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宛若流沙,转瞬即逝。
此时正值春末夏初,夜间倒春寒甚是严重。陆府的下人们闲暇之余聊天,都开玩笑,说道:“正午过夏季,晚上过冬季,随时增减衣物。”
陆绎思虑再三,跟岑福商议之后,定下擒住那贼人的计策。李正暂时在陆府做名侍卫,养好身体之后再议。
陈夫人母女则在密室度日如年,也算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吧!
一日午后,陆绎忙完公事回府,疾步来到寝室门口,打算去陪伴今夏和儿子。他刚抬手敲门,不料房门自己开了,林大夫走出来。
“林大夫,今夏睡着了?”陆绎见林菱脸色不好,心中顿时如压了块巨石。
林菱点点头,随后轻声说道:“陆绎,今夏着了风寒,刚喝完药,已经入睡……”
“怎么会?”陆绎几乎是粗鲁的打断林菱的讲话,担忧问道,“很严重吗?林大夫,怎么会这样呢?”
——
林菱看了眼陆绎,眼神中满是责备,最后低声说道:“今夏幼年经历坎坷,做捕快时隔三差五就受伤,再身体强壮,也只是个姑娘,更何况,昔年严世蕃对她用了大刑……”说到此处,林菱眼圈一红,随后扭头离开。
陆绎盯着林菱离去的方向,宛若被人点了穴道一般……许久之后,他轻轻推开房门,放轻脚步走进去,只见陆瞬睡觉的小床离得今夏很远,想来是怕今夏把病气度给他,府中人有意为之。
陆绎瞥了一眼儿子,之后走到今夏旁边,愣愣地看着她的脸。房中昏暗的光线下,今夏脸色苍白,黑眼圈尤其严重,想来是她晚上需要起夜照顾孩子……今夏睡得很沉,却很不安稳……陆绎跟着了魔似的看着妻子,今夏的睫毛一直在轻轻抖动,像两只蝴蝶的翅膀……
蝴蝶!陆绎突然觉得,此刻的今夏就像是一只飞倦了的蝴蝶,躺在花丛中休息……往事,突然幻化成魔鬼一般跳了出来,浮现在陆绎眼前——
枫林坳外的那间破屋子里,奄奄一息的今夏说:“大人,如果老天爷真的把我收了,大人不要愧疚,卑职心甘情愿的……”
在昔日夏府的院子后面,陆绎扭动机关,流水停了,全身是血的今夏出现在众人面前……那一刻,陆绎觉得宛若被人当胸捅了一刀。
……
十几日前,今夏就在这间屋子里,因生子差一点殒命……
渐渐地,陆绎眼睛里浮现出一层水汽,心里暗自懊恼:今夏,我终究是没照顾好你。让你跟着我受了那么多苦,今夏,对不起。
陆绎倔强地抬起头,不让眼泪流下来。为了今夏母子,他以后要更坚强,为他们俩撑起一片艳阳天。
“大人。”睡醒后的今夏轻声唤道。
——
寝室里异常安静,世间万物顷刻间宛若化为虚有。陆绎眼中只有今夏,他往前走几步坐在床边,伸出双臂紧紧抱住今夏。
“对不起,今夏,都是我不好,对不起。”
“大人,你这是怎么了?”今夏轻抚着夫君的后背,随即明白过来,善解人意的她特意劝说道,“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再说有林姨这位神医守在我身边,没什么好担心的。”
陆绎断然不是悲春伤秋之人,心中明白妻子之意,他定了定心神之后,松开今夏。
“今夏,你一定按时喝药,明日我须去安排好一切,绝对不可让那贼人溜掉。”说话间陆绎缓缓握住今夏双肩,目光甚是贪恋地望着她,“你在府中要照顾好自己,知道吗?”
今夏点点头,轻然一笑,随后说道:“大人,你也要小心些,敌在暗我在明,绝对不可掉以轻心。”
窗外的树叶在微风中摆动着,像极了陆绎夫妇两人的心境,说不清道不明。
——
今夏在林菱和袁大娘悉心照顾下,风寒痊愈甚快。只是心中惦念夫君的她,夜间总是醒来,之后便难以入睡。失眠几夜之后,今夏白日偶尔头疼,起身急了,还会眩晕,她怕林姨和娘亲担心,更怕陆绎分神,这才瞒着不说,只盼着等陆绎擒住那躲在暗处的贼人之后,她要睡上三天三夜。
可惜命运弄人。今夏不会知晓,她如今的善意隐瞒,却给她和陆绎之间带来几乎毁灭性的灾难。
傍晚,天灰蒙蒙的,陆府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宛若都准备沉睡。
此刻岑福却眼睛闪烁着光芒,蛰伏在陈夫人家寝室的横梁上。寝室里,是陆绎派他寻来的跟陈夫人母女身形相似的一对母女。幽暗的光线下,着装跟陈夫人母女极为相似的两人,远远望去,还真是难以辨别真假。
一切,恍如都是陆绎早就安排好的。那贼人果然在十三日深夜出现,岑福一箭射中贼人肩膀,随后闪电般擒住了他……
夜色正浓,繁星点点,一轮明月皎洁如霜。
陆绎见夜空中出现的信号后,心中稍感宽慰,岑福做事从来都让他放心。
——
深夜,陆府潮湿的囚室里,关押着一名黑衣男子。那男子左肩伤势严重,手脚都被铁链锁住,看样子是插翅难飞。他的伤如若得不到及时救治的话,估摸活不过三日。
突然,囚室的门开了,一位蒙面人黑衣人出现,他挥剑砍断贼人身上锁链……扶起他,低声道:“有人派我来救你,此地不宜久留,先离开再说。”
“多谢。”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贼人感激地看着“救命恩人”,警觉性几乎全无。
蒙面人扶着贼人一起悄无声息离开陆府,一切都发生在黑夜的掩盖中……
陆府外的一条巷子里,受伤严重的贼人气喘吁吁地低声道:“是欧阳先生派你来的吗?”
“嗯。”蒙面人身子一僵,平静的眼眸一亮,宛若月光穿透乌云。
“还好,还好先生安排周密,否则天亮之后我定会被陆绎那厮拖进北镇府司……”贼人的声音颤抖,看来对诏狱甚是恐惧。
“兄弟,你来时,欧阳天身子可好?”蒙面人冷笑着问。
“你,你怎可直呼欧阳先生名字?”贼人脑海中“咔嚓”一声,顿时明白过来。
月光下,只见蒙面人露出脸庞,不是陆绎却又是谁!
“陆绎,你……”贼人刚想动手,便被陆绎打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