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定三年,大禹边境虽偶有战乱,境内却是国运昌隆,呈现出一片祥和之景。泰兴十年重创落下的疮痍,经过康定帝白焱三年整治,早已恢复了昔日的光景。举国各地繁荣昌盛,尤以帝都金安城的盛况最为瞩目。
国泰民安之下,金安城内的歌舞场所迅速崛起,其中就有原来就盛极一时的虞牡亭依然屹立不倒,虞牡亭有两大主楼,一为虞欢楼,一为花须楼。
在金安城流传着这样一句话,“虞欢花胜子,花须牡丹先”,说的便是虞牡亭的头牌花胜子与红人牡丹姑娘。这花胜子自幼出道,生得风流标志,人人皆知其名,自是不必说的。
就说那花须楼的牡丹姑娘,琴棋书画竟是样样精通,出道不过一年,就以一曲《宫羽调》名扬天下,其琴艺竟不在当年的莲赫和秦府月小姐之下。只是牡丹姑娘孤傲性冷,她的曲子《宫羽调》并不是一般人就能听到的,听闻当今的长公主安平曾命人抬了一千两的黄金去请,牡丹姑娘也不为所动。
世间也只有几人有幸听过牡丹姑娘弹奏此曲,这几人中包括了楞严寺的普真法师、乐师周庄子、虞牡亭嬷嬷红姑以及牡丹姑娘的随从杨之鸣。这几人一个是德高望重的高僧、一个是备受尊崇的国府乐师、一个是精通世故的红尘女子、一个是自学成才的谱匠,他们的名字何人不知何人不晓,就连他们也被牡丹姑娘的《宫羽调》所折服,足可见其琴艺之高超了。
琴艺虽然无人能比,但牡丹姑娘每每露面之时都有薄纱遮面,就连普真法师与周庄子也不得亲见其貌,虞牡亭上下人等更是如此。传言普天之下只有杨之鸣知晓牡丹姑娘真正的样子,只是其守口如瓶,旁人再怎么敲问竟问不出什么来。 关于牡丹姑娘的样貌坊间更是众说纷纭,有言其貌若天仙有如天上神女,亦有言其形如夜叉丑不忍睹,更有甚者言其根本是男扮女装故作神秘罢了。关于这些传闻,牡丹姑娘一概不予理会,若有人当面问起,她皆是一笑了之。
同为虞牡亭的歌乐场所,虞欢楼与花须楼自牡丹姑娘扬名的那一刻起,两楼之间的对抗就没有消停过。虞欢楼主女色,头牌花胜子更是貌美无双,柳娇花媚,常以轻纱薄衣示人,说话声音娇媚酥人,胸前一双高耸的玉峰更是引得男人无限神往。除她之外,虞欢楼的女子个个娉婷婀娜、肤如凝脂,深谙房中之术,环肥燕瘦样样齐全,可谓是大集天下之美色。
花须楼主声乐,里面的女子虽不是绝美,但声乐歌舞却是最佳的,这里的女子只卖艺不卖身,因此气质最为高冷、最为神秘,却也是最难以近人。大凡天下之男子,哪个不爱美色?因此在人气上,虞欢楼更胜一筹。
过去虞欢楼凭着美色和房中术几乎包揽了所有宾客,风光了那么多年,如今花须楼有牡丹姑娘坐阵,不少文人学士慕名而来,也算扬眉吐气了一回。
虞牡亭乃金安城最大的风月场所,其规模自然不容小觑,除了两大主楼之外,还有各式亭台楼阁、廊桥水榭专供姑娘们平日歇息玩耍。而姑娘们也最热衷三五成群聚说些闲话,这些庭院无疑便成了最佳的去处。
只是人多口杂,难免会有不中听的语言落入一些有心人的耳朵里。虞牡亭的头牌花胜子在接待了何知府后正领着自己的随从袭春款款走入庭院,而眼前不远处的几名姑娘,口里议论的正是她与牡丹姑娘的闲语。
“我听闻周府的周公子为了听牡丹姑娘的一首曲子,豪掷两千两白银,且已有数月未曾找过他的老相好花胜子了!”一名绿衣女子说道。
此话说罢,一名红衣女子冷笑一声,接话道,“岂止是周公子,就连林公子、李公子也是如此呢!”
“想来也是,牡丹姑娘何其高雅,这几位公子可都是名人雅士,来了虞牡亭自然会奔着我们花须楼来了。”旁边一黄衣女子感叹一声,也不由得轻笑道,“也只有那些俗不可耐、脑满肠肥的男子才会奔着虞欢楼去罢!”
红衣女子呵呵一笑,露出鄙夷的神色来,“也不知被那些男子压在身下,花胜子是怎样的卖力讨好呢!要是我,只怕早就恶心吐了!”
“人家花胜子的床上功夫可是好着呢!”绿衣女子掩嘴道,“姐姐没瞧见那何知府明明已是六十多岁的老头了,见了花胜子还不是一样枯木逢春了!”
红衣女子呸了一声,不屑道,“她也就会这些狐媚子功夫罢了,若没有那一身美貌,谁还看得上她呀!”
几名姑娘的声音虽小,却是清清楚楚地传到了花胜子的耳朵里来。旁边的袭春气得脸都白了,偏偏花胜子还是一副毫不在意的平淡模样,仿佛那些姑娘说的是别人的故事一般。
“这大白天底下嚼人舌根,也不怕遭雷劈呀!”袭春再忍不住了,朗声向那几位姑娘回道。
几位姑娘听出来了那是袭春的声音,不用想也能猜到花胜子此刻就站在她们的身后,当即尴尬得面红耳赤,急急忙忙回过身来伏了一伏,道,“妹妹见过花姐姐……”
花胜子神色依旧淡然,只眼眸冷冷地打量了几眼,原是花须楼里几位歌姬,除了那红衣的稍稍有些姿色,另两位模样也甚是平凡,还比不上她身旁的袭春呢。
“原是花须楼的几位妹妹,听说几位老主顾最近可都撇下妹妹们奔着牡丹姑娘去了。我原本还不信呢,今日亲眼瞧见妹妹们这样闲着,想来那传言倒还是真的呢!”花胜子朝几位姑娘走近,一抹轻纱裹着的酥胸半露,随着步伐微微颤动,倒教几位姑娘心生嫉妒。
花胜子深谙世故,可也不愿被一堆老肉压在身下受尽凌辱。若是放在平时,不好听的话她也听得多了,多听一回原本也不是什么事儿,只是今日刚接待了那已年过花甲的何知府,心情便有些不佳,趁着那老头刚刚睡下,原想着出来走走,恰巧几位姑娘戳中了她的痛处,撞在了枪口上。
花胜子话里的意思也再是明朗不过,偏她还要开口说出来,“想来是几位妹妹技不如人,弹不了牡丹姑娘那样的仙乐,方才丢了老主顾吧?你们也是知道的,在虞牡亭里不能替红姑赚来钱……可有罪给你们受的!”
被揭穿了事实,几位姑娘又羞又怒,怎奈花胜子说的也是实话,除了那红衣女子自愿投上门来也确有一把好歌喉可以卖弄,另两位姑娘可是虞牡亭花了钱买来的,其身也没什么本事,且那卖身契可还在红姑手里呢。在虞牡亭做了歌姬若还是不能赚来钱,红姑惩戒她们的办法可有的是。
更何况花胜子乃虞牡亭的头牌、红姑一手培养起来的摇钱树,莫说是旁人了,连红姑也是要让她三分的。而几位姑娘左不过是平常歌姬,红姑也未必将她们放在眼里,此刻若与花胜子起了争执,最后受罚的也只能是她们罢。
细细思量,几位姑娘只得自认倒霉,“花姐姐说得是,妹妹们日后定加勤奋实习,不负嬷嬷所望。”
说罢,姑娘们便灰溜溜退了下去。
待那三人走远,花胜子方卸下高冷,神情哀伤了起来。信步行至水榭,寻了一处干净的小石墩坐下,花胜子望着不远处的木槿花儿,渐渐出神。
花胜子原来也是生在平常人家,爹爹是卖花糕的,做的也是小本生意,娘亲则是一名绣娘,生得一双巧手,能绣出这世间最好看的花样。爹娘恩爱无常,是邻人口口称赞的伉俪情深,这样的幸福却因一个人的到来而破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