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陈默,陈默的陈,沉默的默。
三年前,我辞去工作回到南城,放弃了按部就班高枕无忧的国企工作,回到老家过着非人类的拾荒生活。说白了,就是整日无所事事,眼高手低,靠着朋友接济过日子。 死党孙方宇,外号猴子,为人仗义豪爽,为我接风洗尘,地道的重庆火锅,特意为我多点了一份毛肚,我心想着,我他 妈的就值这一盘32块的毛肚是吧!
猴子苦诉,家里管的严,差点都要捡烟屁股了,兄弟你也就理解理解。
我看着他油光满面的样子,心里合计,你这良心莫不是丢到狗肚子里去了,正所谓吃啥补啥!又感叹着当年翻江倒海的孙大圣怎么也落到这幅田地。
后来,我才知道,刘甜甜怀孕了。
于是………
傻猴子不再是傻猴子,跟屁虫也不再是跟屁虫。
他们的故事结束在武大樱花飘落的路上,曾经声嘶力竭的苦痛也慢慢销声匿迹,每个人都要继续努力生活,毕竟青春替他们抵了命。
猴子依然在絮絮叨叨,高谈海阔,这么多年了,这一点他倒是一直没变,尤其是在酒过三巡之后。
我一直没有张口,只是趁着他不注意,多加了几筷子牛肉……
其实在心底我是很羡慕猴子的,至少在我们几个老朋友之间,他算是过的最圆满的一个。
猴子有点上头,嘴里嘟囔着,可我却听的清清楚楚。
“兄弟!你知道你哪点不如我吗?”
我摇了摇头,“身材?还是肥肉?”
猴子盘了盘肚子,“是你太他妈能装了,知道吗!我最看不惯的就是你总是一副厌世脸,好想谁他妈欠你钱似的,看不惯这个看不惯那个,你也不想想谁也不欠你的,你们这些骚人就是矫情……多么好的姑娘。”
我知道以猴子的文化水平是说不出什么文人骚客之类的话的,我也没有反驳,因为猴子说的是谁,我们都心知肚明,那个雨中撑伞的身影也一直在我记忆的最深处。
似乎车站的那场雨好像一直在下,这些年都没有真正的停息过。
我望着窗外雨中的男人,他夹着烟的手指在轻微的颤抖,左手托着额头,在这场独幕剧中,我对他所经历的种种有着无比的好奇。
可我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毛头小子了,这几年的社会经历教会了我很多,其中一点,就是对陌生人的冷漠。
你不了解别人的生活,不了解别人的秉性脾气,负不起一石激起千层浪的责任,就请不要轻易打扰他人的生活,并收起你自以为是的善意。
同样的,我也收回了我的目光,但我不知道的是猴子为什么要今天和我说这些话,这么久以来,我一直没有幺妹儿的消息,无论是从朋友还是以前的同事那里,或许也是我故意在逃避吧。
虽然我很想知道她现在的生活,她过得好不好,但我已经负不起余生的日子,我生怕知道她过得不好,而我却无能为力。
“你知道老子现在想的是什么嘛!一儿一女,一猫一狗,老婆孩子热炕头,其他的全他 妈的是扯淡!”
接着猴子又扯了好多他现在工作的事情,估计也是积攒了不少的怨气,“你再看看你,咱们都是三字开头的人了,前几天你们家老爷子还和我说要我想想办法,给你介绍介绍,黄土埋半截子的人,想抱孙子急切的很。”
“你他妈才是黄土埋半截子!”
“得!得!是哥们儿嘴碎!老爷子长命百岁,我是埋到脖子了。”猴子啪啪打了两下腮帮子,我也不知道他是真的多了还是装醉。
“你知道刘甜甜有个表妹吗,人不错,年轻!而且还是个舞蹈老师,啧啧,那身段……”
“你就不怕回家三堂会审?”我笑道,“算了,我其实也是俗人一个,你看看我一穷二白的,以前工作穿个西装,都以为我是跑业务买保险的,如今最多也就是个从事房地产的……我还是先把我自己养活过去吧。”
“那你有什么打算?”
我沉默了。
打算?
养家糊口吗?
要是这样,我何必要辞去工作,在办公室里吹着空调哼着小曲儿不是更好……
其实要说是打算,我倒是一直想开一间小店,不求小利,不问路人。狐朋狗友偶尔来小聚,客人真心喜欢就好。做深夜里的一盏清酒,寒冬里的一碗热面,洗去风尘与世事繁杂,酸甜苦辣透过味蕾,透过态度,透过人生。
客人有客人的故事,我是最棒的聆听者,把秘密带进坟墓里,绝不多言一句。门口备着伞桶,若是下雨,递上一把折伞,春暖花开的时候,能带着花香一并寄回就好。
当然,我没法把这些话说给猴子听。
当然,他要是听了也一定会骂我矫情。
当然,我也没有猴子那样的觉悟,可能我还是那个倔强的死小孩儿,不肯向我的人生做最后的妥协。
“想做点小生意,盘个店面吧……”
猴子大腿一拍,“这个靠谱!你知道现在什么最挣钱吗?”
他拿着筷子敲了敲铜锅,把刚下进去的牛肉全夹到自己的碗里,囫囵的吞了下去,用他那鞋垫般的舌头喊着,“火锅呀!你可不知道呀,现在不管是男女老少,什么物种,只要是带着嘴的,没有不好这一口的!”
眼看着猴子的唾沫星子溅到了我的盘子里,我摆了摆手叫他赶紧打住,想着这几年的积蓄,别说开个火锅店了,就是去天桥底下练摊卖煎饼果子都他妈的费劲。
猴子还在自吹自擂,吹嘘自己对火锅有多么深的研究,不管是南汤北料还是九宫鸳鸯,只要兄弟一出手,不出一年,绝对把这一带的火锅店全部做掉。
“放心吧,兄弟,钱不是问题。走!你这就跟我回家,这几年我也没白忙活,刘甜甜,她要是敢说一个不字!大不了我把藏的私房钱给你,别嫌少,就当哥们儿入股了!”
我笑了笑,心里想着,别说火锅店了,我怕刘甜甜到时候把咱俩做掉,“算了吧,盘个火锅店说得跟他妈盘核桃一样轻松,你那点私房钱还是留着给我干儿子买奶粉吧!”
不过似乎从猴子拍大腿的那一刻起,开火锅店的事就这样板上钉钉了,看着我满脸嫌弃的样子,猴子果真又骂了我一声,矫情!
之后他又大手一挥,拍拍胸脯,意思是这件事就包在他身上了。我无奈的笑了笑,无意中看见窗外的那个男人不知道何时已经走了。
雨倒是一直在下,街上撑伞的人们在雨幕中绽放出五颜六色的花朵,能在伞下一起踱步的都是幸运,可渐渐走散的都是我们。
到底为什么会想起她呢?是猴子的惋惜还是这场南城的骤雨……
很多事已经没了答案,或许也是不愿再想起罢了。
只是不管今天过得怎么,我都真心的祝福她。
祝她可爱。
祝她漂亮。
祝她一生被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