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一写大学宿舍。我的宿舍位于青州大学的东边。独此一栋。其它?其它的宿舍无不像夜空中的星星那样七零八落地坐落在北、西、南三个方向。好一幅杂乱无章的模样。
宿舍因其独特的地理位置得名东升楼——三个巨型文字紧紧地贴在宿舍楼的侧面。两侧都有。每个不下雨的清晨,不少同学从各个方向赶来,在东升楼正前方的空地上打太极、踢毽子抑或是围绕着宿舍楼跑步……
我有个舍友叫成真的也是当中的一分子。当然了,于他而言,想参与其中,只要往下走一百多级阶梯即可。
他每天6点准时起床。随后刷牙洗脸梳头发,接着鞋也没穿就跑到一楼的空地那儿开始练咏春拳。练完咏春拳他会跑到宿舍的楼顶做早操。青州大学没操可做,他就自己来了。他边看手机里的体操视频边做。两个星期后,他不用看手机也能做出这套体操来。当然,这个东西是他独创出来的——早晨在楼顶做操。整个青州大学唯他如此,一个月后,他有了个伴,是一位身材非常高大的(身高约197cm)男生。而此时,成真的“早间流程”已发展成——六点起床,六点十五分跑楼梯到下面打太极,六点四十五分又跑楼梯到宿舍的楼顶做操,七点十分结束回宿舍洗澡。
咏春拳是从电影里学到的。那次我们相约去电影院看《叶问》,看罢电影从影院出来,他开始胡乱地对着路旁的树木拳打脚踢。我问为何?“这——还用问?想学打拳啊。想得不行。刚刚看电影时我就想那样做。”
“真是不可思议。”我边拍手掌边赞叹道。
到达宿舍时,第一个接待我的人就是他。这是一间四人宿舍。两人床位已定好。两人未定。一个是我,一个是他。两人商量决定用抓阄法来确定床位的最终归属。结果我睡下铺他上铺。
他惊人地不看书。还说:“干嘛看什么书啊?还不如跳舞。”而我一闻到书味,便一发不可收拾,非得看个够不可。晚上睡得最晚的自然是我。他最早起。
我把成真的这些事告诉女友。女友“扑哧”一声笑了。
“居然还有这等人。”她说。
“当然不是有意笑话他。”我补充说道。
“绝不至于不尊重他。每个人都有其独特的地方嘛。”女友也解释道。
“心情倒是平复了不少。想笑的心情也全然没有。”
“不过在学生时代有几个这样的同学什么的,倒有个不错的回忆,于日后而言。”
我点点头,把脚下的一颗石头以踢球的姿势踢向远方。太阳还没完全露脸。
“太阳还没出来,而我早已出现在这儿——忽然有种莫名的优越感。”我看着远处的天空不无快意地说道。
“别骄傲啊,想想成真,好好想想。兴许他早已在哪个不知名的地方练功咧。”
“我看有这个可能。”我不再兴奋,继而继续走我的路。
回到编辑办时已是下午三点。打开门就看到依依在煮咖啡。见我回来,她停止煮咖啡,并且说道:“给你也准备一杯吧。工作多得要命。”
“领情。加糖,谢谢。”回到自己的座位时,一屁股就坐了下来。
十分钟后咖啡端来,我再次道声谢谢,而后打开电脑,开始处理那永无休止没完没了的稿件。
她也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周遭一下子安静了许多。没有煮开水的声响,挂在阳台那儿的鹦鹉也不再乱叫了。
不管轻重缓急,不思考难易得失,我不管三七二十一,以“马上就干”的态度完成了一篇报道的初稿。办公室里多少有些敲键盘的声音了。而我却全然不受其影响。如此这般,时间来到六点。工作也处理完毕。我举起两手伸伸懒腰。而后喝一口咖啡。
依依也早已把工作处理完毕,在阳台那里喂鹦鹉。见我站起来,她对我说煮开水那张桌子上还有些爆米花,要就拿去吃。我道声谢谢,说不了,马上到吃饭时间,吃那玩意儿,我的胃会受不了。
“今晚可有时间?”她问。
“有的。”
“那么,想邀请你一块儿去吃鱼。学校附近新开了一家清蒸鱼店,味道够鲜的。”她说,“唉,有好些事情想请教你来着。”
“我倒也很希望能帮到你什么。”
她不无快意地笑了笑。
来到店里。仍坐那个靠窗的位置。坐在那里仍可看到马路以及对面的杂货店。店里的销售员由四十多的阿姨变成了二十出头的小伙子。没看到顾客的身影。
“上次到这里来已是三个月前的事了。”依依将外套放在座位后背,坐下来,“也是和你。”
“啊。倒是想起来了,像是昨天发生的一样。”
“有事情找你商量。”
“请。”
服务员过来问点些什么菜?回答说一条三斤重的鱼,蔬菜来一叠,什么都可以。再来一份番茄炒蛋,这样可以了。
“下一步该如何是好?”服务员走后,依依继续说道。说罢,她眉头一皱。看她这么皱眉头还是第一次。
“啊。这样的问题倒是没有思考过。”我说,“不过,按照主任的指示去开展工作准没错。”
“也是。这跟我本人自身也有很大关系。”她说,“那么,下个月的徒步去哪里好呢?”
我们编辑办约定每月徒步一次。去哪里都行,目的就是离开校园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并州?并州怎么样?”
“也好。听说那儿有种黄色的鸟,每天清晨六点会飞到并州广场那儿和阿姨们一样在那里跳舞。要等到太阳高挂天空才飞走的。”
“靠什么吃的?”我甚是好奇。
“人们会给它们撒去爆米花。”
“倒像白鸽。”我笑了。
她也微微一笑。
“OK,没问题。好地方,就看主任的意见了。”我爽快地说道。
“没问题的,放心好了。主任那里由我说说看。”
我点点头。
她把一块鱼肉夹到我碗里。夹罢,自己也吃起肉来。这时间里,我喝了一大口啤酒。
“哎,人二十岁时都那样吧?”
“也许是也许不是,不是过来人,难以做进一步解读。”
“除了学习和玩耍还干些什么?”
“谈恋爱啊。”
“幸福?”
“一个样。单身也罢,恋爱也罢,统统一个样。”
“都是一种生活方式。”
“对罗。”
“吃完饭就走吧,想早点回去。还有好些稿件没核对。”
“不着急的。干不完明天干就是。”
“明天?明天我已不在了。”
“啊。去哪儿?”说完我就后悔不该如此问话,总是这样。潜意识中问别人的私事不很礼貌。
“出席一个葬礼。”
“啊。抱歉。”我陷入了沉默。
“没事的。咱俩是好搭档嘛。”
我笑了笑。
“一位高中的女同学。前一个月得了急性白血病。前天去的世。去世时什么也没说,哭了五分钟。如此而已。”
“啊,真不知该说些什么。节哀并保重身体。”我轻声说道。
她点头。
“我们是同桌,以前晚自习时,我常借她橡皮擦来着。她教我折纸飞机。”
“噢——办公桌上的纸飞机是你折的。”
她点头。
“很不错。”我说,“你那部分工作由我来接手就好。”
她先是犹豫了一会儿,接着又说:“实在不好意思,总之,谢谢了。”
“我想刚刚你也说过咱俩是好搭档。”
她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