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阳已看见了她身后的险境,不由加快了步伐伸手想要将秦月拉回到自己的怀里来。怎奈秦月还是一脚踏空了,随着脚底下岩石的滑落,秦月像受伤的小鸟一般往下坠落,秦阳也只来得及握住她的手掌。
“月儿……你坚持住,我马上拉你上来!”秦阳趴在雪地之上,宽厚的手掌紧紧抓着秦月的柔夷,丝毫不敢松开。
秦月抬头,嘴角擒着一丝苦笑,“公子……既要杀我,又何必救我呢?放手罢……”
秦阳神色既复杂又哀伤,他看着秦月那张苍白的小脸,却见秦月面如死灰,眼眸里充满了绝望、愤懑和不甘。受了那样大的冤屈,就连心爱之人也不愿相信她是无辜的,秦月自觉活在这世上也是无用,倒不如一死,一了百了。
秦阳紧抓着秦月完好的左手,只念着将她从这怪石横生的悬崖里拉上来,也顾不上是否违抗了圣旨。秦阳唤着人来帮忙,怎奈白焱下令若要救人便是同罪问斩,一时间也无人敢上前来拉上一把。
秦阳紧咬牙关,嘴角豁开了口子,鲜血也流了出来,饶是如此,秦阳还是只身一人拉着秦月,渐渐地也快支撑不住了。
远处一只苍鹰飞过,绕着悬崖长啸一声,蓦地便往悬崖底下直冲而去。寒风呼啸,肆意的袭卷着秦月的裙裾和发丝,犹如吹着一片树叶一般。秦月抬起受伤的右手,忍痛拔下发上的玉钗,用力向上刺去。
秦阳看她这番举动,原以为她是要逼自己放手,打算硬生生便要将那刺骨的疼痛忍了,岂知半晌过去,手上毫无动静,细看之下秦阳不禁倒吸一口冷气,那秦月刺的竟是她自己的手腕!
鲜血顺着秦月玉藕般的手臂往下流淌,落在了她自己苍白的脸上,那模样真教秦阳心酸。秦阳心中一软,手上一松,秦月却如枯蝶一般直直地落入了悬崖,很快便消失在了悬崖间的云雾之中。
“月儿!”秦阳痛呼出声,手指尖的温度渐渐退去,他就这样眼睁睁看着秦月消失在了自己眼前。
空旷的山谷回荡着秦阳痛彻心扉的哭喊,那喊声惊天震地,令人动容。安平还是第一次见秦阳这般伤心欲绝,不由得也难过了起来。缓缓行至秦阳身边,安平伸手想要将趴在地上的男子扶起来,岂知秦阳拨开了她的手儿,自己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失神望着前方。
眼瞧秦阳一副生无可恋的神情,安平真心怕他一个冲动跳下悬崖随秦月而去,“人死不能复生,还请秦将军……节哀顺变!”
闻言,秦阳冷冷看了安平一眼,眼里流露出来的失望和不屑让安平心里一颤,竟有些心虚了起来。说到底,秦月的死还是因她而起,秦月被白焱赐死之时她若能说上两句求一求情,或许秦阳也不会痛失心爱之人了。
只可惜安平并没有替秦月求情,甚而在秦阳手中利剑刺向秦月的那一刹那,她竟与白焱一样心中升起了一丝快意来。或许安平在看到那首小诗的一刻,她的内心深处就已恨极了秦月。只是每每思及此处,安平都感到一阵冷意袭来,原本善良纯厚的她,竟不知何时变得这样的麻木不仁了。
女人的妒意使安平没有向白焱求情,也不知日后午夜梦回见到梦中的秦月时,她又是怎样面对。
秦阳拖着步伐绕过安平,自始至终也未曾看她一眼,径自行至白焱身前再次跪下,开口缓缓说道,“秦月能犯下大错,也是微臣管教不严。微臣愿交出兵权,代秦月谢罪!”
“放肆!”白焱气极,指着秦阳怒道,“你真要为了一个女人,要弃朕与这江山而不顾么?”
秦阳手握重权,是白焱最看重的臣子,白焱说什么也不会放他离开朝堂的。
秦阳抬头直视白焱,毫无畏惧,“圣上既知微臣心意,那便放微臣去罢!”
白焱气急攻心,一怒之下竟拔了身旁侍卫的佩剑要往秦阳身上砍去。
“皇兄,万万不可啊!”安平生怕白焱真要了秦阳性命,急忙跪在白焱脚下,纠着他的衣角哭道,“皇兄若要秦将军的性命,不若先杀了皇妹罢!”
望着安平凄然可人的小脸,白焱不由心软,“他这般待你,你这又是何苦呢!”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安平声音哽咽,望向秦阳的眼眸却满是柔情,“皇妹此生非秦将军不嫁,他若死了,皇妹也不活了!”
白焱心疼自己的妹妹,不得不顾及她的感受,手一松,那剑便落在了地上。阿宝朝侍卫使了个眼色,侍卫会意,忙将佩剑捡了起来,且抓得牢牢的,生怕白焱再次抢去。
“圣上……”秦阳抬头望着白焱,正待开口再要说话,怎知白焱却打断了他。
“你莫要再说了,朕是绝不会放你走的!秦月是没了,可你别忘了,秦府上下数十口人的性命可都系在你的身上了!今日你若敢弃兵权离朕而去,你将军府上下皆与秦月同罪论处!”白焱面色铁青,低沉道,“今日乃冬至日,你长途跋涉归来,想必也累了,早些回府歇息去罢,朕允你两日后上朝面圣!”
白焱竟要拿秦府所有人的性命威胁,这让秦阳颇有些意外,今日的皇帝已并非往日的白焱,却不想他变得了如此地阴险狠毒,秦阳已有些后悔半年前助他夺回这江山了。
“微臣……遵旨!”怎奈那人是自己辅佐坐上了皇位,既为天子,莫说是秦府,就是天下人的性命都是由他说了算的。为秦府着想,秦阳不得不妥协。
白焱神色复杂,知晓此番过后秦阳对自己的印象必定有所改变,只是历经了十年的卧薪尝胆,他自觉再不能像从前那任人宰割了。
白焱不由苦笑,为君者不易,却又有谁能明白他的无可奈何?罢了罢了,白焱带了安平与一众侍卫撇下秦阳,径自摆驾回宫去了。
夕阳落尽,天色也暗了下来。
冰冷的雪地上,秦阳久跪不起,一旁侍卫默默守候,任由寒冷的山风肆意吹来。悬崖底下乃是乱石荒地,秦月身受重伤跌落下去必死无疑,要下去救她也是无望了。
“公子……可要派人下去搜寻?”柳权见秦阳久久不曾吩咐,忍不住开口问道。
秦阳哀伤低眸,点点头道,“去罢,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无论如何都要把她带回来!”
“卑职听令!”柳权拱手抱拳,随后便率着秦府的侍卫顺着绳索小心翼翼地爬下悬崖底下,开始仔细地搜寻,却是久久也不见有消息传来。
秦阳起身行至悬崖边上,虽心知希望渺茫,却还是祈祷着能有奇迹发生。他心意已决,如若秦月能够活着,就算拿他的命去换,他也心甘情愿。
许久,柳权终于顺着绳索爬了上来,望着秦阳惭愧地摇了摇头,“公子,下面什么也没有!”
秦阳声音哽咽,道,“连尸身……也不曾看见么?”
“是……”柳权伤心回道。
曾经相濡以沫、相依为命,怎奈如今却落了个生死两茫茫,秦月更是尸骨无存。忆起过往的点点滴滴,秦阳终究忍不住了,面朝着悬崖长啸一声,伤心欲绝,掩面痛哭了起来。
月儿,你究竟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