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周五的晚上七点,准时有人坐在台阶上观看水花表演,沈杰感到印象比较深刻的是,一个年龄大概五十岁的中年大哥,两侧花白,面容干瘦,他每天都会坐在第二级台阶靠左边的位置,那个角落不在路灯的照射范围之内,似乎黑暗中的这个陌生人藏有一种神秘感,让他为之惊讶。
今天他正好心情不佳,他想尝试被一种无人打扰的神秘感包裹住的感觉,恰好,今天他依旧坐在老地方,他正吸着烟,烟上那一点火光在角落里随着的他的呼吸忽明忽暗。
沈杰要坐在他的边上,大概相距三个身位。大叔瞟了一眼,他伸出一只手阻止他坐下去,“这里刚才有个孩子不小心泼了水在上面,别坐。”
他在上面一个台阶坐下。他立即抓住这个可以跟他攀谈的机会,说:“大哥,你经常来这里看水花表演吗?”
“表演,没什么意思的,每次都一个样儿,看个几回就没劲了。”
“哦,那你坐这儿看什么呢?”
大哥笑了笑,好像沈杰提了一个愚蠢的问题。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坐在这里比待在家里要舒服的多吧,家里人唠唠叨叨的,这里一句嘴,那里又插一句嘴,哪有这里安静哪!”大哥吐完一口烟,不以为然的摇头微笑着,他的肩膀朝着漆黑的湖水不自觉地前倾。
是烦心事太多了吗?沈杰想,他才会像个伟大的孤独者或者是充满着许多复杂理论的沉默思想家,甘愿在人们疑惑的目光中静坐于此化作一尊雕塑。
沈杰对他愈发好奇起来,而且隐约之中夹着一丝敬畏,就像年轻人羡慕阅历丰富的年长之人。
“独自坐在一个安静的地方,只有心里藏着不肯跟别人说的烦恼的人才会这样,有时老是有这种感觉,明明错误不在你,却存在一丝割不断的关联让你认为你要对这个错误负有责任,就比如你在街道偶然看到有一对情侣在吵架,吵得不可开交,而你明明只是路过,却无缘无故挨了那个伤心的女人一巴掌。”沈杰望着平静的湖面说。
他相信凭着这番有趣的话能够引起大哥的兴趣,也正如他所料,大哥哼笑一声,回头瞧着他,“一巴掌。”他念叨着,“为什么会无缘无故挨一巴掌呢?”
“因为长得像她前男友呗,世界就这么怪,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愣是让你给碰着了。”
大哥爽快地笑了出来,他站起身,把指缝里的烟头抖落到地上,轻轻踩了踩,左手就像支铅笔一样插进了裤兜里。
“你是个有趣的人!”大哥用赞赏的目光对他说。
这是沈杰目前听到过的最激动人心的一句夸奖,哪怕是湖对面那些热闹耀眼的灯光也抵不上它温暖人心的力量。回顾他的经历,他的亲朋好友能够想到的关于他的品德是诚实,认真,处理工作一丝不苟,可他们从不觉得有趣这个优点会出现在他的身上,虽然他坦然接受了这种固有之见,虽然他们的评价都很真诚,饱含善意,却从没有怀疑一个严肃的人说的笑话可以使他们刮目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