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支浅到学校后抽空把胖哥告诉她一切都告诉了秋怀卿。秋怀卿也很意外,忍不住再次猜测:“也就是说,夏之羽跟你有可能有关系。”支浅点头:“不过,这只是可能,还是不会这么巧吧!”
秋怀卿看着支浅的脸,眼前就出现了夏之羽那神似支浅的脸,他不想让自己去想,揉揉眼睛问:“你准备寻找你妈妈?”
“肯定要找。”
“如果她现在很幸福很安定怎么办?”
“我只是想找到,不会影响她的生活。”
秋怀卿看支浅迫切的样子,“我觉得你真见到自己的妈妈大概没法冷静。”
“我不会一个人去的。”
“你要做好打长期战的准备,找人这种事看缘分的,有时找起来很快,有时可能找不到,别为了这件事影响你的生活,支老师不告诉你可能就是想让你安静的生活,或者想让你妈安静的生活。”
支浅点头,她是有些激动。
中秋节,支浅可以休息三天,明深说好了来带她,她决定在明深来之前先去爷爷的祖屋看一看,不是很远,只是印象有些模糊。支浅想在明深来之前回来,下午的课一上完就离开了。
爷爷家在老镇附近的一个小村子里,大部分人家都姓支,但是现在村庄在衰老,年轻人有的搬到了集镇,有的外出打工,村子里连学校都没有了,孩子们有的随打工的父母到城市去了,有的坐校车去集镇上学,所以,村庄变得特别安静,只有农忙的时候还可以看见收割机在忙碌。
支浅记得她是因为上学才跟着爸爸搬到老镇居住,爷爷还留在这里。她和爸爸放假的时候会回来看爷爷。后来,支浅小学快毕业的时候,爷爷也去了小镇跟他和爸爸一起住,这里就一直空着了。
村庄没有变化,支浅凭着记忆向爷爷的祖屋骑去,想起来爷爷也很可怜,她不仅没有妈妈,也没有奶奶。支浅记得爷爷烧得一手好菜,会给她讲各种各样的故事,爷爷还会唱小曲,爷爷是个特别勤劳的人,她从来都没有看见爷爷停下来休息,直到生命的尽头。爷爷和爸爸都很疼爱她,就是家里有些冷清,如果她不在家的话,家里几乎就没有声音,两个男人都孤单的活着。她从小就特别羡慕人家有奶奶有妈妈的孩子,她一直不明白爷爷和爸爸人都很好,有很多机会可以再婚,但是他们却都没有。
支浅很顺利地找到祖屋,祖屋安然无恙的在那里,就是很陈旧了。祖屋没有院墙,门口就是一块空地,空地上不知道是哪个勤劳的老人栽了些蔬菜。
门还是记忆里那个木门,门栓拴着,没有锁。支浅打开门栓,轻轻推开祖屋的门,扑面而来的是一股尘土味儿,支浅不由往后退了一步,一个苍老的声音问:“是不是小月呀!”
支浅扭头,发现是小时候叫三奶奶的一个老太太,就恭恭敬敬的叫了一声。三奶奶问:“来看你爷爷了吗?”
支浅说:“今天正好有空,就回来看一看。”
“老支书走了好多年了,还看什么呀!”老人边说着边蹒跚的走了。
支浅走进祖屋,她记得门口有个灯绳,打开手机电筒,灯绳果然还在门后,伸手拉了一下电灯绳,灯竟然亮了。就是灯泡上满是灰尘,光线很是微弱,支浅把窗户都打开,傍晚的阳光洒进来,立刻就亮了很多。屋顶上吊着很多尘网,地上还能依稀看出铺的方砖。
支浅仔细看了一下屋内的陈设,屋子里很空,堂屋里只有北墙有一张柜子,靠门角有一张桌子,支浅记得这就是吃饭的桌子,方方的,旁边有几张长条形的凳子。东西两个房间,东边房间里有张床,西边房间里什么都没有。东西全都搬空了。支浅往外面看了看,外面原来有个小厨房,还在,不过屋顶已经塌掉了一块。
支浅轻轻地打开堂屋正中的一个柜子的抽屉,抽屉里放着些点过的蜡烛、纸张、熏香,支浅翻了翻,找到一个小小的本子,里面的字有些模糊了,依稀可见是爷爷的笔迹,好像是记着些什么,里面夹着一张黑白照片,照片上是一男一女,男人有点像是爸爸,但也许更像年轻时候的爷爷,支浅也不能确定。照片上的女人可能是妈妈,也有可能是她的奶奶。支浅把照片小心的收好。把家里能找的地方都找了一遍,一无所获。最后看见东边房间里的床铺,床上只剩下床架和床板,床上也不例外,落满了灰尘,支浅走近了看,依稀看得出床架上的雕花,支浅忍不住用手去擦了擦,露出了一点颜色,并且漆是完好的。支浅拿出纸巾去擦,擦出一块后,发现竟然是是紫红色的雕花木床,依稀有一丝淡淡的香气。
支浅正想再看,外面传来三奶奶的喊声,支浅循声走出来,三奶奶抱着一个大南瓜过来,说:“小月,这是奶奶家自己长的,你自己带回家吃吧,奶奶没什么可给你带回去的。”
支浅赶紧接过来,连说谢谢,又惭愧地说自己回来什么也没有给老人带。老人却说:“能看见你就很高兴了,现在,孩子们一个个没有人肯回来了!”
支浅心下一动,这位老人跟爷爷相差不大,一定对当年的事情很清楚,就试探着问:“奶奶,你见过我妈妈吗?”
“见过,你妈妈可漂亮了,就是没想到反害了敬衡啊!”
支浅想起胖哥说的话,看来胖哥说的应该是真的。
“那我奶奶呢?”
“你奶奶!你奶奶不是个东西!”三奶奶苍老的声音里全是鄙视。
“怎么了?”支浅大喜,没想到老人什么都知道。
“你爷爷年纪轻轻就是生产队长,村里想嫁给你爷爷的女人很多,谁知道队里来了几个知青,其中一个女人就看上了你爷爷,你爷爷就被那个狐狸精给迷住了,娶了她,生下敬衡没多久,那些知青就开始回城,你爷爷想留下你奶奶,就把村里的回城名额给了另外一个人,你奶奶就开始天天在家吵架,丢下敬衡不管,去找乡里的干部,最后丢下你爷爷走了。这个没良心的坏女人。”
“那个被爷爷送回城的人是不是姓明?”支浅没想到爷爷一直忘不了的竟然是这样一个女人。
“好像是吧,好些知青跟你爷爷关系都很好,那时识字的人少,村里就你爷爷有文化,他们就跟你爷爷聊得来,都喜欢你爷爷。”
“奶奶走了,爷爷就一直一个人过吗?”
“是啊,你爷爷真是个死心眼,一个人带着敬衡,看得人心里真难过。那个坏女人走了之后,你爷爷还年轻着呢,村里多少大姑娘不介意做后娘也要跟你爷爷,可是你爷爷就是不肯。等你爷爷做了支书后,敬衡还小,他也不肯给敬衡找个妈妈。都怪你奶奶那个坏女人!”
“为什么?”支浅虽然听了老人的话后,不是很喜欢奶奶这个人,但是当时的环境,这样一个落后的农村怎么能留住一个城里的女人,她能理解奶奶想离开的心情和做法。
“你奶奶临走跟你爷爷吵了一架,说支家的男人活该单身,活该一辈子打光棍。你说恶不恶毒,连自己的儿子都诅咒,她还是不是人!”老人很生气。
支浅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看看老人,会不会老人记错了啊。“三奶奶,您记性真好啊,连这个都记得?”
“我死了也忘不掉,老支书抱着敬衡,让她别走,好多人都帮忙劝她,那个坏女人谁也不理。”
看来老人是真的记得,也或许。老人曾经是当年爷爷爱慕者中一个,所以记得尤其清楚。
“还真被那个恶毒的女人给说中了,敬衡也是,小金走了以后没多久就带你去镇上了,也不肯再找一个,真是作孽呀!”
小金?支浅心中大喜:“奶奶,我妈妈叫什么名字?”
“你妈妈叫金叶,大家都叫她小金。可漂亮啦!”
“我妈为什么要走?”
“唉!孽缘哪!小金不是我们这里的,是人贩子拐来的。她娘家人不肯她跟着敬衡,把她带走了,真可怜,你那时才学会说话。你爸爸也可怜,还被抓起来了。你就天天哭,天天哭,还好敬衡又被放回来了。可怜的敬衡呀!怎么也跟老支书一样呢!都怪那个女人,不是她诅咒,敬衡和老支书不会这样的!”
老人断断续续说着,支浅想着自己从小跟着爸爸,爸爸会教她各种东西,却从来不谈往事,怪不得她孤身回到老镇的时候,爸爸那么后悔,临终一直叮嘱她不要一个人生活,因为他和爷爷孤单了一辈子,他担心支浅也是如此。
支浅正想再问些问题,电话响了,支浅猜是明深,果然,她让明深在家等她,明深不肯,要来带她一起走,支浅告诉他自己还骑着车子,明深却说他已经过来了。
支浅只好把位置共享给明深,现在农村也是村村通公路,明深应该可以找到。
挂了电话,支浅就拉着三奶奶去看那张床,问三奶奶这是个什么床。三奶奶伸手摸了摸,满是褶子的脸上居然是羡慕。
“这张床老支书竟然没有搬走啊?幸好没人知道。”
支浅不解,“知道会怎么样?”
“知道了早就被人偷走了。”
“为什么?”
“看来老支书没告诉你这是什么床。你爷爷当年对那个坏女人特别好,为了不亏待她,请了当时我们这里最有名的木匠打了这张床,上面所有的花纹都是手工雕的,现在没有人会做了。而且是上等的红木,你看,”老人用粗糙的手擦了擦,“你看,到现在,五十几年了,还是这么好看!你爸爸结婚也用的这张床。小月,你要是喜欢,清洗一下,这床可以搬走的,现在没有这么好的床了,就是不想要,还能卖不少钱。这除了我们几个老的知道,要是被那些小的知道,早就偷偷卖掉了。”
正说着,明深也到了。支浅告诉老人这是自己的丈夫,老人仔细打量着明深,说:“小月,这孩子看起来还不错,不过,小月,假如他有什么不对,你别想不开,你不能再像你爷爷或者爸爸,脑子不要那么死!非得在一根藤上吊死。”
支浅没有想到老人会这样说,难道老人知道她曾经跟明深分开很长时间吗?这不可能,从爷爷去世后她就没有再回这里了,也许是镇上有人回来说了什么吧!当然也有可能只是老人就这么说说,爸爸总是教育她不要小瞧老人的话,经过时间的历练,老人可能看事情更明白一些吧!
明深听了老人的话后浑身不自在,默默地拉住支浅的手,让这位关心支浅的老人放心。
支浅谢了老人,说改日再来拜访老人。临走,支浅又拉着明深去看那张床,问能不能想办法把这床带走。明深说可以,打了一个电话给汪昱,汪昱说明天正好有一辆物流车在附近经过,可以去拿。多住一晚明深当然是无所谓,但他知道支浅想儿子,本来假期就短,还是早点回明宅好,就说自己去想办法。他让支浅在这里等,说他马上就来。
支浅就把床上的木板掀起来掸灰,却从夹缝里掉下一个东西,她捡起来一看,是个布袋,打开一看,是一对金耳环。圆圆的耳环上挂着两片叶子,十分好看。因为藏在布袋里,一尘不染,亮晶晶的。
支浅怀疑是奶奶的当年戴过的,就跟照片放在一起。因为等明深,她就在屋里仔细再找找,她不知道爸爸妈妈在一起的时候是住在什么地方,这个房子虽然很旧,但是五十几年前的房子应该没有这么好。难道这里才是妈妈和爸爸年轻时住的地方?爸爸离开后爷爷一直住着?爷爷为什么不告诉他们有这样一张床在这里?是觉得现在年轻人不喜欢这张床吗?
支浅又翻看一会儿,灰尘太多,天色也渐渐暗下去了,电灯虽然还亮,但光线暗得很,支浅没法再找下去,就走出来等明深。她十二岁那年爷爷搬走跟他们一起住的,这么说有接近二十年没有住人了。支浅看看小厨房,门已经坏了,她走过去拉了拉门,却猛然被人拉住,原来是明深到了。
“危险。”明深拉住正欲进厨房的支浅,“这房子破成这样还能进去?”
支浅站住,她没有多想只是想进去看看,这里是她生活过的地方,虽然时间不长,但记忆里是安全的,她一点儿感觉不到害怕。
明深则紧紧拽住支浅胳膊,心有余悸,“这房子早就是危房了,随时可能倒塌!”
“谢谢!”支浅不再往里面走。
“里面有什么东西吗?”
“没有。”厨房里能有什么,只有记忆里飘出的饭菜的香味和爷爷慈祥的笑容。
明深不知道去哪儿找了一个小卡车,司机也来帮忙搬床,支浅不忘带走老人给的南瓜,又去和老人再见才离开。那张大床送到小镇,只能先放在院子里,支浅怕万一下雨淋坏了,司机告诉他们,大街上哪里有防雨布,遮起来就好了。
等他们都弄好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支浅看着明深的衣服都脏了,自己身上也很脏,就让明深吃了晚饭再走,顺便把身上洗一下。明深也同意,他看着支浅嘴角就勾了起来,支浅脸上的汗水和灰尘交织在一起,像个花脸猫。他想用手去擦她的脸,却发现自己手上很脏,然后俩人看着对方脏兮兮的脸,忍不住都笑了起来。
支浅看到的明深是忙碌而干净的,没有想到他竟然不怕脏和累,真心的说:“谢谢你!”
明深看着自己的衣服,笑着道:“下次你让我去做苦力是不是要提前告诉我一下,我得提前换身工作服。”
“你还穿过工作服?”
“上车间不得穿嘛!以前我在外面上班的时候也要穿工作服。”
支浅看着明深身上穿着名牌衬衫,没法想像他穿着工作服是什么样子,也不太相信。
明深顾不得脏,勾起支浅的脖子,说:“我们都去洗一洗!”
支浅跟着明深往往里走,边走边说:“我在东边洗,你还是去西边洗,这样快一些。”
明深知道支浅会这样,不情愿的俯身亲了支浅一下才离开,支浅在镜子里看见自己满身灰尘,脸上也是,真不知道明深是怎么亲得下去的。
支浅洗完出来看见明深要丢掉那件弄脏的衣服,赶紧一把抢过来。
“太脏了!”为了表示自己不是浪费,明深解释道。
“就是灰尘而已,又不是什么洗不掉的污渍。”支浅说着,已经把衣服放进水池,她就差说这件衣服可是她一个月的工资。
明深没办法,他也不会洗,只能在一旁看着。他见支浅这个样子,知道自己的衣服应该不便宜,他很少给自己买东西,他用的东西都是定期有人送过来的,最近是丁怡安排好的,丁怡不在自然有助理。
支浅站在水池边,明深站在支浅身边,他从小就没见过丁怡动手洗过衣服,可是,支浅却在给他洗衣服,不肯用洗衣机,就是担心衣服被洗衣机洗坏。可是,他情愿衣服不要,也不要支浅还饿着肚子给他洗衣服。
他就转身去屋内找,找到一些零食,就递到支浅嘴边,支浅肚子饿了,就张嘴咬住,却没想到咬到了明深的手。明深立刻就势勾住她,亲了过来,支浅两手都是泡沫,只能由他亲着。直到俩人肚子都响了起来,明深才松开。
“我饿了。”明深看着支浅绯红的脸,很想继续缠绵。
支浅低头不理他,快速洗完衣物,下了两碗面条。吃好后飞快地收拾好东西,顺便带走了那张照片和耳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