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一点多手机突然响了,林亦然打开,一看才发现,是唐少打开的,不免有些失望。
“喂。”他语气清冷。
“老林,你到底和萌宝说了什么?她打电话给我足足哭了一个小时。我要崩溃了。”唐少昏昏欲睡,显然是刚刚挂了陆子萌的电话。
“说了实话。”
“实话?什么实话?”唐少脑袋转了转。“那小丫头和你告白了?然后被拒绝了?”
“差不多。”
“老林,不是我说你,你这心可真狠,我们至少也是从小一起长大,她喜欢你这件事我们都看在眼里,你要是真不喜欢人家,也没必要这么伤害吧。你看看这丫头现在,哭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以后再见面,多尴尬。”唐少像个长辈,义正言辞的念叨。
见林亦然那边沉默,唐少又侃侃而谈,“我知道,你不喜欢她,我们从小到大都只是把她当妹妹看待,但是在她心里不一样啊,她从来都没把你当哥哥看待。你纵使现在不喜欢她,但也不该那么直截了当的拒绝吧。”
“那我该怎么样?“林亦然出声。”明明知道她喜欢我,却还暧昧不清不拒绝?你觉得说出来会伤害她,那不说出来以后的伤害就会少吗?”
“这些我都知道,但是她就是死心不改,你知道她和我说什么吗?她说感情是可以培养的,你可能只是短时间内反应不过来,但你们都认识那么多年了,说不定以后适应时间一长。你就接受她了呢。”唐少无奈。
“感情不是认识的时间长短能决定的。“林亦然停顿了一下,又道,“至少,在我这不是。”
“我知道。”唐少昏昏欲睡,“唉,不说了,感情这玩意我又没有,我瞎着急个屁。剩下的事只能她自己想通了。”
林亦然将手机搁在床头。背靠着墙壁,一夜未眠。
陆子萌第二天就跑去王佳佳家住。王佳佳一直安慰着陆子萌,然后说一大堆刘语婕的不是。王佳佳去洗澡。陆子萌郁闷的坐在床上,本想拿着枕头来抱一下。结果发现了枕头下面的一个黑色小本子。她拿起来,犹豫之中,还是打开看了一眼。
我们班新转来的,才第一天就敢针对我。从小到大我从来没有受过这种气。我就是看不爽她,凭什么她一来就能和林亦然做朋友,凭什么她就能很多人追。
凭什么,她把我所有的光芒都抹杀掉。
我高高在上的样子让人讨厌,但她比我更讨人厌。看到我讨厌的刘语婕被别人厌弃,被所有人背地里谈论。竟然有点舒心。
我故意把刘语婕的画弄湿,我知道,她上课的时候经常偷偷画这幅画。
那天去做spa,我遇到了刘语婕,她抢了我一直以来的位置。最可恶的是,她竟然不认识我,竟然还敢满脸不屑的问我是谁。
据说苏昂演唱会的门票是她弄到的,真会哗众取宠。
今天,我把照片发了出去,没想到,陆子萌真的上钩了。她一回来,我就不愁没有方法对付刘语婕了。
没想到,我说什么,她就信什么……
陆子萌看完之后依旧把它放回原处,小脸被气得通红。从小到大,她疾恶如仇,最讨厌利用她的人。她拿起自己的行李,嘟着小嘴,屁巅屁巅的从王佳佳家里连夜离开。
她回到林亦然家,发现灯还是开着的,大概他也在等她回家吧,纵使,他不爱她。
林亦然去了学校,今天虽然是周末,但是由于明天就是国庆,所以要补一天的课。
一下早读,林亦然就立刻到高二三班。换了座位之后,唐少他们组在最后一组最后一桌。林亦然直接走到后门。便朝着唐少去。
“老林。”唐少往里面坐了一个位置,把他的位置让给林亦然。
“小婕呢?”林亦然看到唐少前面的位置是空的。
“我不知道啊?她今天好像没来学校。我还以为你知道,我还想问你呢。”
林亦然本来以为来到学校就可以见到她了。可是,她并没有来。
唐少又叫了舒雅,“舒胖子,你昨天见过六公主吗?”
舒雅跑过来。“没见到。今天早上她也没来,昨晚我给她打电话,但是关机了。怎么也联系不上。”
“会不会出什么事啊。”蓝依依戳着笔,几番犹豫之下还是转过头道。
“你们班谁管考勤的?”
“李敏仪。”唐少恍然大悟,“对哦,我去问一下她,看看六公主有没有请假。”
唐少走了两步便到李敏仪位置上,敲了敲桌子,李敏仪抬头,唐少和在他后面的林亦然映入眼帘。她紧张道,“干,干嘛?”
“刘语婕请假了吗?”林亦然问。
“请了。她家长打电话给了老班,请了一天假。”
林亦然猛然想起,今天?9月30日。今天正是苏玥去世四周年的忌日。
“生病了吗?还是怎么了?”唐少问。
舒雅和蓝依依,钟成都围在旁边。
李敏仪说得很小声。“我去交作业的时候,刚好听到,据说是刘语婕的干妈把她接回家了。因为今天是她妈妈的忌日。”
“忌,忌日。”唐少重复,心里一震,原本漫不经心的脸沉了下来,像是一千斤重。 “原来六公主的妈妈早就去世了,我之前还跟她提了。啊!我真是多嘴。”舒雅突然觉得心里有点难受。
原来他们对她的了解,还那么少。
林亦然回了班,拿出手机发了信息给苏景轩后,得知刘语婕确实回了普海,而且苏景轩现在已经回国了。
“你国庆去普海玩?” 陆初看到林亦然在查机票。
要说湘市是文化性较强的城市,那普海市就是全国数一数二的经济发达城市。数不胜数的人所向往的。
“嗯。”林亦然订了票,今天晚上七点半的。
林亦然要去找她。去那个叫普海的城市,有她,还有她生活过得痕迹。
……
普海的风依旧很大,一转眼便是秋了。
刘语婕一下飞机便和欧阳莱汐去埋葬苏玥的墓地,这个地方很偏远,是在郊区。刘语婕到达的时候,已经看到有人在那立着。
他们撑着黑色的伞,同穿着黑色衣服,严肃站立,韩北、苏景轩,苏景轩的父亲,还有拄着拐杖却偏执着要来的苏应洲,都在。
刘语婕将头发绑好,手捧一束白菊花,走近。望了一圈,刘志宏没来?他果然没来。
“婕儿回来了?”苏景轩的父亲问道。
“我来了。”刘语婕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她不难过,至少不能让担心她的家里人看出来她难过。
大人都站在前面,刘语婕和韩北偏后,她朝着韩北道。“今天不忙?”
“忙,但是再忙也要来。”韩北看着她道。
“谢谢。”
“谢什么?我等会就要走了。”韩北故意这么说。
“至少,你来了啊。”刘语婕盯着母亲的遗照,移不开眼。
“景轩哥都能从国外赶回来,我这算得了什么,况且我们是一家人,这些都是应该的,不是吗?”韩北很认真,难得的认真。
“韩北,没有什么是应该做的。”刘语婕嘴角动了动,“只有做或者不做。”
一家人?明明很温暖的词,却屡次让刘语婕的心隐隐作痛。一样是忙,可是所有人都来了,只有刘志宏,他永远在忙里,抽不来身。
刘语婕将花束摆在母亲的墓碑前。等所有人祭奠完之后,刘语婕才又走近。“你们先走吧,我想留下来陪陪她。”
“婕儿,你别……”苏景轩的父亲本想说话,却被苏应洲拿拐杖戳了戳,只能欲言又止。
“走吧。”苏应洲一声令下,所有人都走出外面,去车上等她。
“爸,你为什么不让我说,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也应该走出来了。”苏景轩的父亲道。
“走,走,走。” 苏应洲老了,虽然身子骨还硬朗,但已白发苍苍。“有些事情,终究是要自己想明白。如果你随便说几句,她就能走出来?那也没必要折磨她这么多年。”
刘语婕站立着,眼睛噙满眼泪,面容却保持着微笑的状态。她望着那个墓碑上冰冷的照片,那个她叫做母亲的女人还是老样子,温柔,端庄,那双眼睛美极了。
“妈。“一叫出声,她便哽咽。”我来看你了。”
五年了,整整五年。
在这五年里,那个曾经视母亲为全部,视钢琴为信仰的女孩,在这五年里,忽然习惯了没有全部也没有信仰的生活。
习惯,是一个可怕到了极致的词。
刘语婕静默了一会儿,抹了抹眼角的眼泪,从容的笑了。她转过身,头也不回的离开,头也不回。
“哥,借你手机给我用一下。”刘语婕坐在车里,问旁边的苏景轩拿手机。
“喂,苏苏。”刘语婕给苏夕夕打了给电话。
“六公主?”
“晚上出来见一下。”刘语婕道。
“没问题啊,我给组局。晚上夜冬见,老地方老包厢。你懂的。”苏夕夕知道她心情不好。夜冬是当地比较出名的KTV。他们经常去,而且都是在固定的包厢。
“谢谢哥。”刘语婕将手机递给苏景轩。她习惯了,在这一天手机一直关机。
“等会先送你回家,然后我们再走。”
“你们不用管我。下个路口把我放下来就行,不顺路,我让人来接我吧。”刘语婕今天不想回家。
苏景轩知道她的想法,于是也就答应了。
刘语婕下了车,目送着欧阳莱汐和韩北去工作,目送着外公和表哥回他们自己的家,目送着千里迢迢赶回来的舅舅去机场。
她站在路边,茫然失措。
苏玥刚去世的时候,大人们会来刘语婕家陪她几天,可是所有的陪伴都有限期。
限期一到,刘语婕依旧会夜夜做噩梦。梦到血泊中奋力挣扎的苏玥。下葬那天,刘志宏都没能从国外赶回来,爷爷奶奶也只是例行公事地来看了一眼,便一如既往的继续着和平常一样的生活,该和朋友喝茶谈笑的就去赴约,该去赏花打高尔夫的也照常前去。
只有刘语婕,在墓地坐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