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崩溃
鉴于外公在饭桌上严肃地“批评”了自己经常玩手机而不看书，沈静书决定“争气一把”吃过晚饭到外公的阁楼上去看书，上次的《孙子兵法》正好没看完。
甫一上楼，就听到阁楼上传来了妈妈的声音：“爸，我能不能看一下曾曾祖母留下的手札。”
“可以，只是你看了又有什么用呢，你改变不了什么。”
“我知道，我就是想看一下，看看那边的生活是什么样的，看看当年曾曾祖母又经历了什么，我在想，我的孩子会不会也有相似的经历？会不会遇到危险？
知道的多一些，我可能会放心一些。我只求心安，眼睁睁地看着她在那儿睡着却束手无策，我现在都不敢看女儿的脸，我怕我会哭出来。”
‘妈妈，’沈静书站在虚掩的门后：‘是我让你操心了。’
‘对不起。’
“你想看便拿去看吧。”欧阳卿从木盒里拿出手札递给她。“这是欧阳家的祖宗留下的，流传百年，我看了几十遍了。”
“我会小心的。”欧阳妍虚握着手札，历经百年风霜的手札已是非常脆弱，此刻在她的手中却沉重无比。
她拿着手札推开阁楼的门，就见女儿哀伤地站在门后看着她。
沈静书马上收起自己的难过，假装若无其事地问：“你们聊完啦，外公呢？”
“嗯，在里面。”欧阳妍低着头缓缓地下楼了。
欧阳卿看着外孙女：“怎么了？无聊了？”他的声音比平时低沉嘶哑了些。
“上次的孙子兵法我才看了三篇，想接着看下去。”
欧阳卿找到她说的那本泛黄的书册，里面还夹着一张古风书签，那是安晓婉送她的生日礼物。
“坐在这儿看吧，”欧阳卿把台灯点亮：“外公不陪你了，你一个人行吗？”
“行，这有什么不行的，又没有狮子老虎。外公去陪妈妈吧。”妈妈刚才哭了，她看到了。
待到阁楼上恢复平静，只沈静书愣愣地坐着，翻开了书籍却没有看，两只手不自觉地攥住了书册两端，她其实慌得发颤，很害怕很无助，却控制不住自己，最后把脸埋到了书册中。
——
“你明天就要回苏城了，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就一个包而已。单位催了我好几回了，虽然我在线上帮客户解决了问题，但是我这么多天在家办公同事们多多少少有了点意见，我心里都清楚。曾曾祖母的手札我先不看了，免得明天就没有勇气出门了。”
“你去吧，我会看着她的。是我这个外公没用，眼睁睁地看着她陷入梦境。”
“爸你别这么说，你都多少天没睡个好觉了，你瞧你的鬓发都白了。我回去之后找关系去拜访一些物理学天文学的教授，看他们有没有什么办法。都怪我以前上学时不够用功，成绩不好上不了好的大学，身边连个物理系的同学都没有。”
“就算有人家也是躲在实验室里做研究的，哪是你能巧遇的到的？”
“我去碰碰运气，省内的物理系都不出名，回头我问问有没有认识京大物理系天文学系的教授，对于平行世界、量子力学他们知道的总比我们多一些，。”
欧阳卿很想说你也别抱太大希望，可是话一到嗓子口就哽咽了，最后只喃喃说两句：“路上小心。”
“我会的，爸，她一有不对你就打电话给我。”欧阳妍看着阁楼的方向：“我会马上赶回来的。不过或许是我杞人忧天了，你看她月初到现在半个月了没再昏睡过，说不定是好转了。”其实她知道，一个人的磁场不稳定，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改变的。
这半个月来每天晚上她都看着女儿入睡，说什么沉迷游戏，她都多大年纪了怎么可能沉迷呢，不过是希望女儿陪在身边而已，看着女儿在身边笑着闹着，她才觉得安心。她陪女儿，其实也是女儿在陪她，不然她用女儿的手机和她的朋友们打游戏，女儿怎么一点也不生气。她真的长大了，知道妈妈的害怕和不安。
闺女是在用自己的方式给妈妈安全感。
“哎，你明早就要出发去苏城，又是一个人开车，今儿早点睡吧。”
“知道了爸，你也睡吧。”
一时相对无言。
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是转眼之间。
欧阳妍无措地看着老爸披着灰色的外衫缓缓往外走，在他走到门口时，忍不住喊住他：“爸——”
欧阳卿回头看她。
她直接坐在了地上：“我害怕——”欧阳妍哭出了声。“我怕我再也没有这个女儿了，我怕我的孩子一睡就醒不过来了，我真的害怕。”
欧阳卿眼睛也红了。
成年人的崩溃很多时候都只在一瞬间。
——
“昔之善战者，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不可胜在己，可胜在敌。故善战者，能为不可胜，不能使敌之可胜。故曰，胜可知而不可为。”
虽说最好的用兵策略是以谋略胜敌，但不是事事都尽如人意，有的时候交兵作战避无可避，攻城杀戮在所难免。善用兵的人，在己方物资、兵力数倍强于敌方时，可正面应敌，在双方势均力敌时则不主张正面作战。那些善于指挥作战的人，总是先创造条件使自己处于不可战胜的地位，不放过任何一个打败敌人的时机。
“化不利为有利，如果实在没有有利的条件，就想法子毁去敌人的有利条件，同时为自己创造机会。机会除了等待，还应自己创造，是这个意思吗？”
兵法果然很难，沈静书趴在桌边想着：“怎么样在不利的形势中，创造对己方有利的形势呢？”她不知不觉睡着了。
“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她在梦里还想着这句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