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鸟啼花落水空流
上回说到,面对李秀凝的善意劝解,李善佶不仅不领情,反而对这位温柔可亲的姐姐,现场逼婚。霍青为李秀凝鸣不平,想要出头为其说话。李秀凝感动之余,却不敢犹豫,抽了霍青一个耳光,对其厉声呵斥。这份苦肉计,令李善佶疑窦丛生,怀疑姐姐和霍青两人关系不纯,便对霍青起了杀心。正当此时,一个刺客潜水而来,破窗而入,欲实施行刺,虽被霍青阻止,但先挟持师奕如为人质,后扔出石灰粉包,意图逃走,李善佶的眼睛入了石灰粉,只得先去找油清洗眼睛,临走时,他听到了李秀凝说:“别让刺客跑了,霍青,抓活的。”
清凉润滑的麻油,浸润过双眼之后,李善佶感觉刺痛缓解了不少,他尝试睁开眼睛,先被烛光闪了一下,只得闭上眼睛,再小心翼翼将眼皮闪开一道缝,慢慢适应光线强度。
眼前一切,从模糊变得清晰,发觉眼睛完好,李善佶暗暗窃喜,当他看清眼前第一个人时,心瞬间抽紧了:
站在他眼前,一脸关心之色的,不是师奕如,而是他的姐姐李秀凝。
李善佶一把抓住她的手,焦急问道:“姐姐,奕如呢?”
他情急之下,手上用劲儿不小,把李秀凝的手捏得生疼,李秀凝俊眉一皱,忍住疼痛,另一只手取出手绢,轻轻擦拭他脸上的油渍,尝试用平静的声音说道:
“你别急,皇上,别急,奕如她……”
她刚说一半,便被李善佶打断了:“她到底怎么了?你说呀……”
他将询问目光,投向身旁侍卫,侍卫们默默低下头去,避开了。
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似洪水般倾泻而来,瞬间灌满了李善佶身心,他粗鲁地拨开李秀凝的手,猛然站了起来,朝侍卫们吼道:
“你们说呀!怎么了,都哑巴了吗?”
他看到了李秀凝身后的霍青,冲过去,紧紧握住了霍青衣襟:“你……你……说呀!师奕如……”
单看周围人反应,一切不言自明,可答案太过残酷了,李善佶难以接受,他声音尖利、歇斯底里:“你说呀!”
霍青面色苍白、目光下垂,避开李善佶痛苦目光,任由他反复拉扯,沉默不语。
得不到回答,李善佶绝望了,他狠狠将霍青推开,冲出厨房,跳上楼梯,一步三个台阶,朝师奕如房间冲去。
众人愣在当场,到底还是李秀凝反应最快,朝侍卫们吼了一声:
“笨蛋!看什么看?还不快追!”
侍卫们如梦初醒,连忙迈开腿,呼啦一下,追了上去。
来到师奕如房间门口,李善佶使劲一推,房门开了 ,心急则乱,没留心脚下,门槛一绊,狠狠摔在地上;
他跑得急,速度又快,这一下摔得格外重,两眼乱冒金星、头晕目眩。
侍卫们连忙上前,七手八脚,把他从地上扶起来,打拂他身上灰尘。
李善佶一抬眼,看到床上躺着师奕如;
适才,还和他卿卿我我、你侬我侬的绝色佳人,现今已然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他使劲推开侍卫,踉跄几步,跪到床前,颤抖着握住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大颗泪珠从眼中流淌而出。
之前,无数次这样做过,感受她的柔如无骨、温软娇嫩;
如今,她的手仍然柔软,却已失去了那令他心醉的温热。
“不!……”
李善佶站起身来,发出一声凄厉悠长的惨叫;
犹如受伤野兽垂死哀嚎,一口鲜血喷出,他仰面朝天,倒在地上,昏厥过去……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与冬季长、春夏短的龙城相反,鹰城的北部城区,常年光热充足、雨水丰富,虽已入秋,气温依旧温暖舒适、凉热适宜,居民区和贸易区附近,仍是花团锦簇、郁郁葱葱;
于市民而言,鹰城气候很舒服,夏天水热同期,冬天温暖如春,很适合居住;
蓝鹰人没有清晰的四季概念,他们想象不出落叶翻飞、苍然满目的深秋,亦没有机会体会飞雪连天、滴水成冰的寒冬。
去过赤龙帝国的蓝鹰人,会带回他们的所见所闻,鹰城人会在酒吧里,一边喝着爽口的麦芽酒,一边聆听这些异国的奇闻轶事;
有时,听到有趣之处,他们也会爆发出一阵开心大笑;有时,喝得开心了,有人会顺着酒劲,跳上桌子,载歌
载舞;
其他人则或用手打拍子,或用拳头、水杯砸向桌面,掌声、敲击声混在一起,形成一种热闹非凡的欢乐气氛……
酒吧老板对此不仅不加阻拦,反而会愈加开心,因为酒吧越是热闹,就越会吸引来更多的客人;
等唱够了、跳累了、喝饱了,醉醺醺的蓝鹰人迈开沉重的脚步,踏上回家的路;
躺到床上,他们会将听到的一切,都扔进雷鸣般的鼾声之中……
等清晨醒来之时,蓝鹰人或许也会想想,昨晚都聊了什么,听到了什么新鲜轶事,想和家人分享一下;
思来想去,除了麦芽酒的清爽香气,便再也留不下别的记忆了;
于是,蓝鹰人便笑笑、摇摇头:算了,赤龙帝国爱咋地咋地,关我什么事儿,有那功夫,还不如多喝几杯。
今天的鹰城,与以往不同,北部城区仍气温舒适,空气中却涌动一股令人不安的愤怒情绪。
有道是“春江水暖鸭先知”,鹰城贸易区的酒吧老板们,先察觉到了异常之处:
晚上六点了,换了以前,早就坐得满满当当了,可今儿晚上邪门了,到现在为止,一个客人都没有。
酒吧老板们初时还猜测:是不是又开了一家新店,把顾客都抢走了呀?
便纷纷派侍者出去打探消息,没过一会儿,侍者气喘吁吁跑回来了,从他们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的话语中,老板们得知了真相;
于是,他们用手在胸口划着十字,难掩震惊之色:我的上帝啊。
鹰城要塞,名副其实,是一座森严坚固的城中堡垒。
整个要塞,由巨大石块构建而成,高大坚硬;
厚重墙壁之上,依固定间隔,建有多个箭塔,以此扩大防御士兵的攻击角度。
要塞门前,有一壕沟,注满流水,形成护城河,深难见底;
沟上设一吊桥,由要塞内机械控制起升,平日里放下吊桥,供人进出;战时则升起,配合护城河,护卫城门,防御进攻;
箭塔城垛上,蓝鹰卫兵们挺胸抬头、目视前方,他们紧握武器、小心守卫、不敢大意……
黄昏时分,快要换班了,卫兵们仍保持挺拔站姿,但一想到就快能休息了,他们坚毅沉着的脸上,多少还是流露出了一点期待的神色。
可就在此时,一声尖利的号角迅速传来,卫兵们稍事轻松的内心,瞬间抽紧了:
这是城中的巡逻部队,发出的警告号角。
卫兵们迅速进入战斗岗位,刀出鞘、箭上弓,聚精会神朝远处望去,目光中不乏兴奋,又夹杂了难以掩饰的好奇: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竟然能让巡逻部队如临大敌。
就在卫兵们各司其职,又感诧异之时,巡逻队纵马疾驰而来,小队长神色、声音都难以掩饰紧张:
“拉起吊桥,快拉起吊桥!”
要塞内的卫兵们,不敢怠慢,待巡逻队尽数过桥之后,赶紧转动把手;
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咯吱之声,木质吊桥被缓缓收起,挂在要塞门口,犹如一堆发黄干枯的爬山虎……
护城河对面传来密集的脚步声,声音不够整齐,不像部队行军,却也异常坚定……
卫兵们面面相觑,仔细朝前方望去,声音逐渐迫近,他们睁大眼睛,几乎不敢相信眼前一切……
一个人接一个人,迈着缓慢步伐,走进了卫兵们视野之中;
人越走越近,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密……
上至白发苍苍的老者,下至步履蹒跚的孩子,将近二十万名蓝鹰人,手牵着手,肩并着肩,组成了一条数十公里之长的“人链”;
这条“人链”,穿过田野,跨过河流,经过城区,终于到达了他们的终点——鹰城要塞。
“人链”停了下来,脚步声随之而止,没有吵闹,没有喧嚣,只有死一般寂静;
残阳如血,黯淡阳光之下,将蓝鹰人的金发染上了一抹暗红色,犹如尚未干透的血色;
他们来自蓝鹰帝国各个阶层、各种职业,平凡普通、手无寸铁,静默站在原地,默默注视要塞大门……
卫兵们看来,这份沉默中,蕴藏着一股知难而进、背城借一的勇气,令人心悸……
沉默打破了,“人链”突然动了起来,似平静海面泛起了重重波浪;
一条巨大白色布幅,被人们举过头顶,慢慢平展而开,犹如打开了一幅宽阔书卷;
布幅彻底展开,上面只有两个大字:耻辱!
骄傲的蓝鹰人,用此等方式,向罗伯特·爱德华公爵请愿:
绝不能向赤龙人割让半分土地,否则,将是蓝鹰帝国历史上,永远不能弥补的耻辱!
此情此景之下,所有蓝鹰士兵的心剧烈跳动起来,灼热的血在血管中急速流淌,他们放下了手中武器,凝视布幅,眼中一热,泪水顺颊而下……
自古红颜多薄命,师奕如死了,带着她的贵妃梦想,不甘心又无奈地死了。
悲痛欲绝的李善佶,肯定要想尽办法,为心爱的女人复仇,查出刺客的幕后黑手;
他的决心,又将会给霍青,带来怎样的麻烦呢?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第一百零一章《轮台九月风夜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