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六宫粉黛无颜色
上回说到,从夹道中,来了一辆守卫森严、做工普通的黑色马车,直奔醉杏楼而去。车中之人不是别人,正是赤龙帝国高宗皇帝李善佶,而他拜访的人,使他魂牵梦绕的“她”,正是醉杏楼首席章台人:师奕如。二人相见,携手步入房内,师奕如倒头就拜:“民女师奕如,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情 欲灼烧已久,朝思暮想的佳人就在眼前,李善佶上前将师奕如抱起,放在床上,就是一番你侬我侬、巫山云雨。两人一个是万乘之尊,一个是青楼妓 女,如胶似漆、难舍难分,他们是如何在一起的呢?
遇到师奕如之前,小皇帝李善佶正处于苦闷之中。
说到此处,可能有朋友要不同意了:
他可是天子啊,天子过的是什么日子啊,住皇宫、披绣衮(gǔn)、玉食万方、富有四海,不受“上无片瓦、下无寸地”之贫,无“食不果腹、衣不掩体”之苦;
这天上地下,还能有比他更幸福的人吗?他还能有烦恼?
您说的这话,也对,也不全对。
这是您作为一个外人,对李善佶的看法,可他自己不这么认为。
有句名言说得好:“上天给了人有限的能力,却给了他无限的欲 望。”
人幸福与否,与欲 望满足的程度,密切相关。
李善佶身为皇帝,时时感到,有诸多不如意之事。
比如说:
他喜好收藏名人字画,对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梦寐以求;
可惜的是,广撒人手、四处搜集,各种摹本收集了不下百种,真迹依旧无处寻觅;
于他而言,此为无法弥补之遗憾。
再比如:后宫佳丽三千,无一人能令他怦然心动、情有所钟,至于原因嘛,背后另有隐情:
自登基以来,李善佶犹如一个勤奋的农民,于后宫女人身上努力耕耘,却始终颗粒无收。
小皇帝没太当回会儿,他还年轻,有足够的精力、青春和健康,他坚信,只要顺其自然,一切自然水到渠成、瓜熟蒂落。
李善佶不在乎,朝臣、民众中却出现了一股怀疑风潮,他们不敢质疑李善佶,便将其锋芒指向后宫:
皇帝登基至今,至今没有子嗣,肯定都是这些女人的问题,她们都是些不会下蛋的母鸡。
于是,有大臣上书李善佶:再选秀女,充实后宫;
李善佶对此自然没有异议,虚心接受,全国海选。
新的秀女入宫之后,李善佶犹如赵子龙战神在世,于入宫的新人中,杀了个七进七出,不说一身是胆,也够得上威震八方,可结果照旧是雷声大、雨点小——一无所获。
这回别人不说什么,李善佶自己个儿犯嘀咕了:这是怎么回事啊,难不成是我有问题?
此念头稍稍一冒头,他立马儿否定了,这种事儿,男人没几个愿承认的,更别说他是九五之尊;
接下来的逻辑很简单:既然不是他的问题,那就只能是别人的问题了。
于是,李善佶迁怒后宫,对她们愈加冷淡;
那些可怜的女人们,自然不敢怀疑皇上,只能用尽办法讨李善佶开心;
可压力之下,这种刻意讨好,不仅不会引来想要的宠爱,反而使李善佶愈加厌恶……
就在这当口儿,有一个人将师奕如,推荐给了李善佶;
将妓 女引荐给皇上,可谓大逆不道,换了旁人敢这么做,估计早被诛灭九族了;
但此人不是一般人,或许别人不敢,但是他敢,他不仅敢,而且他还成功了;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当朝宰相——沈介溪。
对沈介溪,李善佶极为信任,不,不仅仅是信任,更像是一种依赖,犹如瘾君子对毒 品的依赖。
于是,李善佶身裹黑色斗篷,在多名御前侍卫的暗中保护下,悄然来到醉杏楼;
先用一千两黄金,赏了老鸨子,又在其引荐之下,见到了这位闻名遐迩的师奕如。
李善佶自觉阅美女无数,也算见多识广,但见到师奕如之时,才算是真正理解了,什么叫“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师奕如的美,很与众不同,用妩媚、性 感、漂亮,都很难一语中的;
她并不喜欢艳丽服装,只着一件普普通通的淡色衫子,她不施脂粉、不画眉黛,多时素颜朝天;
可她依旧令人感觉精致,那并不是一种外形的美,而是从头到脚、一颦一笑,所散发出的一种韵致。
李善佶不得不承认,从第一眼见到师奕如时,就彻底沦陷了;
有生以来,他第一次有了怦然心动的感觉,第一次体会到一见钟情的悸动,第一次懂得“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意境;
他甚至产生了一个不切实际的想法:若能和她相伴终生,这皇帝不做也罢。
爱情,就这样在年轻的皇帝心中,迅速生根发芽,长成一棵参天大树;
没有一日不想念,没有一天不思恋,与师奕如相处的半年,是李善佶最开心幸福的时光。
今晚,灯火莹然,美人如玉,李善佶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满足,心到神知,意到笔随,遂轻轻 吟道:
“浅酒人前共,软玉灯边拥……”
他声音很轻,师奕如没听清楚,娇笑道:“皇上又有新作了?何不大声一点,让奴家也听听。”
李善佶见她肌肤皓如白雪,俊目亮如朗星,怜爱更甚,有心想逗逗她:
“不说了,不说了,说出来有辱斯文。”
他越是如此,师奕如好奇心愈盛,百般央求、撒娇耍赖,李善佶初时尚能抵挡,很快败下阵来,只得边笑边说:
“前日念你太深,回想之前恩爱,遂忍不住作艳词一首:
浅酒人前共,软玉灯边拥,回眸入抱总合情,痛痛痛。轻把郎推。渐闻声颤,微惊红涌。
试与更番纵,全没些儿缝,这回风味成癫狂,动动动,臂儿相兜,唇儿相凑,舌儿相弄。”
(注:根据宋代传奇小说《李师师外传》所记,此词名叫《醉春风·浅酒人前共》,是宋徽宗写给李师师的一首词。)
师奕如一听,暗暗佩服:
这小皇帝着实文采了得,能将男女之事,描述得如此香艳动人,却又不失文采之气,耐人寻味。
她又想笑,又害羞,举起纤纤玉手,攥成小拳头,使劲朝李善佶胸口锤去:
“讨厌,讨厌,净弄这么些淫词艳曲,来拿我取笑儿,我成了给你解闷儿的了。”
李善佶到底年轻,刚休息一会儿,便感觉精力恢复不少,见她晕红满面,更增娇美,顿时热血喷张、情 欲再起,紧紧抱住佳人,做个嘴儿,欲梅开二度;
郎有意,师奕如也不愿伤他兴致,遂闭上眼睛,任由他激 情如火、肆意而为……
师奕如今年二十四岁,可谓饱尝人间酸甜苦辣,人生阅历相当丰富,她很清楚:
妓 女这个行当,纯粹就是青春饭,享受万般盛名,只是暂时而已。
很多名妓的职业生涯,一般都经历如下过程:
十三四岁,初次登场,引来达官贵人出钱奉承捧场,从此红遍京城;
二十岁时,声名到达全盛;
二十五岁以后,便要衰落,或“老大嫁作商人妇”“嫁得商人已白头”,或沦为“却怜愁绝浔阳妇”“门前冷落车马稀”。
师奕如身处“高龄”,还能久红不衰,除了气质姿色过人之外,更关键在于,她还有着聪敏智商和过人胆量。
第一次见到小皇帝李善佶时,师奕如就感觉到,这位年轻的“巨贾”,很与众不同;
这个年轻人,长相清秀,谈吐文雅,文质彬彬,既毫无铜臭之气,又无低俗之语;
其言辞之间,俨然有一种“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的渊博才气,更像一位饱读诗书、才华横溢的书生;
他显然是第一次来烟花之地,眼中满是好奇,对各种名贵珠宝、华贵装饰,皆不感兴趣,反倒是对墙上张贴的书画作品,意兴盎然。
尤其是,他对杜牧的那首《清明》的点评,令师奕如印象颇深:
“杜牧之的这首诗,难字没有,典故不用,言辞通俗,文笔自如,倒也算是佳作,不过,可惜啊……”
师奕如知道,他点评的,是挂在壁间挂着的一幅屏条,那是一个才子要拜见她之前,托老鸨子送来的,上书杜牧的《清明》: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
平心而论,才子的字还是不错的,够得上笔走龙蛇、珠圆玉润,但“醉杏楼,向南开,有才没钱莫进来”;
才学是够了,但怎奈资财不足,也只能无缘得见芳颜了。
可师奕如还是把这幅字收下了,裱起来,挂在此处;
一者,她有一定的书法鉴赏能力,慧眼识得墨宝;
二者,她也确实喜欢杜牧的这首诗。
如今,闻听来者,前面几句话似在褒扬,其后又有异议,不禁激起了师奕如的好奇心:
“莫非,公子觉得这诗,尚有不足之处?”
李善佶轻轻一笑,将手中折扇一展:
“此诗词韵虽好,但过于啰唆。
犹如进了秋天,美人觉得冷了,需要多穿点儿衣服。
本来,加一件外衣,已足以御寒,可惜,这美人居然穿了一件厚厚的大棉袄。
如此一来,倒是暖和了,但美人的窈窕身材,就变得臃肿笨重,就像一只大狗熊……”
李善佶一边说,一边张开双臂、晃动身体,模仿狗熊笨拙的样子,显得憨态可掬。
“哈哈哈哈……”师奕如见他这副模样,以香帕捂嘴,笑得说不出话来,揉了会儿肚子,才喘过气来,
“公子的比喻着实有趣,既然这样,便请为美人宽衣,还她窈窕本色。”
此话可谓一语双关,李善佶如何听不出来,脸上一红:
“清明雨纷纷,行人欲断魂,酒家何处有,遥指杏花村。
还请姑娘指教。”
师奕如闻听他如此修改,心中一动:
此一改,诗意中的画面美感,似有缺失,但也多了几分留白,供人遐想。
想起之前聊天之时,曾经询问这位少年“巨贾”的家世,他讳莫如深;
又谈了点市井杂闻,他也所知有限。
结合这般才思,师奕如隐隐感觉到,这个少年的真实身份绝不一般;
后来相识已久,相爱已深,她的猜想得到了证实,原来他是当今皇帝。
或许,于旁人看来,做妓 女能到这份儿上,连皇上都勾 引得犹恋香衾(qīn)、懒下牙床,师奕如已取得巨大成功;
可她没有因为眼前胜利,而得意忘形,反倒是自始至终,保持了冷静清醒的头脑。
师奕如很清楚,摆在面前有两条道路:
第一条,趁着青春尚在、圣眷未减,赶紧大捞特捞,尽可能从这个小皇帝身上,榨取更多财富;
年华易老,青春不复,她比小皇帝大六岁,趁着新鲜劲儿还在,赶紧为将来做打算,不失为明智之选。
第二条,则是借此机遇,能被小皇帝召入宫中,做个皇贵妃。
当然,这个想法,于旁人看来,近乎不智:
妓 女入宫为妃,亘古以来,未尝有也;
若有此念头,简直是昏了头。
可师奕如看来,正因之前没有,她才更想做成此事;
她不甘心,不想以妓 女的身份虚度此生。
古有梁红玉,嫁给抗金名将韩世忠,成就千古美名,为青楼女子世世代代所敬仰;
师奕如觉得,梁红玉也不过是嫁了一个将军而已;
而她,更想成为一代贤妃,辅助皇帝成就伟业。
小皇帝李善佶登基至今,尚未婚娶,没有立后;
一般来说,皇子通常结婚较早,十六岁左右就该结婚了;
但奈何,宫中女人一无所出,所以,小皇帝李善佶一怒之下,下了狠心:当下之时,不言立后。
对皇后一职,师奕如不乏自知之明,不敢奢求,但她自认为做个皇贵妃,还是绰绰有余的;
当然了,胸怀壮志是一回事,如何付诸实现,就是另一回事了。
李善佶突然对她颇为宠溺,却从未提起过要召她入宫,师奕如也没对他提过类似请求;
这件事不能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若是张嘴就说,可能会把小皇帝给吓着,从此远离于她,最终弄巧成拙、事与愿违。
此时已是凌晨一点,夜无声,月无眠,喧嚣了大半夜的龙城,终于沉寂下来;
除了零星通宵营业的店铺,尚有灯火闪烁,连一向亢奋的狗,都进入了肉骨头的梦乡。
二番运动之后,李善佶打个哈欠,揉揉眼睛。
他很疲惫,也很困倦,很想躺下,痛痛快快一觉睡到天明。
可明天还得早朝,他该回宫了;
此处温柔乡,令人难以割舍,但必须离开。
李善佶轻轻叹了口气,从床上直起身来,回头又看了看那位倾国倾城的尤 物,眼神中满是留恋;
半夜出宫,乔装而来,短促一聚,匆匆离开;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趁着丈夫不在家,偷偷来和其妻子幽会的奸夫;
每回看似激 情刺激,可又总感觉春宵苦短、意犹未尽。
李善佶心中闪过了一个念头:
何不把师奕如纳入宫中为妃?这样不就可以正大光明地在一起了吗。
此念头一动,他心跳加速起来:
若是这样,就可以和她朝夕相处、日夜相伴,人生幸事,莫过于此。
瞧着师奕如的绝世丽容,李善佶差点就想张口问她:奕如,你愿意随朕回宫吗?
话到嘴边,他又忍住了,这想法堪称惊世骇俗,一旦成行,只怕会引起一番轩然大波。
李善佶犹豫了一下,决定别急着说,等沈介溪回来了,先找他商量一下,随即又懊恼起来:
沈介溪出使蓝鹰帝国,怕是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唉,我派谁不好,怎么就偏偏派他去啊,真是后悔死了!
李善佶追悔莫及,一时沮丧万分;
师奕如见他似要起身而去,却又坐在床边低头不语,还以为他是舍不得离开,遂从旁边取过衣物,披在他身上:
“入秋了,小心着凉,早点回宫吧,不然,要耽误公事的。”
李善佶闻之,心中一暖:这个女人太善解人意了,不仅漂亮温柔,且深明事理;
他本就舍不得离开,如此一来,对师奕如愈加怜爱,更是难舍了。
可李善佶毕竟是皇帝,连青楼女子,尚且都知道国事为重,他也不好显得过于儿女情长,遂站起身来:
“想我堂堂天子,还不如你这个女子深明大义,真是惭愧。”
他有心想多待一会儿:“对了,上次你说,有件礼物要送给我,到现在也不见你给我,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师奕如微微一愣,似乎忘记了此事,她沉吟一下,眼中波光一闪,微微一笑,款款下拜:
“民女,恭喜我皇,贺喜我皇。”
李善佶见她如此,愈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扶她起来:“你又卖关子,喜从何来啊?”
师奕如在他脸上轻轻一吻:
“龙城中早就传开了,说是此次蓝鹰人,为了能够重新修订盟约,甘愿割让土地。
此事若成,我赤龙帝国的国土,将进一步扩大。
能开疆扩土,这不正是您的丰功伟绩吗?”
本来,李善佶还挺期待,一听她说起这件事,不禁有点失望;
此事早有耳闻,可没有成为事实之前,他不想掺杂进太多主观期待,以免事情有变、失望太大。
可李善佶还是感觉到:
师奕如的祝愿,是真诚的,是发自内心的,她真心期待他能成为一代圣主,能做一个有所作为的皇帝。
想到这里,之前淡淡失望,犹如清晨薄雾,随日升而消散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是深深感动;
李善佶将师奕如抱入怀中,双眼一热,泪水盈眶,险些顺颊而下,心中鸣起了一个响亮声音:
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此等红颜知己,天下难寻,万世难遇,若错过,必成此生大憾。
于是,李善佶的意志,愈加坚定起来:
无论如何,都一定要将她收入宫中,否则枉为男儿,更枉为天子!
另一个声音,却随即传了过来:
问题是,她愿意跟你入宫吗?
你从来没有问过她,万一她不乐意,岂不成了剃头挑子一头热?
李善佶犹豫了一下,决定试探一下师奕如的口风:“奕如,临走之前,我想问你件事儿。”
师奕如闻之,心不争气地急速跳动起来:
这小皇帝会问她什么事情呢?愿不愿意随他回宫?
若问的真是此事,当然是愿意啊,一千个愿意,一万个愿意啊!
心中激动万分,师奕如努力使表面平静,波澜不惊,嫣然一笑:“好啊,但问无妨。”
她微微眯了一下眼睛,刻意掩饰,但修长隽永的双眸中,仍多少闪出一点期待之情,静待下文。
李善佶与她眼神一碰,感受到若有若无一丝期盼,再次犹豫起来:
此事八字还没一撇呢,万一她乐意,但事情最终不成,岂不会伤了她的心?
我不妨旁敲侧击一下,不明说就是了。
李善佶斟酌用语:“你有什么心愿,希望朕帮你实现吗?”
他自觉心思灵巧,可一遇上事儿,却发现每每弄巧成拙;
这话刚一出口,他就后悔了:笨蛋,你这和明着问,还有什么区别吗?
他城府尚浅,心中有悔,难以掩饰,脸上遂浮现出来。
师奕如是何许人也,于察言观色,可谓得心应手,见他眉头微锁,已然明了一切,心中不禁闪过一丝失望:
看来,他决心未下,仍有些犹豫啊。
失望之情,微微一闪,转瞬即逝,师奕如明白:
此事着实不易,要是轻而易举,反倒不正常了,须知好事多磨。
于是,她稳住心情,微微一笑,俏皮眨了下眼:
“说起心愿,民女倒还真有个小小的愿望,望陛下成全……”
李善佶的心,瞬间抽紧了,生怕师奕如主动提出来,要求带她入宫。
万一她提出来,他该怎么办?
答应她?天子可是金口玉言,一旦开口承诺,可就不能反悔了。
一旦事情不成,又该如何面对她?
李善佶犹如吞下了一口黄连,苦味四处流动、到处翻腾,弄得他难受至极,心中忍不住暗暗骂自己:
唉,李善佶啊李善佶,你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啊。
可见到师奕如面带笑意、表情轻松,他心中又是一动:
是不是我自作多情了,说不定她本来就不想入宫呢。
李善佶,你觉得你的皇宫,是阆苑仙境、神仙洞府,可说不定,人家师奕如根本就不稀罕呢。
说不定,她宁肯做一个孤傲不群、凛然鹤立于宫墙之外的师奕如,而不愿做一个受你宠幸、人人艳羡的妃子。
李善佶心情放松少许,原本紧张的面孔,稍稍浮现出微笑:“好啊,说来听听。”
师奕如来到近前,伸出玉臂,将他抱住,给了李善佶一个长吻后,用抒情语调轻轻说道:
“小时候,听我父亲说过,在赤龙帝国和蓝鹰帝国的国境线之南,有一片美丽的森林。
蓝鹰人管这片森林,叫埃文森林。
据说,埃文森林已经有数百年的历史,最老的树木,需要几个人才能环抱过来。
那里有成千上百种野花,争奇斗艳、蜂飞蝶舞。
到了早晨,会有五颜六色的飞鸟,聚齐歌唱、鸟鸣啁啾……”
她似乎有点厌倦了,不愿再用想象力,去弥补未曾目睹的美丽景色,遂凝视李善佶,语调恳切:
“我的心愿很简单,希望不久的将来,陛下能够陪我,去亲眼见证一下,埃文森林的美丽。”
话很含蓄,李善佶也听明白了,心中愧疚,暗道了声:惭愧。
最担心的事情,终归没有发生,而师奕如提出的请求,令李善佶感动万分:
她的愿望,听起来似乎是,想成全她自己的遗憾;
实际上,却仍是为他着想,为赤龙帝国的江山社稷着想,真心祝愿,此次谈判能顺利成功,开疆扩土。
李善佶为之前“误解”于她,自感有愧:
她是个女子,尚且能有如此胸怀,若我再犹豫不定,连这点小事,都不能痛快答应,就真的是枉自称男儿了。
他热血上涌、不能自已,话脱口而出:“好!朕答应……”
咚咚咚……
最后一个“你”字,眼见要出口,却被急促敲门声打断。
李善佶正是情绪激动之时,被人搅乱,勃然大怒,立刻将满腔怒火,朝着门外守门的侍卫,毫不留情、倾泻而去:
“混账东西!朕不是说过了吗?没有朕的旨意,不准任何人打搅!你们这几个畜生,都活腻了吗?
信不信朕现在就下道旨,把你全家满门抄斩,明儿晚上,乱葬岗子上,就能有野狗掘你的坟、吃你的肉!”
天子一怒,赤口白舌,口如刀剑,委实吓人,门口侍卫被李善佶一骂,吓得屎尿横流、涕泪交下,舌头彻底不利索了:“回……回……回……皇……”
他越是害怕,嘴唇就哆嗦得愈加厉害,话就更说不成句了。
李善佶听他结巴半天,说不出一句整话,火气更大,刚要继续发作,只听门外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行了,别乱发脾气了,是我让他们敲门的。”
这声音听着耳熟,李善佶不由得一愣:奇怪啊,她怎么来了?
那么说,来者是谁啊?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第九十七章《苍烟寒藤挂绝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