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兵日记

第十九章 荣兵的1714年（上）

公元1714年3月5日，地球镇欧洲社区拉什塔特大街。

刚被两大黑道社团砸了个稀巴烂的社区里，乱七八糟的街道两边分立着“波旁社团”和“哈布斯堡社团”的干将们。两帮衣衫破烂浑身挂彩的臭流氓已是筋疲力竭地再也打不动了，却仍在呼哧呼哧喘着粗气龇牙咧嘴地狞视着对方！

良久……绰号“太阳王”的波旁社团总瓢把子路易十四缓缓开口了：“查兄当面，既然这场‘西班牙街老大继承战’我等十余载胜负未分，再战下去，你我的小弟们遑论吃饭，且连大小便亦成问题。吾意且休，本座将委派金牌打手维拉尔与贵帮签定合约。倘或不服，二十年后的‘波兰街老大继承战’我等再见！如何？”

“哈哈哈！”

街对面，绰号“大 奶妈之父”的“哈布斯堡社团”老大查理六世拄剑狂笑……

“姓路的！算你们走运！刚巧俺娘也叫俺回家饭饭了。SO俺们今天就给你路老大这面子！俺也派出双花红棍欧根亲王与汝等歃血缔约！霸特姓路的你休张狂！小老样儿吧！还整啥深情地二十年之约啊？要都照你这么装神棍玩预言，那有种咱们二百年后再见！瞅见我这姓普名鲁士的小弟没？等他二百年后长大了能虐死你们法兰西信不！？”

于是，在1713年的《乌德勒支和约》以及1714年的《拉什塔特和约》之后，被打砸得一片狼藉的欧洲社区，终于慢慢褪去浓黑的乌云微露一丝阳光，得到了片刻的喘息和暂时的宁静。

一场黑帮混战被上帝叫了个短暂停。表面看来，这场“西班牙街老大争位战”，无论长度和烈度似乎都比不上以往的“英法百年互殴战”，“三十年帮规群殴战”啥地。但这次中等规模的混战却是个非常非常特别的历史转折，因为它直接成就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称霸整个地球镇的“日不落”帮！另外，还吊诡地让一个“普鲁士公国”华丽地摇身一变咔嚓升级为“普鲁士王国”了！

瞧瞧……历史在这儿偷偷埋下个多么阴险的伏笔？人类命运史上两次巨型灾难的发条，已经开始微不可闻地“咔咔”转动了起来……

在1714年的荣兵眼里，历史不再是从前单调的白纸上乏味的文字了。身处18世纪这巨型VR虚拟现实场景中，他亲身经历着西方悄然从冷热 兵器混和时代全面进入火器致胜时代！他亲眼看到了这些狰狞的战舰可怕的巨炮！这些目光灼灼争霸图强的欧洲人！和这个日新月异得令人振奋而又惶恐的年代！这时他才痛切地知道，此刻从遥远的东方传来的那头巨狮安逸的鼾睡声，是多么的刺耳又揪心啊！？

沿着牙买加的金斯敦码头慢慢走过去，望着港湾里那些密密麻麻的舰船，作为半拉军迷的荣兵不禁暗自郁闷……他以前就在网上看过，其实早在明代的时候，我中华的火器还完全不输给西洋人啊！

炮——攻戎炮、叶公神铳车炮、百子连珠炮、虎蹲炮、佛郎机、大将军炮……

枪——边铳、拐子铳、迅雷铳、五雷神机、三眼铳、四眼铳、连子铳、十连珠铳、鲁密铳……

火箭——九头鸟、一窝蜂、百虎齐奔、万人敌、火龙出水、神火飞鸦、飞空击贼震天雷……

水雷——水底雷、水底龙王炮、混江龙等十数种……

地雷——石头雷、陶瓷雷、生铁雷等数十种……

大量史料证明，中国是世界上最先发明和使用“两雷”的国家！怎么就至于在二三百年之后却走到了“八里桥”呢？

荣兵的历史知识只能记得大概年代，具体到年份就记不住了。1714年？现在是哪根辫子翘了哪根辫子支楞着呢？辫子们真不知道世界小学早已升入三年级了，甚至有些勤奋好学的孩子已经跳级到四年级了吗？他们为何还敢为自己那小九九背得很流利而沾沾自喜呢？做为一国之君，他们凭啥就敢不打听打听其他君主的成绩和这个世界的变化呢？

如果是完全不知道外面的世界那还只能叫无知，可此时欧洲人和耶稣会早就进入中国了吧？辫子们既然已经知道这个世界的狰狞了，玄烨先生既曾预言：“海外如西洋等国，千百年后必受其累。”那您为何又赶忙关窗落锁栓院门不许造船出海呢？后世中华百年沉沦，祸根是不是就在此时种下的？是不是？一将无能累死三军！一君昏昧殃及万世！是不是？

人家美洲这边的阿兹特克人连铁器时代都没进入，还愣是把拿着穆什克特火枪的西班牙人给揍了个“伤痛之夜”！可当我们那个领先了世界几千年的伟大文明走到了八里桥呢？数千男儿血洒疆场！而敌军……英国死俩法国死仨合计“啪”就是一巴掌！千古第一难堪的战损比吧！是不是？是不是啊？！

老德克扭头看了看荣兵：“罗宾，眉头皱得跟铁疙瘩似的，又咋啦？”

荣兵苦笑了笑，他心中的这些忧惧和遗憾无人可说啊。只能摇摇头找了个借口：“大伙儿的钱又被我整没了呗……唉！这都两次了！散财童子啊我！？”

切里马上扭过脸来瞪着他：“又说这种话是不？信不信我们真能翻脸？”

“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荣兵抱歉地摆了摆手。

这几个月来，荣兵过得实在太难了！不是说好人有好报吗？这1714年一开始，荣兵怎么说也算是为小莎拉母女做了件好事吧？紧接着更是救下了一条人命呢！可命运为啥非得用“受伤、坐牢、和破财来酬报自己呢？

先是1月27号那次……

德克帮跟着老酒鬼去了安圭拉岛北岸的一个小 渔村，那里也是个走 私贩子的窝点，有些从欧洲驶来的走 私船会在那里停靠出货。

大伙运气不错，只等了三天，就有一条“偷税漏税号”过来了。老德克一见这船货不错，果断进了不少斜纹哔叽、獭皮帽、镶银边的小镜子、法兰德斯挂锦、威尔斯亚麻布、英格兰浮花洋布、和塞浦路斯白蜡。总计花了190多英镑。

德克帮和老酒鬼商量好了，这次要赌一下，尽量多赚点！根据之前打听到的情报，“伊斯帕尼奥拉岛”上的拉维加那边似乎有机会。当地殖民者和上面闹得很僵，已经足足一年以上没有西班牙商船去贸易了。现在当地人基本上都是靠走 私品来维持生活，在那边应该能卖个好价钱。

当晚老酒鬼的“泥鳅号”基本满载了，所有人都累得够呛，不想连夜出航了，就在岸边用帆布搭了两个大帐蓬，在草地上拢起篝火煮汤烤肉吃夜餐。大伙都很高兴，十几个人围着温暖的篝火喜笑颜开地喝酒撸串儿，足足喧闹了小半夜。

老酒鬼的儿子勒夫也喝多了，或许是有酒壮胆吧，他摇晃着起身，把老酒鬼叫到帐蓬后面不知说了些啥。没一会儿，大伙儿忽然听到老酒鬼暴怒的斥骂声和勒夫倔强的顶嘴声！

爷儿俩吵起来了？大伙赶紧过去解劝，老酒鬼被老德克搂住肩膀往回走时，还扭头冲儿子吼道：“仙蒂是我看着长大的，这么好的女孩你都不喜欢，居然还想娶个婊子回来？你给我记着勒夫！我宁可你死了也绝不可能让这种丑事发生在我家里！你这不知羞耻的东西！”

勒夫今晚喝得太多了！只见他浑身微微发抖，站在那里不由自主地摇晃着。原本就很白净的脸色现在更是苍白得吓人！听了父亲的话，他垂下眼睑咬了咬嘴唇。语气冰冷地小声咕哝了一句：“好啊，那就如你所愿……”

父子俩酒后一次小小的争吵，谁也没放在心上，众人回到篝火旁接着喝酒，只有听到了那句话的荣兵暗暗观察着勒夫的举动……

勒夫径自回了帐蓬，几分钟后又出来了，站在远处的暗影里定定地朝这边望了片刻，就踉跄着朝南边的树林走去。没人注意到他的举动，荣兵起初也以为他是去树林边上撒尿了。可过了一会儿，心里总觉得不踏实，加上自己也想方便一下，就起身朝那片树林走了过去。

荣兵走近林边的草丛就开始喊：“勒夫？勒夫？”可一直没有回应。隐约觉得不妙！没空多想，荣兵冲进树林里就开始焦急地边喊边朝四下里望去。还是没人回应，死一般寂静的树林里一片幽暗，什么都看不清楚。

忽然……身后不远处传来了“喀嚓”一声！荣兵毫不犹豫地转身朝那边跑去！一边跑一边焦急地抬头望去……

在这幽暗的密林中，荣兵那双经过黑牢淬炼的眼睛也只能隐约地看到……一株粗大的加勒比松高处似乎悬挂着一个摇摆不定的人影！

荣兵赶快抓住雪松的枝桠飞快地往上爬去，可爬到那里才发现，自己根本够不着他！勒夫应该是爬到这里后踩着一根大树杈走到旁边，把绳子挂在上方的另一根树杈上，之后就套上了自己的脖子，用力踩断了脚下的树杈……

怎么办？再爬到上面去割断绳索肯定是来不及了！荣兵索性就不想了！他深吸一口气大喝一声！双腿蓄力在树杈上用力一蹬……朝那条摆动不定的绳子飞身扑了过去！死死地抓住那条绳索，迅速从腿侧拔出疯狗刀来吼叫着使劲猛割！

荣兵对当时的场面最后的记忆是，绳子割断之后，自己就像片落叶似地在林间坠落着……

荣兵被送到了瓦利镇上救治。可走 私船还得按计划出行，这一大船走 私品不赶快出掉也不是个事儿。最后决定把小托尼留下照顾荣兵和勒夫。勒夫伤势轻微，本来可以随船离开，可他执意要留下来照料荣兵。老酒鬼虽说还是不大放心，也只得依他。

荣兵足足养了四十多天，后脑和腿上的伤势都好得差不离了。老酒鬼的船才回到了瓦利镇。

一群人快步走进院子，老酒鬼冲上来就紧紧搂住了一瘸一拐的荣兵。老酒鬼比荣兵矮一头还多呢。可这老家伙的身板极其魁梧粗壮，几乎能把荣兵包起来。

“大叔饶命！我……不行了我喘不过气来啦……”

老酒鬼在众人的哄笑声中尴尬地松开了荣兵，这老家伙双眼潮红神情激动，他双手抓住荣兵的肩膀声音沙哑地说：“罗宾，我也不知道该说点啥了！你救的不只是勒夫，我的命也是你救下来的！维斯基家欠你的情这辈子都还不完了！”

荣兵没词儿回答老酒鬼了，就向身旁的勒夫鼓励地看了一眼。勒夫白白的一张脸此刻涨得通红通红！但他还是慢慢地走了过来。父子相对，勒夫愧疚地躲闪着父亲的眼睛……

“父亲，我……对不起。这些天来，罗宾帮我仔细分析了那个女人的一言一行，我……其实我就是个傻子！”

勒夫低着头，声音越来越低，似乎不知该怎么说了。荣兵在后面又推了他一下，他才嗫嚅着说了下去……

“父亲，罗宾给我讲了他们中华的孝道，还有他对父母的感恩和思念，我……我听了之后无比地后悔！无比地痛恨自己！父亲，请您原谅我吧，真对不起……”说完，他就向老爸深深地鞠了一躬。

而他老爸却一言不发地转过身去，面色郑重地对荣兵深深鞠了一躬……

以上这件也算是荣兵在1714开年做的第二件好事吧？可说好的“好报”呢？

4月中旬，伊斯帕尼奥拉岛萨曼纳港的西南海岸。

德克帮这次是和三伙人联合走 私了一整船的葡萄酒、香料、玻璃器皿、服装、丝织品、铁制工具和农具。这是条290吨的大皮纳斯帆船（Pinnace），船主就是走 私贩子大会上那个脾气火爆的华莱士。他本人在决斗中受伤了，正在安提瓜岛养伤，这次是派了副手罗伯特跑这趟活儿。罗伯特就是在走 私贩子大会上和荣兵攀谈过的那个水手长。

另外两伙人也都在走 私贩子大会上见过，一伙就是那个喜欢戴假发的大个子威廉姆斯和两个伙计；另一伙是那个身材矮壮的 “爱德华•英格兰”为首的走 私团伙。这位英格兰也是个狠角色！安妮女王战争初期他混得最牛鼻时，一度拥有过三条私掠船。可战争结束后，国家立刻翻脸不再支持海盗和私掠行为了，他也渐渐落魄到只能跟别人拼船倒腾走 私品了。

这次德克帮与这么多人联合也是有原因的。从上次在罗索召开大会到现在，走 私市场的环境已经恶化到极点了！那个“金人公司”行事越发下作。除了低价倾销之外，各种举报各种下套儿，甚至指使海盗抢劫和杀害走 私者！为了行业垄断，这群畜牲已经无所不用其极了！所以丕平就传话给大家，最好能几个走 私团伙结伴干活儿，眼下形势险恶至此，单枪匹马太容易出事了。

4月19号那天下午，正在海滩上焦急地等待消息的走私贩子们终于盼回了去萨曼纳联络的人。带回的消息令人振奋！之前的情报很准确，这里缺货严重！而且这次大伙合凑的这一船货几乎都是半岛上急缺的物资，绝对能卖出个令人喜出望外的价格！

不过也有个令人不安的消息，那个表情淡定说话慢条斯理的罗伯特告诉大伙，出城前路过一家小酒馆时，他敏锐地觉察到，似乎有一道阴骘的目光正隔着玻璃窗死死地盯着他们……等他扭过脸去看时，那人就低下头去喝酒了。但罗伯特眼尖，他认出来了，那人就是茶帮的头子詹姆•波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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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日里心存善念广结善缘，那么在你最最关键的时刻，别人也不会冷眼旁观看笑话。——《荣兵日记•荣父语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