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戏唱下来供销社的损失不言自明,而牛主任的威望又跌至了谷底,不仅范大柱不看重他,就是青树社的其他一般职工都以一草包的眼光看他,使他的自信心受到了严重的打击,自此甘称身心已老,不再与别人争持高低。
与之相反的是,吴成德一次又一次的出现给供销社带来了莫大的转机,这个不只是供销社上上下下看在眼里,就连青树村的各个乡级单位都对他刮目相看,暗自钦佩。
吴成德的名声大振,在青树方圆无人不晓,事业也是如日中天,一片光明。
武荷香又被安排到影院一线工作,有吴成德的百般疼爱,心情特别舒畅,与同事做事从不避重就轻,和周围和和气气,收收门票,放放电影,倒也十分自在。
这天在电影院收门票的时候无意中见到一个人,一个打扮很时髦得体的女人,她几乎没有认出来,还是对方先向她打的招呼。
武荷香愣了一下神,细看才看清是牛继红,身边高个子男人是她的男朋友,说话的时间不长,只知道她是从北京回来探望父母。
由于电影《春桃》在冯阳县城首场演出,进场人非常多,武荷香不好分散注意力,牛继红寒暄了几句就进去了,武荷香只得朝她礼貌性地喊了声:“继红,电影散场后咱再细聊啊。”
那天没有再见到牛继红,一连几天武荷香都等在影院门口,一直没有见到牛继红。
从目前看来,最失意的莫过于冯清水,于小兰的突然而去使他感到无边的失落和抓狂,没有于小兰的日子就像度日如年,再美的季节和风景对于他来说只不过是纸上的一幅画而已。与他无干,解脱不了多少心中的思恋和忧烦。
但心情再坏、再暗淡、再无味,生活还得依旧继续,生命的摆钟还依旧不停地随着日升日落在摆动。
税务局的房子因报的人远远超过了指标,只得出台了进一步的限令。
把原来单职工,只要是国家正式人员就行一项限制为必须是双职工,配偶又必须是吃商品粮,而且要根据工龄来排先后。
这样一来,冯清水这样的单职工当然就与分配住房无缘了。
不过,现在的冯清水对这件事并不如有些同事发出的不平感慨强烈。
他的心里对这件事其实早已麻木,因为他那块不大的心底已经够满满的了,其他的喜乐和不如意已经挤不进他的感情世界。
什么都可以没有,什么也可以不以为是,只要小兰能回到身边,只要能和无忧无虑的小兰在一起。可人生就是如此,缘分有时候却差强人意,其中的奥秘和命运只有老天晓得。
冯清水在感叹自己命运多坎的同时,也在庆幸上帝赐给他一份称心如意的工作。
随着时间一天又一天一月又一月的向前推移,他心中缺陷的伤口在一点一滴慢慢抚平,精神状态也慢慢恢复过来。
真是好事多磨,上天不负苦心人。
没几天,一项激动人心的喜报向他传来,税务局经过考试筛选,冯清水名列第一,在一个星期内,税务局人教股将组织对他进行考察。
塞翁失马,安知非福。
如果不是在那种沉寂的心境,孤寞的环境和于此爆发出的立志奋发背水一战的意志,或许税务局榜上的姓名将会改写,或许……
或许会有许多或许。
无论如何,冯清水在两个星期后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还是如愿以偿地走进了县税务局的大门,坐在了税务监察室两个人的办公室里。
一年后,他哥冯清河也在武学兵的矿上成了爆破技术员,而且在夏天与一个貌不出众的邻村姑娘成了亲。
这二年外村的姑娘开始争先恐后地嫁入武家岩,这与武学兵的石矿大有关系,与武家岩村渐渐鼓起来的钱袋大有关系,有许多三十多岁的老光棍都取到了媳妇,过上了滋润的小光景。
一次偶然的机会,又一个姑娘走进了冯清水的视线,她是县商业局财务室的李凤妍,由于以前常常到税务所来报税,慢慢熟悉后两个人彼此生情相互爱上了对方。如今冯清水又调到了县税务局监察室,无形之中多了一圈光环,他们的缘分也自然多了一些加速剂。
李凤妍高高的个子,梳着一头流行的近似于男孩发型的短发,看上去格外精神和充满朝气,说起话来细声细语,但总爱带着甜滋滋的笑。
美中不足的是,右上角的额头上有片明显的疤痕,听她后来说是在小学上学的时候老师失手把她的头磕到了教室的火炉边上,可惜一张完美的容颜上留下了一道永久的瑕疵。
好在额前的刘海能忽隐忽现地将其掩盖住,但在他说笑的时候或走路的时候,或者是被风掀开的时候,还是会在不经意间露出来。
她的上身经常穿着一个和金色秋天很附和的黄毛衫,脖子上精心围着一个半透明的洁白如玉的白色纱巾,与黄毛衣配搭在一起特别靓丽,给人一种非常洁白无瑕而又温和热情的感受。
再加上那条笔直的鲜红夺目的直筒裤子,在阳光明媚秋高气爽的季节里更是别有一番情趣,别有一番风情。
在青春期的催动下,在现实和理智的感召下,随着新到感情的逐渐加深,他移开了遮在眼前的那片障叶终于从一池混浊的泥塘中拔出脚来。
他终于鼓足了信心和勇气向她敞开了宽阔而有力的怀抱。
于是,他们就像无数情侣那样进入了新的——崭新的爱恋中,也许昨天的旧事只会成为一段凄美的故事,也许只是一段痛楚的回忆,也许将和许多悲催尴尬的往事一样,永远永远深深地埋葬在心底的土层里。
他们的恋情就像花池里的玫瑰,迅速地绽放着热烈和芬芳,又像潺潺的小溪从高高的石台上冲流直泻下来,急速地发出了浪花四溅的轰鸣。
没有更多的细读,没有更长的滞留,没有更多的等待,在两家大人的催促下,他们在风风火火中走到了一起,未曾减弱的热情和浪漫的玫瑰色拥裹着他们走进了人生神圣的殿堂。
他的婚礼是在武家岩村举行的,一切事项当然是由武学兵来组织操办。
县城来了不少嘉宾,有税务局系统的,有企业的,也有同学。
郑小立和杨永智的出现并不使人感到特殊和奇怪,也在冯清水的预料之中。
郑小立既是冯清水的远表弟,又与杨永智同是冯清水的同班同学,而且是在冯清水的高中时最特别的人,在他大婚之喜的重大场合,自然要来捧场助兴。
遗憾的是表舅因县里有事没能到场。
不过郑小立倒是表现得不见外,非常主动地招呼着就席的客人。
当郑小立走过来给武学兵和吴成德一桌倒酒的时候,他们二人心里无不觉得一种怪怪的尴尬。
但是,从郑小立的表情和眼神上似乎看不出任何特别来,就像和在坐的所有陌生人一样,看起来他对当年悲催的一幕已经没有了任何印象。
冯清水的人生换发出久违的容光,李凤妍的出现也许都是上帝的安排,尽管她只是一个集体合同工,尽管他也只是一个初中毕业生,但她热情大方、举止得体,谈吐不俗,成了冯清水心目中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和柔柔的暖风,让他把他的整个身心和全部的爱都毫无保留地倾注在这一个温馨浪漫的小家中,就像滔滔河水拥托着亮丽而透明的浪花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