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离并没有感到意外,他知道她迟早会来的。只不过并没想到她会带着这么大的怒气。
“这个还给你!”
莫如烟把芭比砸向他的身体,
“我一直都不喜欢芭比。阿婆说,人活着总要经历没有定数的磨难,也许比九九八十一难多,也许比这少。那个时候,我就再也不想当个孩子了。
但是,十八周岁生日那天,你依旧送我这个芭比,为什么呢?十八岁,已经成年了,你知道吗?难道我在你心里依旧只是个孩子吗?告诉你,莫离,我不用再想不想这个问题上徘徊了,因为实际上,我已经不是孩子了。
可你知道当你把它给我的时候,我为什么还是那么高兴吗?就因为他是你送得!
我和你之间的关系,我从小就没承认过。我为什么要承认?
就因为你可怜我,把我捡回家,然后养了我吗?是啊,的确如此。但那也不过是万千世界的萍水相逢,而你恰巧帮助了我而已。
我很肯定我有我的追求,而这个追求无伤大雅,并不伤害任何社会关系。如果因这该死的而毁灭我的念想,那干脆就直接毁了我吧!念想在,我在!念想灭,我亦灭!”
莫如烟企图用她的灵魂解放一个被困在道德世界里的男人。但道德的意念将他死死束缚,甚至她每逼近一步,他就会被肋得更紧。
他自始至终处于道德的边缘,不得动弹,一不留神,就会跌落万丈深渊,粉身碎骨。
但每每瞬间,他怀着挣扎的欲望,费力得伸出双手,哪怕面红耳赤,哪怕青筋暴起,也企图得到救赎。
莫离不做声,只是猛吸了一口烟。
“如果因这该死的而毁灭我的念想,那干脆就直接毁了我吧!毁了我吧!莫——离!”她扯着喉咙继续嚷道,肝胆俱裂。
莫离照旧不说话,只是奋力地吞云吐雾。他终于明白这些年里她对自己连个称呼都没有的原因了。每次她对自己说话时总是支吾着开头,然后直接切入正题。
原来,她从小开始压根就不希望自己是她的长辈。
“果然如史华英所说,你就是个废柴!”她见他丝毫没有反应,终于爆发了。以他的尊严为代价来挑战他的忍耐力。
“莫如烟,够了!你给我出去!”莫离终于厉声喝道。
“你就是个十足的废柴!”莫如烟终于干嚎起来。
她在他的耻辱上再次划了一刀,将一个男人的尊严踩在脚下,放肆地践踏,粉碎得面目全非。
怒火攻心。
他从床上跳起来,二话不说,再次给了她狠狠的一响耳光。
“既然是你不喜欢的东西,那就直接扔了吧!”说罢,他把它直接丢向窗外。
可潜意识里,明明自己也不希望她喜欢如此幼稚的东西,不是么?
她的嘴角流出了鲜红的血,借着窗台溜进来的微弱月光,他看见了。瞬间他的眼神充满歉意和怜惜,立即上前将她揽入怀里。
“对不起…”他紧紧抱着她。
“太迟了。”
“这到底是怎么了?”他抱着她的双手开始颤抖。
“做个测试吧,也许就会知道答案。”
“什么?”
“告诉我,你这张嘴吻过史华英么?”
“没有。”莫离坚定地回答。
“难道我们就不能像月光里那样么?”她轻声说。
莫离转过头,见着那丝丝缕缕的月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由于拥抱的缘故,仿佛两人的身体早已合二为一。
一切总是那么合时宜。
可以吗?他心里思量着。
她一只手抚摸着他的脸,划过鼻梁,掠过嘴唇,穿透他的目光。
她顺手拉了墙上的灯关,慢慢地解开胸前的纽扣,衬衫落地无声。她褪去变形的内衣,甚至褪去了底裤,卫生棉上印着她体内鲜红的血。
她就那样赤裸裸的站在他面前,她要完全呈现在他面前,没有秘密可言。
“测试开始。”她闭上了眼睛。
莫离看着她,她瘦小的身体犹如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朵,而他是她的园丁。她理所当然应是属于他的。
他的欲望在她闭着的双眼里一点一点窜上来,在他即将的欲念,抱着她索取甚至侵略的时候,他却放开她,将拳头奋力砸在墙上,发出沉重的一声‘咚’,然后径直走了出去。
他得到了答案。
但是,这绝对是不允许的,她只不过还是个孩子。外人眼里,她名义上还是自己的女儿。这种违背伦理的关系,他怎么能做得出呢?
尽管他俩现在彼此并不愉快,但他却极其享受这样的感觉。他敏感地将目光扫向四周,庆幸的是,史华英母子还没有回来。还能允许他沉浸在这样的氛围里,留念,回味,幻想,享受得更久一些。
有些场景,是不容许被人轻易破坏的。
他竟然希望史华英他们永远都不要回来。
天空黑色朦胧,剩下一轮残月,像个挑逗的诡秘女郎,挣扎在暧昧的边缘。他被这层层诡秘笼罩着,想要冲破束缚,囚禁,黑暗,以为他有足够的意志,轻而易举。
可是越挣扎,肋得越紧,就像猪八戒披着的珍珠汗衫,不过一片荒芜,最终落得个天罗地网。带着滑稽,像个丑角。
不远的房屋还闪着微弱的亮光,透过它门前的树叶间隙,洒下细碎的背影。萧条的枯树在风中晃荡,宛若飘荡的幽灵。
“有什么好害羞的?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不如我这老太婆思想开明。”
便利店大姐的话语再次在耳边荡漾。能与不能的雄辩轰炸了他的脑浆,不远处传来连续不断的狗吠声,撕破女郎的面纱,沉浮他一生的悲痛与爱恋,这令他更加烦躁。
他无法专注,无法彻底想清楚他们之间这样的关系,只能一根接一根不停地抽着那廉价的烟,因为紧张而浪费了好几根火柴。
未灭的烟头散了一地。以往他从来不会这么做的。现在,他甚至都懒得抬脚踩上一脚。
黑暗里听到开门的声音。隐约瞥见史华英的身影,像是撞着了旁边的什么东西,哎哟一声惨叫。
“怎么搞得?什么破玩意?这死丫头都死哪去了?大黑夜的灯也不开?不是天天都忙着功课,今个故意的吧?害我差点摔倒。差点要了我的命。真该死的。”
趁她开灯之前,莫离迅速起身,上楼,进屋,关门。
史华英听到声音倒是又吓了一跳。
应该是莫离的脚步。沉重有力。
她认得一清二楚。她经常都是偷听他的脚步声来满足精神特别是肉体上的欲望。
她开了灯,见莫离刚好关上门。她想开口叫他,但最终还是收住了。
她一边犹豫不决一边蹑手蹑脚地走向那条楼梯,她想敲他的门,哪怕不和他发生什么,他也发生不了什么,只是就那样拥着也好。
可是,想起多年前的那一幕。她的脸色骤变,带着一股极深的怨恨。
于是,走到一半又咯噔咯噔气恼地下楼了,进屋,关门。弄出很大的声响。
她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