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陪我回去吗？回去餐厅。“
什方直愣愣地盯着黎清的眼睛。
”什么？”
黎清听到他的话，有点懵。
他舔了舔嘴唇，感觉口渴极了，不知是因为宿醉，还是因为什方的话让他有点儿紧张。
“警察刚给我打了电话，需要我回去做询问笔录。我，我有点害怕，你能陪我一起回去吗？”
什方再次询问黎清，眼底里透着哀求。
黎清看了看什方的脸，才从晃神中清醒回来，回答得磕磕巴巴：“哦……哦……好，好，你等我，等我一下。”
两个人简单洗漱了一下。
“到底怎么回事？”黎清边洗脸，边问什方。
“我，具体我也不太清楚，就是刚才，你还没睡醒，我突然接到了个电话，是警察打来的。”什方拿起一瓶矿泉水，一口气喝掉了大半瓶。
“警察怎么说？”黎清问。
“他告诉我，我工作的那家餐厅，老板死了，让我赶紧过去接受询问。”什方低着头。
“怎么死的？”黎清追问。
什方摇了摇头，“我问了，但是警察没有说。只是说，具体的情况，要我过去了再谈。”
黎清看了看他，没有再问。
简单整理了一下，两个人从旅馆步行往餐厅走去。镇子不大，不管到哪里，走路都能到达。
一路上两个人都互有默契的没有说话，各怀心事。
黎清头疼，揉了揉太阳穴，尽量让自己的脑子清楚起来。
他拼命回忆起昨天仅有一面之缘的西餐厅老板长什么样。印象中是个清瘦的中年男人，个子不高，看起来有五六十岁左右。
大概因为当时店里的客人不多，黎清刚坐下一小会，他就推门出去了。黎清和他共处的时间不超过半小时，又没有任何的交流。所以具体长什么样子，黎清一点儿印象也没有。
穿过两个街区，还没到餐厅，已经看到了围观的人群，熙熙攘攘。
人群中心，西餐厅就在眼前。
门口密密麻麻围了好几辆警车，红蓝警灯还在一闪一闪的，黄色警戒线拉得老长，把人群隔开。几个穿着制服的壮硕警察正在交谈着什么，神情严肃，腰间都配了枪。
看起来生人勿近。
新西兰，是一个把国土三分之一的面积都列为公园的国家。这里拥有最多的，就是绿色编织的奇幻梦境，可能正是因为如此，这里的民风一向非常淳朴，甚至有点傻气。
多年以来，警察处理最多的案件是失物认领、人际纠纷和交通事故等。最最严重的刑事案件大部分是街头抢劫，涉案金额也不大，二十块、三十块纽币，合计成人民币不到 200 块。
甚至有的抢劫案子，抢匪会和被害人讨价还价，协商金额，“二十块就行，今天没吃饭，饿了。”
盗亦有道，说抢二十就拿二十，多的钱真的一分都不拿。有时候让办案警察哭笑不得，侧面反应了这个国家的人们，可能想法真的不太复杂。
Wanaka 镇更是宁静得宛如世外之境，本地人口不过几千，旅游业支撑了这个小镇的大部分人的收入，世间的一切进化仿佛在这里静止了。
然而，却有人突然死在了这个镇上的餐厅。不管是意外、自杀、还是谋杀，这都是足以引起轰动的事，有二三十个人已经围了过来，不停的向餐厅里面张望。
什方走过去，向最近的警察说明了身份，警察问他要了证件，核实了一下。便带他走到了警车附近，交给另一个便衣模样的警察。
黎清站在人群的内围，离什方不远，因为好奇，他也不住地往餐厅里面张望。
有警戒线挡着，他的位置距餐厅毕竟有一小段儿距离，加上餐厅玻璃的反射，黎清压根看不清里面的任何状况。
他又望向了什方，什方正跟警察说着什么，刚好也抬头看黎清，两个人眼神一对上，什方对他扬起了下巴，点了点头，示意黎清过来。
黎清钻进警戒圈，走了过去，什方赶紧过来问他：“哥，你，你今天还有别的事忙吗？”
“应该没有什么事情，怎么了？”黎清问。
“警察要带我去警局做询问笔录，你能陪我去吗？我已经问过他们了，可以带你一起去……”
什方把手攒成一团，拇指紧紧的扣着食指，眼睛里流露出焦急和些许慌乱，但更多的是期盼。
这是他第一次称呼黎清“哥”，看得出来，他有点儿讨好的意味。
黎清看了他的模样，点了点头，答应得干脆：“好，我陪你去。”
两个人跟着这个警察上了警车，二十分钟路程，一路到了警局。
警察局看起来不大，从外面看，更像是一间公司的办公室，没有什么庄严的感觉。室内的陈设是以灰色棕色为主色调，三四张办公桌，配上简单的办公设备组成了一个房间，甚至还让人感觉有点温馨。
什方坐在正对着门口，最里面、靠近窗户的一张桌子前，对面坐着的是刚才那个白人男警察。黎清坐在距离什方身后面两三米，靠近门口的椅子上，陪着他做笔录。
看得出来，什方很紧张，坐姿有些过于直挺，身体僵硬。此时，阳光透过窗子，暖溶之色落满整个房间，也照在什方身上，可是他的脸上却没什么血色。
他可能被吓到了，黎清心想。他英语虽然不是特别的好，但是也能从零星的单词里听出大概意思。
什方面前的警察出示了自己的证件，自我介绍叫 Jack,是负责这个案子的警察。他看了什方的护照，对照他的脸核实了一下，之后记录了下来。
"你是什么时候到这个餐厅工作的？”
“大概两个多月前。”
“你目前的工作职位是什么？”
“后厨的厨师。”
“你的工作时间是每天几时到几时？”
“每天早上九点钟开始工作，下午两点钟到五点钟是休息时间，晚上的工作时间一般是五点钟到九点钟。”
“当然，也会看客流量的情况，超过九点钟会按照小时有加班费。”什方补充到。
"哦？”Jack 听到什方的回答，抬起头看了看什方，马上翻了下手中的记录。
“那么昨天晚上你也是九点下班的，是吗？”Jack 盯着什方的眼睛，“那个时间，是你们刚结束营业的时间，不是吗？”
“不！不！”什方急忙摆摆手：“昨天上午刚开工，老板就告诉我们，下午他有事情，午市结束后，餐厅就休息。所以，下午三点多，我们简单打扫一下之后就下班了。”
警察听了，思索了一下，认真地做了记录。
“那么，昨天下班之后，你都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我想想，昨天下班之后，我先是回到家休息了一下。大概五点多，我骑车出门准备运动，在湖边遇到了白天刚认识的一个朋友。”什方指了指黎清。
“之后，我们一起吃了饭，喝了酒，喝醉了，直接留宿了朋友住的酒店。”什方接着说。
“具体时间还记得吗？”
“我到家的时间是四点左右，遇到朋友的时候五点多了吧，然后我们直接就去吃晚餐了。”
“记得这么清楚？”Jack 抬眼看他。
“是的。”什方挠了挠头：“因为我有运动的习惯，需要记录运动时间、配速和心率什么的。昨天下午，遇到朋友之前，本来我准备骑一小时单车的，所以，特意看了看时间。”
“有人能证明你说的话吗？”
“有的有的，回家之后我的室友在家，还有他。”什方又指了下黎清，“还有，我们吃晚餐的那家中华料理店，当时里面有好多人吃饭，都可以证明。”
Jack 点了点头。
他递给了什方几张照片，黎清离得有些远，看不清照片上是什么，直觉应该是死去老板的照片。
什方的把照片拿在手里，只瞟了几眼，就把照片扣在了桌子上，推还给了眼前的警察，看起来有点恐惧。
“这个人你认识吗？”警察问。
“认识， 是我工作餐厅的老板。”
“确定吗？”
“确定。”
“除了第一张。其余那几张尸体的照片也确定是他吗？”
什方迟疑了一下，重重的点了点头。“确定是他。”
“你是怎样认识你老板的？”
“论坛上，我们华人有一些网上的论坛，上面有一些租房子、找工作和二手买卖的帖子，你知道的吧？”什方用询问的眼神看着眼前的警察。
“是的，我知道。”Jack 给与了肯定的回答。
“三个月之前，大概圣诞节前后，我在那上面看到了现在老板发布招工的信息，于是打电话联系了他。”什方讲到。
“当时他恰巧在奥克兰过圣诞节，面试了我，我通过了，我们谈妥了薪酬，我就到这里来工作了。”
什方的回答流利，仔细。
回答完警察之后的一系列问题后，什方思索了一下，问回眼前的警察，“请问，我能问一下，我的老板是怎么死的吗？”
“对不起，这个问题我现在还不能回答你，案件还不方便透露。”
“好的，我明白了。”什方脸色有些暗淡，凝神思索了一下，垂下眼睛。
面前的警官看见他的神色，又说道：“具体的死亡原因需要完成尸检才能确定。但是是否需要做尸检，要等到死者家属来了，征求家属的意见做决定。”
说完，拍了拍什方的肩膀。
黎清一直坐在什方的后面等着他，什方面前的警官还在问着他问题。后来，有一个词飘进了黎清的耳朵。
“Drug”， 这个词不那么常见，但是黎清懂这个词的意思，毒品。
他听到这个词挑了挑眉毛，立马看向警察和什方，猜出了大概意思。
警察在问什方，他的老板，是否吸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