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离开浮云楼后,小虎伏在罗一的怀中,越是看着他的脸就越觉得的奇怪。
罗一看着他呆呆的模样,微微一颠说,“怎么一直傻乎乎的。”
司徒文矣笑说,“大概是你新换的这张面孔让它不适应吧。”
“是吗……”罗一看着它耳朵一动,脑袋一歪,忽然顺着自己的胳膊趴到了肩膀上,便是用那肉球微微戳了一下他的脸。
依旧是那熟悉的触感,它不由得为之一惊,紧接着便倒吸了一口凉气,细细的“喵”了一声。
罗一眉头一皱说,“就算是换了张脸,你也不用这样吧。”
司徒文矣说,“它是看到你换脸,被吓到了。”
他一个激灵,鸡皮疙瘩瞬间爬了一身,急忙说,“文矣,你快别说了,这脸是好看,可一想到是人皮,我就不舒服。”
司徒文矣轻声一笑说,“你怎么还真以为那是人皮啊,若真的是人皮,那便是触犯了律法,你觉得我还会允许浮云楼正常运营下去吗?”
罗一与小虎同时惊讶,一个“喵喵”的叫着,一个说,“不是人皮?可这个感觉分明和人皮没有区别啊?”
司徒文矣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就知道是一种粉色的粉末,用水调和后便形成粘液,再涂抹到刻着人脸的玉石上,凝固之后便会成型,再经过雕刻和修整,便会变成这个样子。”
“原来是这样啊……”小虎松了一口气,罗一更是感慨说,“想不到还有这种稀奇的东西,看来我在剑宗还真是呆的时间太长了,对外面的这些东西一无所知。”
司徒文矣看着前路,缓声说,“不急,漫漫长路,以后还有很长的时间,你可以一件一件的去看。”
……
夜色中,晴瑶独坐庭院,听到有脚步声传来,刚一起身,却感觉到一道厌恶的气息,当下眉目一紧,手中蓝光一幻,一条水刃直接挥了出去。
“什么!”
那人刚有所察觉,还不等防御生生挨了那一下,当即被那水刃撞到墙上,当下便痛叫起来,“疼疼疼!”
晴瑶听到那声音一阵惊诧,急忙跑过去,便在灯火下看清那人的面容,却是不解,“你,是小一?”
罗一摸着头,苦笑一声,“你下手也太狠了。”
“对不起,我……”晴瑶有些慌张,“我以为是那天袭击我的人,不过,小一你怎么变成这样了,身上还有那么浓烈的气息?”
“气息?”罗一不明所以,忍着痛站起身说,“我只是去浮云楼换了一张脸,至于你说的气息我不知道啊?……疼疼疼……”
晴瑶眉目一紧,急忙上前扶住他说,“没事吧……很疼吗?”
“哈哈,还好啦,就是我这衣服湿了……”见她很是自责,罗一急忙笑说,“嗨,小事小事,不过你这反应可要比叔叔伯母他们大多了,到底是怎么了?”
二人说话间便回了房间,不久之后,小虎摸着圆鼓鼓的肚皮走了过来,看到有些杂乱的院子,脑袋一歪,“喵?”
……
罗一将换脸的前因后果都讲给了晴瑶,而她看到放在桌面上的紫香,拿起来看了看,忽然极其厌恶的将其扔到了桌上。
从未见过她有如此的情绪,罗一关切的问,“晴瑶,你怎么了?”
她神色一怔,然后说,“没什么……就是这个东西上的气息让我很讨厌,和那天我遇到的人身上的气息很是相近……”
罗一这才想到,晴瑶之所以攻击他就是因为身上这股气息,虽然说他自己没有察觉,但晴瑶身为神族,对魔气是很敏感的,心中有想法却不确定便问,“晴瑶,你的意思是这个依老板也是魔?”
“我只见过她一次,所以我也不太清楚……”晴瑶眼眸一沉,“那个浮云楼,我总觉得怪怪的……”
罗一疑惑的说,“不应该啊,如果她也是魔,那又为什么要把那几个人的信息给我呢?”
晴瑶看着他说,“自从来到这个地方后,我就总有一种不好的感觉……小一,你真的要留在这里吗?”
“又是这个问题……”
他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看着晴瑶笑说,“放心吧,没事的。”
晴瑶微微点了一下头,正好看到走进门一脸倦意的小虎,摸了摸它的头然后起身说,“小一,我先去休息了,你也早点休息。”
罗一点了点头,却看她向门外走去,起身问,“晴瑶,你要去哪里啊?”
晴瑶说,“之前有个人带我去了一个地方,说让我睡在那里的。”
想来也是,要是她和自己睡在一张床上,那自己还哪里有心思睡觉了,但见她马上离开,他眼眸一动,呢喃了一句。
她没有听清,问,“小一,你说什么?”
罗一红着脸,“晴瑶,你没觉得……我有什么变化吗?”
“变化?是说这张脸吗?”见他点头,她笑说,“你还是你啊,没有变化的。”
他有些丧气,这张脸虽说不如司徒文矣那般,但是也不差吧。
“其实,我倒是觉得你以前的样子比现在的样子好看的。”
“哦?”他眼睛一亮,“为什么?”
晴瑶微微低头说,“因为你的眼睛很好看啊。”
罗一脸颊一红,与她互相道别后,便在水盆边上端详起自己的这张脸。
小虎伏在床上,看着他发愣的样子,不禁翻了个白眼心想他不过就是换张脸,又不是自己天生长那副模样。
一阵嫌弃过后,便不再理他,自顾自的睡下了。
罗一却是看着水面上的倒影,不由自主的摸向了自己的眼睛怔怔出神,“好看是好看,但……是不是太锋利了?”
想此,他看到放在桌子上的紫香,有些犹豫要不要点,毕竟晴瑶是很讨厌这个的,但是……
他摇了摇头,直接把香点燃了,紧接着放在床边上,脱下衣服熄了灯便直接睡觉了。
……
之后的几天,二十七每天早上都来叫醒他,之后对他进行一些不同的训练,而小虎与晴瑶则是在他训练的这段时间里外出寻找灵女的下落,但几番寻找皆是无果,途经浮云楼的时候也会对里面非常在意,但每次想要进去都会碰壁。
时间悄然而过,夜里,罗一与司徒一家坐在厅中吃饭,虽然对晴瑶多番邀请,但她始终不适应,时间一久,也就不勉强,每到饭时便会差人给她单独送上一份。
饭后,四人独坐厅堂中,司徒上说,“明日,罗候便会抵达帝都。”
罗一点了点头,“我知道。”
“嗯……”司徒上沉了一口气说,“小一,王上的意思是叫你明日一早便前去王宫……”
他眼眸一动“王上?”
说实话,他心里实在是不愿意见到这个人,剑宗覆灭一事虽说主谋是罗候,却也是因为他同意才会有此结果,但是因为知道了往事,也明白身为王者的他会有许多的无可奈何,自己心里也说不清对这个人的感觉。
司徒文矣看着他,“小一,明日我和父亲会同你一起进入王宫,遇到罗候切记,一定要沉得住气,尤其是云纹,断不可现出。”
罗一沉默片刻然后说,“我明白,放心吧。”
司徒文矣微微点头说,“明日,我会让二十七提前预备一套白羽部的装备给你。”
“好……”
……
王宫的一处宫殿,荒草丛生,那人身穿纹龙锦衣,手中骨白龙杖,缓缓步入殿中。
男人身后,一个奴仆小心翼翼地说,“王上,还请小心脚下。”
深深沉了一口气,他说,“你下去吧。”
“是……”
随着那人退下,他看着与周遭的华丽格格不入的庭院,满是唏嘘。
他望向东方的天空,暗淡无星,便是想起剑宗覆灭的前两天,他与东方阵的一番言语。
……
“你若心中有惑,不妨尽数问我!”
闻其声,东方阵抬眼望去。
两道白袍人影在前,皆是不见其面容。
斗篷下的眼睛一侧看着另一白袍,而后对着东方阵行礼,“司徒文矣拜见东方宗主。”
“文矣?”东方阵看着另一人,目光逐渐凝重。
司徒文矣闻言也只是默不作声的收起礼数。
而他身旁的白袍之人,手臂一抬,一柄通体骨白的长杖现于手中,。
“孤不问你缘由,但你需得给我一个解释!”
东方阵瞧见那龙杖,眼眉一瞪,浑身一僵,“果然是你!”
青丝白发互相夹杂,精致的眉眼周围步着几条细纹,看上去有了一定年纪,神色极是憔悴。
便是东国一国之君——东帝罗爵。
东方阵本就忧心不已,眼见此人更是气极,“怎么?你这皇位坐着不舒服吗?跑我剑宗来了,这里不欢迎你!”
这位高高在上的东国帝王倒也不客气,随便找了一个椅子直接坐了下来,“确实没有你这剑宗的椅子舒服,不过你应该多加一条垫子。”
“你这个即将要攻打我剑宗的东国皇帝,怎么就好意思直接坐在我剑宗的椅子上!?”
“区区百名金甲卫,我相信您老人家是应付的过来的。”
“你高看剑宗了,你那个以一敌百的什么金甲卫,我剑宗打不过!”
“我要带我孙儿离开!”
“没这个人!”
“你应该不想害他!”
“十八年前已经死了!”
一言一语犹如两柄钢刀,互显锋芒。
一国之君,一宗之主,如今却在一个不透气的密室里吵得有来有往。
空气几分的安静过后,东方阵双眼一扫那罗爵的样貌,只感觉要苍老许多。
犹记十八年前这高高在上的一国之君当年如何意气风发,便是叹下一口气,“恐怕你这些年过的也不怎样吧。”
罗爵眼中怅然,“我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不想连这孙子也失去了。”
东方阵冷哼一声,“可你已经失去你的儿子了!这孙儿你又如何保得住?”
罗爵说,“姑且,孤还是东方帝国的王,要保下一个孩子的性命,还是可以做到的。”
东方阵两眼一横,“若你真的可以,当年南儿就不会死,你这孙子也用不着我煞费苦心的藏下这十八年!”
听着东方阵的话,罗爵沉默不语,视线淡在地面上,却是握着龙魂的手掌不自觉的开始发力。
而他二人几番言语下来,也是叫司徒文矣心中感慨,但即便怎样,他一个司徒家的公子实在没有任何插脚的余地。
趁着东方阵沉默之后,他紧接着上前一步,对着两位行礼。
尽管在他二人眼里此时根本无暇顾及到他,他也是硬下头皮插上一句,“王上,文矣不便久留,就此告辞,还望二位多多海涵。”
“莫走!”
司徒文矣刚想退,罗爵直接开口,便是扭过头瞧着他,神色极是平和,“东方宗主一会要是气极一剑杀了孤,你还得为我收尸不是?”
听到此言,司徒文矣心中无奈,也不好与他们二人言语什么,只好独自沉默。
“东皇说的哪里话,这十万的罪孽都算在我剑宗头上了,哪里还敢再添一个弑君的名声?我东方阵虽然不才,可也没有那么大能耐敢侮辱了老祖宗千年打下的基业!”东方阵声情并茂,颇有一番忠肝义胆的大将风采,却也是不住连翻了好几个白眼。
罗爵轻声一叹,也不打算再与他争来争去,这也并不是他一个堂堂君王却孤身一人暗中前来剑宗的目的。
“你这剑宗的椅子不算舒服,但是孤喜欢,但你这剑宗宗主的位置给我我是坐不惯的。”
东方阵一瞪眼,却来不及开口话头又被罗爵抢走,“就和你一样,即便是孤的帝位就这样送给了你,你也是不舒服的。”
东方阵没了耐心,“你到底要说什么?”
“十八年前,孤保不住我儿子,因为孤是东皇,十八年前孤保不住孤的孙儿,因为我是东皇,半个月前,孤保不住战死的边疆五万子民,除了割让三座城池以外救不出那些被囚禁的孩子们,因为孤是东皇!乃至于今日孤保不住剑宗,因为孤始终都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王上!”
“东皇!多虚伪的帝位,帝国朝堂建立六堂,每一堂都是为了民生而立,东国子民上下何止千万,上亿的目光如同钢刀一般注视着你!偏偏就在这时,五万大军命丧边关,五万将士被囚西国,而罗候把你推出,你说你一宗之主为何如此糊涂!竟然与在这紧要关头与那西国有私通!”
罗爵满是无奈,话语越到后面越发激励,司徒文矣与东方阵便看着他从一副安若泰山到气急败坏,仅仅只是几句话而已。
东方阵理解罗爵,可他并不是罗爵。
东皇的天下如何他并不关心,至少剑宗里很纯粹,没有所谓的勾心斗角,无论对待何事都能上下保持一心。
即便是罗爵现在如此,他也不愿意解释那封信的缘由,只是说,“这是小南的心愿,你这个亲爹的完成不了,我这个冒牌父亲替他完成,就这样简单!”
罗爵听他如此说,深深地沉下一口气,两眼重重闭上。
罗南,是他一生的痛。
不再有过多的言辞激烈,罗爵此刻没有半分高高在上的架子,只是像一个年岁年迈的老者,“那孩子,你取了什么名字?”
“还是姓罗……”东方阵也放缓了姿态,苍老的声音缓缓吐出那个名字“罗一。”
“就一个一?一二三四五六的一?”
看见东方阵一点头,罗爵一声轻笑,“倒也简单。”
语罢,罗爵便缓缓起身,。
司徒文矣自然拱手拜谢,罗爵便收起龙杖,准备离开时望向东方阵,直接低首一拜,“罗爵愧对宗主……”
东方阵神色平静,没说什么,但见到罗爵起身又说一句:“但孤乃为东皇,并非罗爵!”
东方阵缓缓吐出一口气,神色依旧平静,“吾即为剑宗宗主,亦是东方阵!罗爵的一拜我东方阵收下了,至于东皇王上,我剑宗不欢迎!”
罗爵眉毛一抬,眼眸一垂,“山高路远,孤独身一人,会走的时间长些,还望回到孤那不舒服的椅子上的时候,可以收到战果,就此告辞!”
……
星河孤天际,长夜未有声。
罗爵独站高台,望着司徒家的方向,深深呼出一口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