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总算解决了一半,颜开一直紧绷的脸庞终于有了一点神采,他走到许梦身体旁边,俯身就去抱她的腰。
“你。。。不许吃我豆腐!”许梦眼尖地注意到颜开的一只手就快要碰到她的腰了,微微脸红。她一直静心学习,还从未和异性有过如此亲密接触。
颜开被弄得也有些不好意思,解释道:“天亮之前,我得背你去百里坡。”
“你。。。你。。。难道没有什么法器可以装我的身体吗?”
颜开摇头。唯一的法器就是那丑不拉叽笨重无比的锁魂链。
“算了,算了,你注意点分寸啊。”还是活命比较重要,许梦克服害羞,允许他的举动。
得益于修习术法,颜开体能大幅度提示,力量速度都远超常人。他将许梦的身体背在身后,就举步向大门走去,还不忘嘱咐:“跟上。”
跟在他身后,许梦飘荡着,忽然问道:“你不会御剑飞行吗?”
颜开感到尴尬决定当作没听到,许梦却已经自言自语了:“想想你也不会,抓错魂,复活术不会,通话术也不过关,哎,没想到鬼差会这么蹩脚。”
脸一阵红一阵白,颜开只能在心中安慰自己,待她回魂后,今夜的事都会忘记,那么他就依然还是“学神”的存在。
但终归是少年心性,颜开还是想找回点面子,嘴上没有说什么,步伐不自觉地加快,脚下生风,两边的树木房屋飞快地向后退去。
许梦果然注意到了,一边感叹道:“厉害!太牛了!”一边使劲追赶。
若是普通人能看到这些,必定会惊叹。少年背着少女,在风中奔跑,衣袖鼓风,黑发飞扬。身后还有个一模一样的少女,双脚离地,如影随形。
“呵呵。。。”一串轻笑赫然划破夜空,声音阴柔又带着点鬼魅,让人头皮发麻,这宁静的夜染上诡异的气氛。
“新鲜出炉的啊。。。。新鲜出炉的啊。。。新鲜出炉的啊。。。”这道骇人的声音又飘过来,环绕在耳畔,循环响起。浓雾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密密地围住了颜开和许梦。许梦抓住了颜开的衣角。
“谁?”颜开驻足,拧着眉头,环顾四周,只是身在浓雾中,什么也看不清。他全身肌肉都已紧绷,也已将法力都注入到了锁魂链中,但面色冷静,眼神冷淡。在黑无常的教学中,除了必须的术法修炼,他最爱讲些妖魔鬼怪的故事来丰富枯燥的课堂。颜开身负一具鲜活的肉体,自然知道有引来恶鬼的风险。
人吃五谷杂粮长大,活在花花世界。身死后却要去苦寒之地修习,还完前世罪孽方可投胎,自然有不少个性执拗人不愿,想方设法躲避鬼差。有点就四处飘荡,俯瞰人间;有的会找僻静处修炼,期待成正果,免受地狱之苦。更有甚者,误入歧途,修习“借尸还魂”之法,盼望重返人世。
许梦紧张地左看右看,压低声音问:“是有坏鬼吗?”
回应她的是又是一阵轻笑。浓雾渐渐散开,一个人影逐渐显现,披头散发,黑发如墨,面白如纸,身穿红袍。许梦吓得倒吸一口冷气,后退了好几步。
“女鬼。。。”她颤抖着声音吐出两个字。
那人影微微张口,笑着说:“小妹妹在说自己嘛?”
许梦再不敢答话,只缩在颜开身后,瑟瑟发抖,把颜开的衣角抓成了皱巴巴的一团。
颜开厉声喝道:“怨鬼,速速离去!”
“哈哈哈。。。”红衣女仰头大笑,高声说到:“黄毛小儿,竟敢来坏我好事。”
她继续说道:“不过我得感谢你,只是略微动了点手脚,你就给我拘来了最于我相合的魂魄。若是其他鬼差,可就没那么顺利了。待我重返人间,必定重谢。”
原来这女鬼早就相中了许梦,暗中修改了生死簿,只为吃掉她的魂魄,占据她的身体,死而复生。
颜开心里有气,却没表露出来,只说道:“我师傅黑无常等着我带她回去。”
女鬼不屑地说:“远水可解不了近渴。”她目光紧紧盯着颜开背后的身体,那是对猎物势在必得的眼神。
她伸出手,张开五指,好像在隔开抚摸着许梦的身体,感叹道:“鲜活,年轻,旺盛的生命力啊!”
忽然,颜开的衣袖中窜出了一条铁链,闪着金光叮叮当当地朝女鬼飞去,两端慢慢合拢,形成捆绑之式。
女鬼眼神微动,对锁魂链有天然的惧怕,不敢正面攻击,只是谨慎地向后躲闪,避开锁魂链的围捕。
“走!”
颜开大喊,将背上的身体倒扛在肩上,一手抓住许梦,向着前方狂奔去。许梦听到耳朵呼啸而过的风,听到颜开的呼吸,有片刻的失神。她侧头,看到了颜开的侧脸,他发梢已被汗浸湿,一滴汗正顺着鬓角缓缓流下。其实已经感受不到心跳了,但是她坚持认为此刻自己的心脏一定在狂跳,几乎要蹦出心口。
百里坡在隔壁县的深山里,按颜开的速度,能在日出前赶到,前提是没有人阻拦。
但还没过五分钟,女鬼气势汹汹地追上,眼神凶狠,再也不说废话,迅速出掌,重重地向颜开后背击去。
颜开躲避不开,一个踉跄,重重地扑倒在地。这一掌力道之大,攻势之猛直接令他头脑发懵,什么都想不起,什么都听不到。他后知后觉意识到了脸着地时火辣辣的疼。后背也是刺骨的痛,弥漫到全身,一股甜腥味从喉头抑制不住地涌出,然后在嘴巴里蔓延开来。
而许梦的身体和灵魂受这一击的影响分别向两边摔飞了出去。
女鬼冷笑一声,张开双臂,轻轻一跃,将许梦的身体揽在怀中,一个转身,稳稳落地。她怜爱不已,轻轻抚着身体的长发,温柔说道:“这么美好的身体可不能摔坏了呀。”
许梦想要上前抢回自己的身体,又害怕,只能着急道:“不许动,那是我的身体。”
女鬼再次狂笑,说:“小妹妹,什么你的我的,我们很快就是一体了。”
“你。。。你。。。”许梦语塞,吓得发抖,不管不顾地喊道:“救命,救命啊!”
女鬼笑地狰狞,步步紧逼,她一抬手,红光很快就笼罩在许梦头上,从上到下把她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许梦挣扎,尖叫却也无济于事。
此刻,颜开已强忍着身体的痛, 咬牙坐起,用手背用力擦去嘴角的血。他脸上沾染了泥土,刮伤处渗着鲜血,头发凌乱,只一双眼睛还是那么明亮不显狼狈。
“怎么,还不死心吗?”女鬼一眼瞥过来,竟是嘲讽。弱小又执拗的黄毛小儿啊。
颜开似是忍不住痛了,倒吸了一口气,呲牙咧嘴了一会儿,才说话。这次,他语气诚恳,眼神真诚,说的话却让在场的两只鬼心思各异。
“姐姐,我知道我要死了。只是,我还没有十八岁,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想请姐姐成全我。我。。。我。。。我其实一直都暗恋许梦,我们是一个学校的,她心里只有学习,其他的事情从不放在心上。我怕她拒绝我,也怕影响她学习,所以都不敢和她表明心意,只能远远看着她。但是,现在我快要死了,再不说就没有机会了。姐姐,你可以让她到我身边来吗?有些话,我想亲口和她说。”
许梦惊讶不已,呆呆望着颜开,忘记了挣扎和呼救。这夜里,万籁俱寂,偶有水滴从树梢滑落,那英俊少年温柔低语着他的心事。
女鬼怔怔地听着,听着那么话,那些她原来以为深埋在心底的过往渐渐破土而出。
她死在了新婚之夜,死在了新郎的怀抱中。新郎说:“我等你回来,等你回来,回来后我们成亲,我们会白头到老。”
从回忆中抽离,女鬼的脸庞上有一丝变化,多了些温柔之意,眼神也柔和不少。
她抬起手,朝许梦摇摇一指。那团红光逐渐变淡直至消失不见。
颜开眼神一亮,对女鬼说:“谢谢姐姐成全。”
许梦还是难以置信,慢慢地走到颜开身前,不敢看他,低着头有些难为情地问:“是真的吗?”
在学校里,两人明明没有交集,她想不出任何事能说明颜开认识自己。
颜开瞥了一眼女鬼,见她正望着他俩,眼神中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黄毛小儿,我成全你。爱意总是要说出口,才不枉人世走一遭。”女鬼悠悠说道。
颜开轻轻拉住许梦的手,同她十指相扣,才开口:“我一直喜欢你。”然后,他猛一用力,将许梦扯入自己的怀抱。许梦惊呼一声,便被少年温柔一吻。顷刻间,许梦消失了。
她陷入了一片温暖中,像是在泡温泉一样惬意自在。眼睛只看到一片红,耳畔有“砰砰”的声音有规律的响着。脚下的地也随着声音又节奏地跳动着。
只是这是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