蒋元睿上的楼来,身后跟了两个小厮,各抱了一坛酒。蒋元睿神色甚是开怀,“街尾酒铺,正有唐大官人所说玉髓!”
去了泥封,那两个小厮过来热酒,不多时菜也布下,蒋元毅赏了两个小厮一些祗应,便留下来伺候。众人举杯畅饮起来。
吃罢几巡,众人融洽许多,常嵩便拍了拍蒋元毅肩头,“蒋校尉,非是常某小器,你家三弟平素里可要好生教导才是,出口便惹出这些是非,不知日后更要得罪多少贵人。”
蒋元毅长叹一声,应道:“怎个不是,常校尉只看他这一副泼才相,早早便把我蒋家颜面丢尽了,若不是蒋某在这潭州有些声名,个个都给蒋谋几分薄面,便是每日里过来讨罪的,也能将个铁门槛踏烂。”
蒋元睿在一旁听了,将手中酒盏端起,一饮而尽,重重放下酒盏。“哎”了一声,看了看蒋元毅,“哥哥说的极是!元睿便做这泼才又有何不可?元睿腌臜只在明处,却不似哥哥这般,在暗处!”
蒋元海在一旁喝道:“不可胡言乱语!哥哥自有哥哥的难处,你又讲这劳什子做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