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泊宁大言不惭,就连陆霓裳亦觉着可笑。 李致远仗着自己的父亲是朝廷命官,在金安城胡作非为、骄奢淫逸那是出了名的,如若李泊宁管教严厉,又怎会教出这样一个不成器的儿子来。众人心中暗暗发笑,只是碍于礼节,谁也没有当面说出来。
慕容梅敛了敛神色,有些戏谑地言道,“李大人可知这林公子是谁么?”
李泊宁冷“哼”了一声,却并不言语。
“这位林公子乃蓬莱岛岛主的孙儿,李大人认为凭蓬莱岛的声望,林公子会说谎么?”慕容梅直视着李泊宁的眼眸,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意。
乍听闻眼前这位公子竟是林成觉的孙儿,李泊宁吃惊不小。蓬莱岛在江湖上可是有着极高的声望,林成觉那老头还是当朝的客卿,皇帝身边的红人,平日里他是想巴结都巴结不上呢。
不想今日自己竟与林成觉的孙儿结上了梁子,李泊宁心中一阵矛盾,一边乃是亲儿的性命,一边却又关乎自己的前程,这得失如何衡量,着实令人费尽心思。
“若要分辨二人谁真谁假倒也不难。”秦阳说罢便望向了那位李府家奴,“这位小哥,你说你亲眼看见了花姑娘的手伸着,那你可瞧清了她的手是如何摆放的?”
李府家奴回忆了一些,如实说道,“这个奴才记得,当时花姑娘将我家公子推倒在地,那手掌心朝内……见了奴才,这位姑娘就将手缩回来了。”
“你可想清楚了,这位花姑娘的手心朝内,你确定无疑?”秦阳目光深沉,再望了家奴一眼。
“确是如此,奴才不敢撒谎!”家奴再三保证。
秦阳点了点头,又望向了林泽问道,“那么林公子呢,你可记得?”
林泽原本还为秦阳突然问起花胜子手势一事感到诧异,只是稍加思量便明白了过来,回道,“林某见到的也确如这位小哥所言。”
二人回完话,秦阳便与那许可青说道,“许大人,此案是否明了?”
许可青何等聪慧,早在秦阳与那家奴问话时就已明白了秦阳用意,“多谢将军提醒,接下来就交由下官处理吧。”
秦阳微微一笑,退至一旁不再言语。
李府家奴乍听闻林泽所见竟与自己一致,正暗自得意呢,许可青刻意咳了一下,清了清嗓子,与众人朗声说道,“案子现已查明,李公子之死乃是意外,与花胜子并无关系……”
“许大人……”李泊宁一头雾水,实在不明白单凭秦阳几句问话,这案子竟就结了,“犬子之死疑点重重,许大人怎如此草率就判定结案了?”
“李大人,您还不明白么?”未等许可青开口,那慕容梅就抢着回道,“梅某不若做给您看罢!”
说罢,慕容梅招呼了花须楼的那名小厮过来,又与李府的家奴说道,“你站在此人面前,推他一把。”
李府家奴一头雾水,不得已看向李泊宁,李泊宁默然点头以示应允。家奴与小厮二人面首而立,家奴咬咬牙,豁然出手推了小厮一把,幸得林泽及时出手相扶,小厮才不至于摔倒在地。
李府家奴的手在推倒小厮的一刻就被慕容梅蓦然抓住,随后与众人问道,“同样是推人,各位请看这位小哥的手可是有何不同?”
“这名小哥的手心竟是朝外的!”陆霓裳故作惊奇,大声喊了出来。
众人闻言,细细一瞧,果真如此。
李府家奴当即便吓得面色苍白,浑身哆嗦半天也说不出话来。李泊宁更是气得直吹胡子瞪眼睛,简直要喷出火来了。
“李大人可还有什么话要说的?”许可青目光如炬望着李继渊,沉声问道。
李泊宁面色一沉,阴郁道,“许大人认定小儿之死就与花胜子无关么?本官不服,本官要上诉朝堂,请圣上为本官作主……”
李泊宁越说越激动,直到最后竟一口气喘不上来,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父亲……”那妇人一惊,忙奔过来伸手扶住了李泊宁,“父亲,事已至此,再争执下去也是无益,咱们回府吧!”
那妇人面容悲伤,却也不至于伤心欲绝的地步。牡丹明眼看着这位妇人,隐藏在轻纱下的嘴角噙着一丝笑意。
“你们……你们给本官等着……”李泊宁由妇人搀扶着,颤颤巍巍走出了虞欢楼。
家奴们抬着李致远的尸身紧随其后,亦回了李府去了。
待李泊宁走后,许可青又对花胜子说道,“姑娘与李公子毕竟有过争执,他也是因姑娘而死。姑娘死罪可免,活罪却难逃。为求公允,本官也唯有罚你五十板子以作惩戒。”
能免了死罪,就算挨些板子又有什么?花胜子盈盈拜倒,对着许可青千恩万谢,直言愿意接受衙门的惩戒。
五十大板也算是重罚了,平常男子挨了这五十板子也能被打得皮开肉绽,卧床半个多月不起,更别说是花胜子这样一个细皮嫩肉的弱女子了。
京兆尹衙门的公正无私果然名不虚传,对待弱女子也是毫不留情,杨之鸣在室内也能听到花胜子凄厉的惨叫远远传来,每一声都深深地落入到他的心里去,直叫人心疼。
直打到三十大板时,外面突然没了声息,一阵脚步声起,衙差奔了进来,拱手与许可青说道,“大人,花胜子晕过去了,这板子……可还继续?”
许可青沉吟片刻,毫不留情说道,“继续,别把人打死就行。”
衙差会意,转身就出去了,那板子便又响了起来。
听闻花胜子晕了过去,而那许可青却无半点怜悯之心,竟叫衙差将那剩下的板子都给打了,杨之鸣又是着急又是心疼,一个心急便要跟出门去阻止,牡丹伸手拉住了他。
“姑娘……”杨之鸣欲言又止。
牡丹轻轻摇了摇头,不必言说,那澄明的眼眸就已说明了一切。京兆尹衙门负责管理各类案件,许可青当初从一名小小的衙差做到了今日的京兆尹衙门长官,靠的是过人的手腕。花胜子能死里逃生,受些小小的责罚已然是大幸。为免中途再出什么变故,故而杨之鸣待要出去时,牡丹拦住了他。
牡丹的苦心杨之鸣何尝不能知晓,当下也只有强忍了冲动站在原地,那双手却紧紧握起了拳头。屋外板子的声音一声声传来,每一板子都似打在了杨之鸣的身上,那心也莫名地纠痛起来。
好不容易外边的声音止了,衙差进来回话,原是五十板子已打完了,杨之鸣迫不及待便要冲出去。牡丹再次拦住她,手里却多了一小瓶儿。
“杨大哥,这是师父当初留给我的金创药,你替牡丹送给花姐姐罢!”牡丹神色黯了一黯,面纱下的神色似有些哀伤。
杨之鸣接过了小瓶,喉头哽了一哽,道,“杨某……多谢姑娘了!”
因心系花胜子的安危,杨之鸣接了药瓶便要冲出去,牡丹却仍是拉住了杨之鸣,凑近伏在他的耳边轻声说道,“将花姐姐安顿好后你去将李夫人的来历查个明白,晚上来菅冬阁见我。”
杨之鸣心感不解,正欲细问,却见牡丹转首与那陆霓裳闲谈了起来,只得按捺住心中的疑问,只等晚上见了牡丹再说。
虞牡亭的大堂,许可青既已查明了案子,便辞了众人带着一众衙差回衙门去了。林泽与秦阳等人许久未见,便在金安城另寻了一酒楼打算再喝几杯清酒,叙叙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