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十点,忆眼眨了眨眼睛醒来,发现逢慈已不在房间,可见床头柜上放着一张纸条,并且用一行挥洒的连笔字道:谢谢昨天晚上的盛情款待!跟你喝酒很痛快,等择日再战!并且于卷末画了个笑脸(么么哒),以及离开的时间——9:07。
忆眼噗哧一乐:“堂堂一刑警队长,居然还知道撒娇卖萌?也不嫌害臊!”
忆眼抬脸望向墙角边的那只小茶几,几只苍蝇正在围绕着残羹冷炙打转,让人感觉几欲作呕;于是打电话到服务台,叫来工作人员打扫完房间已是中午,便招呼冰语到福福面馆一起吃午饭。
正午的阳光照进二楼的窗户,扫在脸上是略显杀人的热度,可以感受得到果然是夏天的临威。
“对了!”冰语想起了什么:“昨天,你跟逢队喝到了多晚?”
忆眼面露嫌弃:“那家伙喝得不省人事,就在我那儿睡了,今天一早才走。”
“什么?”冰语正在吃蒜泥拌黄瓜,差点便喷了出来,一副八卦的表情:“你们——你们两个——该不会是相拥入眠?”
“胡乱说什么呢?”忆眼揉了揉依然有些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我可不喜欢男人,更何况——还是一个糙老爷们。”
与此同时,他因想到逢慈在留下的那张纸条上画了个笑脸,并进而幻化成那个刑警队长由于破案,经常胡子八叉,形象不修边幅,嘟嘴卖萌说么么哒时的情景,就感觉浑身不寒而栗,皮肤卯起了鸡皮疙瘩。
“哈哈!”岂料,“糙老爷们”这个形容把冰语给逗笑了:“我要把这话告诉给逢队。”
“你敢威胁我?”忆眼摆出了一脸毫不担忧的神采:“他一个俞城市公安局刑警总队的总队长,整天操心国家大事,更是无时无刻不惦记着有什么大案要案正在发生,难道不是糙老爷们,还是小鲜肉?”
“也是!”冰语满腹兴趣索然的模样:“看来,这个根本就拿不住你!”
“拿住又能怎样?”忆眼好笑道:“你以为我怕他呀?!”
“这倒是句大实话!”冰语显得颇没胃口,扒拉了两三口面条,就放下了筷子:“我吃不下了!”
“咦?怎么不吃了?”忆眼将咬住一头的面条吸入进嘴巴:“你不是很喜欢这家的牛肉卤面吗?而且百吃不厌!”
“今天没胃口!”然而,冰语的心里正在盘算着到底要不要赴张锦海的那封信笺之约。
“你怎么了?”忆眼面现关切之色。
“啊!”冰语恍然回神,眼见老板的面色,便本能地撒谎道:“我有些不舒服,实在没胃口,中午想在房间里多睡会儿。”
“你该不会是中暑了吧?”说着,忆眼就要抬手去摸小助手的额头。
“怎么会?!”冰语打开对方的手势,眼见老板吃惊的神状,便急忙弯下了腰,哼哼唧唧地呻吟:“昨天,我跟雅眉姐吃了好多点心和零食,有些腹胀,不太舒服。”
忆眼怀疑地望向自己的小助手:“那天,我见你在拍卖会吃了那么多海鲜,之后的舞会又是水果又是糕点,还吃了不少冷饮,也没见你腹胀啊?”
“这不连吃了两天,就出现症状了嘛!”冰语愈加夸张地发出呻吟。
“那要不要——”忆眼提议道:“下午陪你到医院去看看?”
“不用,不用!”冰语连连摆手:“多半睡一觉就好了!”
“那好吧!”忆眼点头道:“那你就在房间里好好休息,晚饭时我叫你!”
“谢谢老板!”冰语第一次如此亲热地称呼对方为老板:“那我就先回去了。”
冰语也不等忆眼回话,便捂着肚子溜下楼来,一路小跑地回到了俞城客栈。女孩从房间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张锦海的那封信,再次读过信件的内文,其神情显得犹豫不决。
“我到底去不去呢?”冰语反复揣度着信笺上的文字:“但这上面又没留下他的电话号码,让人家在约定地点白等,那多不好啊!”女孩咬了咬嘴唇:“我还是当面把话跟他说清楚吧!”
冰语冲向自己点了点头,便开始挑选外出的衣服。
忆眼回到了客栈,路过冰语的房间,因眼见房门紧闭,他原本是想敲门,问问小助手的身体如何;但刚走到门口,忆眼抬起手臂,由于挂心小助手已经睡着了,不便打搅她休息,也只得就此作罢。
忆眼回到自己的房间,正巧天英觅完食回来,那只角雕穿过了露台,拍打着翅膀飞入进房间,摆出了一个漂亮的滑翔,就落定在了主人的肩头。
忆眼抚摸着爱宠的羽冠:“天英——肚子吃饱了吧?”
那只角雕发出咕咕的叫声,似乎是在回答:主人放心,我吃饱了!
隔壁这边,冰语挑选了三四套衣服,因不想表现得太过刻意,女孩便挑选了一条白色素雅的裙子,将长长了的头发简单扎成一个丸子,两侧的毛发蓬松飘逸地修饰在脸侧,其整个造型显得既简单又俏皮。
一切准备妥当,冰语看了一下手机,显示为下午两点过,赶到目的地的时间刚刚好。女孩便悄悄打开房门,左右张望了一番,眼见老板的房门紧闭,其嘴角微微一笑,便快速溜出房间,轻轻地关锁上房门,一溜烟跑下了楼梯。
当时,忆眼正在跟爱宠自说自话:“天英,这些日子,我都没跟你好好地说句话,你是不是埋怨我呀?……什么?你不怨,知道我很忙!……果然——是我的好雕儿啊,真懂事!……”
冰语溜出房间,那小畜生似乎听到隔壁关门的动静,发出了咕咕不安的叫声,忆眼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天英,你怎么了?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声音?”
那只角雕面冲房门,发出咕咕咕的低吟,其声音略显急促焦躁。忆眼感觉奇怪,便走过去开门,正巧冰语溜到走廊的尽头,拐了个身子,直奔下楼梯,因而他没有看到小助手消失了的身影。忆眼见隔壁的房门关着,也就没放在心上,顺手挂上了门锁。
“没什么动静啊!”忆眼便倒在了床上,将双臂枕靠着脑袋,他望向站在床头的爱宠,一副宠溺的笑容:“天英,我们一起睡午觉吧!”
冰语溜到大堂,眼见庄雅眉正在服务台内整理着住户的资料,由于听闻声响,对方抬头望见了自己,便嘬动着口型询问道:“去见他呀?”似乎生怕被忆眼给偷听了去。
冰语微笑地点了点头。
庄雅眉便面冲好姐妹加油:“那祝你好运!”
冰语做了个“OK”的手势,就快速跑出了大堂,招手了一辆出租车。
女孩来到张锦海于信中所约定的那个地点——东湖路88号,但眼前竟是一片已经被拆迁、却是没拆完全的废墟,其如同被这座繁华都市所唾弃在地上的一口吐沫,散乱成了一堆堆或大或小、敛聚不成形的建筑面貌。
“他怎么约我在这种地方见面?”冰语满腹的疑惑,因这是她第一次来此,则是万万没有料想到——面前满是一片荒凉的景象。
通常男孩邀请女孩的初次约会,特别是像这种表白心意的机会,好歹也应该是花前柳下、浪漫咖啡馆、激情游乐场……这些富有小资情调的地方啊!
左右张望了一番,但除了一派颓象,冰语没有看到张锦海的影子,自己也并无对方的联系方式,那接下来该怎么办?自己是转身调头离开,还是在这里继续等着?
尽管女孩感到害怕,但既然都已经来到了这儿,当下离开颇显得心有不甘,冰语便认为有必要将话跟对方解释清楚。
于是,冰语大着胆子走进碎墙,穿过重重的废墟与塌门,越往里面走光线越昏暗,女孩不得不给自己壮胆道:“张锦海,你在哪儿?快出来吧?别再跟我玩藏猫猫的游戏了。”
但整个偌大的废墟似乎就只有冰语一个人。女孩来到废墟的中央,这里堆满了城市垃圾,还有人类或畜生屎尿的骚臭味,随着暑热的加重和搅拌,这些气味被融合在一起,形成了一股极其难闻的恶臭,冰语感到一阵胸闷,根本就没办法呼吸。
突然,冰语感觉身后有些异样,虽然十分害怕,却是大着胆子,猛然间回过头来,可见斑驳的影子就仿佛一闪鬼魅,那是落在地上自己的影子,这根本就是自己吓自己嘛!
但女孩还没来得及平复心跳,则是感觉自己的心脏正加速得厉害,她听闻身后传来窣窣跟踪的脚步声,就像是踩踏在碎玻璃上所发出锋锐如刀子一般的音色,从而划得胸口疼痛难忍,仿佛拉出一条血肉模糊的伤口,冒出了淋漓的鲜血。
然而,自己的身后仍是那撇淡淡的影子,没看到有任何外人的存在,冰语便平稳住了心惊肉跳,她正感觉心跳逐渐减缓时,却突而看到一个黑影于不远处的废墟门外飘过,由于此处光线昏吞且暗淡,女孩根本不及看清楚那身影的情况,那撇黑影就被四周的暗光给吃掉了。
冰语先是吓得心脏狂飙,进而猜到是张锦海,便赶忙跟出了门外:“张锦海,是你吗?你别藏,我看到你了,你快出来吧!”
女孩来到门外,那个影子一晃而过,就如同飘忽的幽灵,便消失不见了踪迹,像是根本没有黑影的出现。
“张锦海,你在哪儿?快出来吧?不要再装神弄鬼了!不然,我走了,我真的走了!”
冰语一回头,看到一面倒塌了半边的墙上,居然喷着一个血淋淋的死字,并且打了一个大大的叉。
这一惊非同小可,女孩的声音越来越小,其颤抖的音色似乎都能掐出水来,并且带着泪水的咸涩:“求你——张锦海——别——别再跟我玩藏猫猫了?我走了,我真的走了!”
“谁跟你玩藏猫猫了?!”女孩的身后传来一响魔鬼的笑声,冰语来不及回头,感觉后脑勺一重,是被人给敲击了一闷棍,当即头痛欲裂。
女孩当场倒地,眼睛双闭,一片黑暗,便不省人事了……
晚饭时,忆眼悠悠地醒来,先是伸了个懒腰,他张眼见屋外的天色已黑,便从床上一跃而起,跑去敲冰语的房门,却是没有人应答。
“这小丫头——该不是还没睡醒吧?哎呀!莫不是——因病情加重,昏厥了过去?”忆眼为避免胡思乱想,便吹了声口哨,他招呼天英飞去小助手的房间,是要叫醒冰语。
岂料,那只爱宠兜转了一圈回来时,咕咕地叫嚷着女孩不在房间,这可把忆眼给急坏了,便跑到大堂的服务台,正见庄雅眉用座机通话。
忆眼急火攻心,眼见这个大堂经理交代完毕,刚刚放下听筒,就将座机一把抓了过去:“我用一下!”
“哎!”庄雅眉着急道:“这是我们内部电话。”
忆眼就当没听见,摁下了一串号码,显然对方没有接听,或是电话已经关机,从而面露失望的表情。但忆眼不肯放弃,尝试地按了几次,电话那头始终传来系统冷冰冰的电子声: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Sorry!The subscriber you dialed is powered off.
“怎么了?”由于见对方焦急的面色,庄雅眉不免关切地询问。
“冰语不见了!”忆眼愈加心烦意乱。
“什么?”庄雅眉吃惊道:“小语不见了?这怎么可能?”
“我会拿这种事情跟你开玩笑?”忆眼简直都快要急疯了:“你刚才也看到了,我给她打电话,手机却是关机。”
庄雅眉立马想到:冰语一定是去见那个川剧演员了。她抬头看了一下墙上的挂钟,从左至右依次悬着显示纽约、伦敦、巴黎、莫斯科、北京与东京当时当刻的六面挂钟。其中,那只标明为北京的挂钟显示为傍晚的七点零七分。
庄雅眉思考道:对方在信中约定下午三点见面,这都已经过去四个多小时了。难道,两人已经谈妥,便一起吃晚饭,冰语因怕被打搅,所以关闭了手机。毕竟,她是亲眼见到忆眼对那个川剧演员的极度排斥。
眼见庄雅眉犹疑不定的神情,这自是引起了忆眼的怀疑,他将身体面扑在服务台上,趋近对方追问:“庄小姐,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忆眼的疑问令庄雅眉更加心慌意乱,女人怯生生地回答:“我——我也不确定,小语是不是去了那儿。”
“你什么意思?”忆眼逼前一步:“她去哪儿了?”
庄雅眉见隐瞒不下去,更何况,寻找冰语的下落要紧,便回答:“昨天中午,一个川剧演员送信到服务台,说是约小语今天下午三点钟见面。”
“川剧演员?”忆眼立马反应道:“你是说张锦海?”
“对对对!”庄雅眉点头:“就是叫这个名字。当时,是我接到的那封信,我就转交给了小语。”
忆眼一听,火就大了:“你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庄雅眉满脸的委屈:“那是小语的私人信件,我总不能扣着不给她吧?况且,她也不让我跟你说。”
当即,忆眼便回想起在张锦海的记忆所看到他跟踪冰语时的相关画面。那时,忆眼一直弄不明白他为何要那么做,而他这么做到底是出于怎样的目的;现在想来,多半是跟其写信约见冰语的这件事有关。
“告诉我——那封信上约见的地点。”忆眼已经冷静了下来。
“地点好像是——是——”庄雅眉心慌意乱,竟一时想不起来。
“到底是哪儿?”忆眼着急地催促。
“你让我想想嘛!”突然,庄雅眉的眼睛一亮:“对!是东湖路88号。”
忆眼连忙用座机给逢慈打去了电话,两人就相约在东湖路88号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