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店开业前的晚上,桃子帮着我摆起了火锅。
对了!当然还有不可或缺的小哥和他的傻猫来蹭吃蹭喝……
猴子把刘甜甜接了回来,一段时间没见,刘甜甜的肚子已经超过了猴子,不知怎么,看着这一家三口,我倒有些羡慕。
刘甜甜给我带了一份礼物,一串海螺做的风铃,她看着我,并未多言语,只有那熟悉的笑容,从未改变。
不知道这些海螺来自哪片海岸,是否也会藏着某人的心愿。我突然想起那年我丢进海里的那只凤尾螺,这么多年过去了,是否也会被人拾起,做成风铃,等风起时,诉说一段来自另一个陌生人的故事。
我亲自把风铃挂了上去,猴子吵着嚷着让大家给小猴子起个名字,好不热闹……
也许我羡慕刘甜甜的是,她等到了猴子爱上她的那一天,等到了相夫教子为他生小猴子的这一天。
也许我羡慕猴子的是,无论雨雪风霜,地老天荒,总有一个人在他身旁,把他当作踩着五彩祥云的盖世英雄。
火锅滚烫,腾云驾雾,中国人好似都是这样,无论是什么时候,什么事情,都和吃脱离不了干系。筷子飞舞,杯盏交错,大家也就熟络了起来。
原来桃子的弟弟是这附近的南城大学大二的学生,父亲去世的早,母亲改嫁,只留下两岁的弟弟,俩人便由乡下的奶奶拉扯大。十六岁那年,奶奶因为胃癌去世,桃子当时还在上高中,只好辍学打工,供养弟弟。
后来,弟弟考上了大学,桃子便一起跟了过来,由于只有初中文化,也只好在这附近找了这么一份工作,所以对于我能继续雇佣她,桃子多少还是对我有些感激的。
小哥乔宏宇,也是南城大学大四的学生,在这里做着兼职,不过他都快把兼职做成全职了。听桃子讲,小哥的家境还好,可他一心不在学业上,理工男却只想着要云游四海,以民谣诗歌为伴。
我心想着,诗与远方,酒与故乡,倒是诲人不倦。却忘了曾经的自己,也是这其中的一个。
至于这只小花猫……不知为何,总是和我很有敌意,给她夹了两块牛肉,结果也是脚底抹油,一溜烟儿钻到小哥的怀里,丝毫不领情。
后来,我才知道,阿呆原本是一只流浪猫,从小就对陌生人有很强的戒备心,小哥收养了她后,她也就再也没有从这家店里跑出去过。
猴子的电话响起,他挠了挠头,出去了,没多一会儿就满脸堆笑的回来了,可身后还跟着一个人,“陈默,睁大你的狗眼看看,看看谁来了!”
我寻着声音,回过了头,店里暖黄的灯光下,一个熟悉的身影伴随着风铃声出现在门前。
“好久不见。”
九爷满脸笑容,黝黑的脸上,皱纹却越发深刻,也不知道这些年他在外经历了什么,亦或许,我始终没有发现的是,我们都不再是十八九岁,那个无所畏惧,拿着一把破吉他就可以仗剑天涯的少年。
有人说男人的青春最短,而男人的爱情恰好也是。这一辈子最真实的爱情不过是在十 七八岁的年纪。那个时候,长得帅的有人喜欢,会唱歌的有人追求,搞一手音乐的那更是帅炸,实在不行了,人丑学习好也是拿得出手的资本。
可二十岁一过,除了钱和地位,好像没有什么能当得上一个男人的颜面。
我知道这样的话说的不甚妥帖,甚至有些大男子主义,可在这个物欲横流的时代,谁又能保的住不随波逐流呢。
九爷,原名管九,当年凭借着一把吉他与千锤百炼死不要脸作风,硬是把我们高中的校花拿下,一举登上高中男生诛杀榜榜首。
可当今天再见的时候,我就知道,当初心比天高的九爷,已经随着过去那一头过耳的长发,不复存在了。当年的校花苏婉早已嫁为人妇,而今天也是三年来九爷第一次回到南城。
添双碗筷,把酒言欢。
“这几年在外忙啥呢?也不说回来看看我们这帮兄弟。”猴子拉着九爷,勾肩搭背,杯酒不停。
可我看着两个中年大叔耳鬓厮磨的样子,忽然感觉仿佛回到了当年青涩少年的时光。
九爷给我们讲了讲这些年出去创业的经历,现在他的培训班在省城也算是有点规模了,最近有了闲钱,给自己放了放假,去川藏线来了一次心灵的旅行。
“你这是准备金盆洗手,吃斋念佛了吗?”我看着他的肤色,笑道,“我看你哪里是去西藏了,是被卖到非洲挖矿去了吧。”
“哎,吃斋念佛倒谈不上,不过哥不在江湖,江湖依然流传着哥的传说……”九爷打开了猴子三四十斤的胳膊肘子,“听猴子说你回来了,别说是被卖到非洲挖矿,就是他妈在南极,我也得把地球打穿,回来为你接风洗尘啊!”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举起酒杯,“敬九爷……牛皮够响!”
后来,猴子被我们喝到了桌子底下,刘甜甜和桃子忙着收拾一片狼藉,小哥和小花猫被我们吓的不知去向,我和九爷来到巷口的灯箱旁抽烟,夜深人静中,烟雾一圈又一圈。
“上次见你,还不好这个。”九爷弹了弹烟灰。
“人总是要变的。”
“你这说话的方式倒是没变。”九爷笑道,“老大不小了……还是这样臭屁。”
“你不也是,老大不小了。”
我们相视一笑,沉默片刻后九爷扔掉了烟蒂,“没办法,老爷子催得紧,不回来不行啊。”
“你小子原来是回来相亲的,妈的刚才说的我一愣一愣的,还真以为你是特地回来看我的,差点儿信以为真,眼泪都酝酿好了。”
“女孩儿的姥爷是老爷子的老战友,实在推脱不了,在税务局工作,26岁,看过照片,模样也不错。”九爷低着头,碾碎了烟头。
“那你他妈的可别祸害人家。”虽然我嘴上骂骂咧咧,可心里还是有些高兴。
九爷又点了一支烟,没有言语,只是也拍了拍我的肩膀,径直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出租车电台里放着不知名的新歌,不记得几句歌词,却跟着陌生的男声哼唱着:
有些人刻骨铭心,可没几年就会遗忘。
有些人不论生死,都会陪在你身旁。
相爱一起打算,重逢不必计算
那么多年都算了,人算不如天算
喝一杯酒,两两相忘
写一封信地老天荒
朋友你别怕,脚步别停啊
生活未完待续,一定跟得上
……
(后记:三个月后,九爷和那个女孩儿结婚了。如今,儿子十一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