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一洲没有取车,两人沿着幽静的小马路逛过去。
白盈然望见十字路口闹中取静的公园,想怎么走到这里来了,这不是她小时候常来玩的地方?
“进去逛逛?”陆一洲见她怔怔看着公园大门提议。
白盈然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逛过公园。那时进公园要买门票,她总是乐此不疲地跑去玩,如今免费开放,反而好多年不去了。
走进公园,恍觉景物依旧。高高的梧桐和香樟,耸立的伟人像,这个临近市中心的公园占地不大,却是白盈然儿时最爱去的地方。因为里面除了有一小片儿童乐园,还有一个骑旋转木马的地方,彼时叫做电马。
绿色的铁丝网圈起一块场地,硕大的转盘上是五颜六色姿态各异的马匹,绝对比现在大型游乐园里的旋转木马灵动许多。
父亲常带她去玩,印象里小朋友都爱骑电马,门口的队伍总是排得很长。小小的白盈然排在队伍中,目不转睛地望着场内旋转的电马,锁定自己喜爱的那匹。一般说来,她喜欢最外围的马,因为坐在上面视线最佳,感觉最好。她喜欢红色的马,实在抢不到,就选其他颜色鲜艳的。她也很喜欢场中央那匹大黑马,前蹄高高扬起,十分神气,可马背上有一尊系着红领巾吹喇叭的少年塑像。
父亲总是领她进场,把她抱上马背,让她抓紧扶手,在电马转动前离开。铃声响过,电马缓缓启动,上下起伏,速度渐渐加快。父亲怕她头晕,总是一遍遍喊她朝外看。其实她一点也不晕,她喜欢那种御风而行自由驰骋的感觉。
白盈然和陆一洲沿着进门的路往前走,终于看见了那个电马场。今天没人排队,一块木牌树立在显眼处。原来这里要改建成一个小型文化广场,电马即将拆除,已不对外开放。
白盈然望着漆着各种颜色静候在场子里的木马,心生惶惑。逝者如斯,那些过往的岁月,那个曾经的自己,就要这样一点点消散无踪了吧。
“还想乘一次吗?”陆一洲看着她道。
“想。”她点头,“我本来以为它们会一直在这里,随我什么时候去。哪怕我在一群小朋友中已明显不搭调,只要我愿意,就还能拥有曾经的快乐。”
“你等我一会儿。”陆一洲跑开去,留下木然站立独自遐想的白盈然。不一会儿,他又一路小跑地过来,拉起她的手道:“走,我们去乘最后一次电马。”
白盈然恍恍惚惚跟着他走进空旷的场子,大转盘的木地板踩上去还是当年的质感,那时父亲抱着她争先恐后抢占她看中的马匹,今天一场子的木马各尽姿态等候她的挑选。她还是选了最外围的那匹大红马,陆一洲骑上一匹绿色黄斑马。
长长的铃声响起,电马轰然启动。白盈然紧紧抓住马头两边磨得光亮的把手,吃惊马匹启动的刹那竟是这样颠簸,那时候的自己居然没有一次摔下来过。太多年了,马背上的感觉熟悉而陌生。
“陆一洲,你是不是又搞银弹外交了?”她坐在马上问。
“什么银弹外交,颜值双商在线不行啊!”他笑,“反正今天你可以坐尽兴,只要你头不晕。这些马以后都没有了,不如最后转个痛快。”
风从耳边刮过,木马起伏向前。陆一洲望着身旁的人,不由也沉浸到那些过往的岁月里。
多少年前,那个浅笑盈盈的女孩就在一眼间进驻他的心怀。
他记得她穿着一条棉质素底红绿碎花的无袖连衣裙,腰间的飘带在身后系成好看的蝴蝶结。她黑亮的长发扎起马尾辫,背着沉甸甸的书包,站在校园门口的一棵广玉兰树下。她脸上漾着浅浅的笑容,轻轻挥手招呼身边经过的同学。风吹动她的裙摆,吹拂她的发丝,吹开他年少懵懂的情怀。
那一年,广玉兰的花开得雪白。那一瞬,花树下的女孩叫他再难忘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