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你可要努力咯”
一旁忽然响起青巧儿的声音,她坐在不远处一栋楼前的台阶下一幅笑意嫣然的样子。
庄言还没从方才南结潇洒离去的背影回过神来,此时一个激灵连忙跑到青巧儿身边。
回想起刚才南结的话,庄言有些不舍与急切地问道。
“南结爷爷是要走了?他要去哪?我们以后还能再见吗?”
显然,庒言并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肃性,他不是心思细腻的少年,他这个年纪此时最多的只有对刚刚认识之人的不舍。
青巧儿犹豫了一下,庒言的问题实际上自己要如实所说恐怕……
毕竟是即将要颠覆如此大界域的战阵,参与之人不管是南结甚至她都有可能再也见不到这个有些傻气的哥哥。
她知道哥哥并不似她一样有着很多常人无法理解的经历,庒言此时缺少经历这些残酷现实的经验,青巧儿在思量片刻后歪头朝着庒言一笑。
“他要去收复阴司其余土地,干掉那帮曾经欺负过他的叛乱之人,嗯,对了,还有一件事……我也要走了”
这一下庒言是彻底急了,他几乎一下跳了起来脸上一下血色尽褪。
“什么!你你你,你也要走?是不是很危险,那我也要跟着你们一起!还记得小时候我对你承诺过的吗!哥哥我会打跑所有欺负你的坏蛋!”
尽管言语间有些幼稚,不过青巧儿听到此言却是身子一颤。
没错,这不过是稚童嬉闹间的承诺,可庒言却不知道,青巧儿心理或者哪怕就是这幅身躯也远远不是眼见这般的年龄。
或许无数时光流逝也带走了本该她也有着的幼稚,不过这句话还是将青巧儿掩藏在心底的柔弱暴露了出来。
庒言突然有些委屈,因为他看见自己的妹妹虽然是笑着,可其眼角却是滑落一串凝珠且还缓缓摇了摇头。
庄言鼓起所有勇气这才不哭出声音来,不过他现在已经是半个大人了已经学会了克制一些情绪,他有些低落似的喃喃低语。
“为什么,你也要走?那我怎么办,妈妈明明要我好好照顾你的……”
声音里虽然透露着一些委屈,可却也没有再说什么。
因为他知道,这些事或许是妹妹必须得去完成的,自己此时光凭着那体内一缕多一点的真气恐怕只会是个累赘。
于是,庄言在沉默许久之后豁然的抬头盯着青巧儿,眼神中透露着一丝与他年龄不符的坚毅。
“那等我变强了我再去帮你!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不过你是要帮那劳什子天庭收复这个什么鸟阴司是吧!哥哥以后帮你把拦路的家伙全部打趴下!”
最后庄言眼神越发地坚定起来,这一丝炙热的视线将他全部的信心都传递给了青巧儿。
青巧儿歪头打量了一眼庄言,似乎她也感受到了那份坚定,可又似在忌惮着些什么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给了庒言最后一个微笑。
“呵呵~好呀,那我等着你,哥哥”
这最后一句话说完青巧儿的身影慢慢开始模糊,随后一缕微风吹过将她最后一丝虚影给彻底消散。
“唉!对了,这周围厉害的家伙我都帮你干掉咯,可镇子里南结交给你的那几个你可就得……”
似乎想起什么,青巧儿的声音再次从虚空中传出,可一句话还没说完这虚无缥缈的声响便是越来越淡,直至彻底地毫不可闻。
庄言原地愣愣地看着青巧儿先前还做过的台阶,他默默地坐了下来,双手无声地捂着脸颊,一缕热泪从指缝流了下来。
他毕竟还是个年纪尚且不大的少年,此时四周无人他悲伤的情绪一下子爆发开来再也抑制不住,还有些压抑的哭泣之声回荡在这四周空旷的小镇中心。
“嗡~”
突然!庄言身周原本没入他身体内的六十四道地灵铭文再次显现,他被吓了一跳,连忙胡乱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站了起来。
他警惕地看着周围,那一瞬间从周遭的灵他感觉到传来了一丝警惕的情绪。
没让庒言等几秒钟,一团清气竟然飘飘悠悠地从庄言面前的地下突然冒出。
这不算什么,可让庒言不可思议的是,这团清气不一会儿就慢慢凝聚变化成了一个矮小的身影。
青烟变化人形轮廓,只一眨眼间便直接变化成了一个拄着拐杖的矮小身影。
这是个青须小老头,他的身高不过一米三四,甚至庒言必须得站远一点才能看到他除了脑壳之外的面貌。
这个小老头儿身穿着粗布麻衣,年龄随看起来很是老迈,脸上如同南结一般褶皱遍布。
可让庒言吃惊的是其须发竟然都是黑漆漆一片,这给人一种极不相符的怪异感。
矮小老头刚一现身便看了看周围,这一眼便瞧见了庄言身周悬浮着的六十四道地灵,于是连忙上前几乎一百八十度地躬身行了一个大礼。
“小人一十七夜土地,下官恭迎新任城隍大人!”
庄言一愣,警惕地看了看面前突然从地里冒出来的小老头,倒不是他多心,这阴司方才无数鬼兵都被南结和妹妹带走,怎么就又突然冒出来一个?打扮还十分怪地说!
小老头儿久久躬着身却不见面前的新任城隍老爷发话,他似乎是误会了什么一下急了。
当下腰是弯得更加地夸张,同时语气急切连忙开口解释道。
“啊!大人勿要见怪!只因为老城隍南结大人消息发出得突然,我等这些年虽然隐居周围,可匆忙召集一时之间很难全数归位。
还请您移步城隍大殿,下官的同僚们都在那等候您的示下!呀!说来也巧,小老儿也是恰好路过遇见了大人您,这才上来提前拜见一二”
庄言终于是回过神来,他先是想起了南结爷爷方才似乎说过为自己留了点“人手”?
可却又想起了自己目前的身份,当下心中却是有些飘飘然说话都不由带了点古怪的腔调,
同时还装模作样咳嗽两声。
“咳咳,那个,你就是南结爷爷说过给我留的帮手?”
听到面前的小城隍大人终于有了回音,矮小老头这才敢微微直起了腰却也不敢抬头,迈着小碎步几步凑到了庄言的近前。
“回大人话,小人此方一十七夜土地,上任城隍大人离去前传讯我等,让下官人等辅助您处理阴司事务,并且尽力恢复此地的阴阳轮转”
庄言听得一愣一愣的,他对这些都是第一次根本也没啥经验,南结爷爷离去之前也没有教过他应该怎么做,于是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额……这个阴司事务?那具体是些什么?”
土地听闻连忙直了直身子,语气铿锵有力地回应庒言。
“回大人话!这阴司得以收回可谓苍天之大幸也!那些杂物自然有着我等为您全数料理。
当前最重要的便是重塑此地轮转,这也是老城隍离去前留下的法旨”
“轮转?额……那又是什么?”
庒言又有些迷惑,显然他目前就像是个新兵蛋子,对于任何他不理解不知道的东西都有着浓厚的兴趣。
“噢,回大人话,是这样的。
因为以前此方混乱的缘故,各地神官也是朝不保夕,所以阳间下界而来的阴魂无人接引。
所以这叛乱鬼物的规模才会越来越大。
不过如今已有不少同僚听说一十七夜镇已收复,大伙儿收到传讯便全都立马动身,此时离得近的想必已然都在城隍殿内等待着您示下。
而后各应其职重新恢复轮转,并且开始接引阴魂并由手下判官裁定是否重新轮转。
为人或为畜,或为草木萤虫微末细枝,再按照以往阴司规定或赏或罚等一应事宜。”
庄言听到此处挠了挠头,眼前土地说了一大堆他也大概了解了,不过只是个半解,他也依旧不清楚自己该干些什么。
“额……说这么多那我到底该干些什么?”
“呵呵~这些小事儿自然不必大人操心,只需您一句话,手下各官便可重新回到岗位继续自己的本职”
土地想了想而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又是接口说道。
“当然,有些事也是我等无能为力的,就比如老城隍嘱咐您的那事儿”
“噢?!你说的是这个吗?”
庄言又是拿起那份地图看了看,有些疑惑地问道。
“这五个地点,唉!这……?!”
庄言仔细看了看地图之上的数个红圈,其中一个立马吸引了他的注意。
庄言仔细了对比了周围的建筑,这才发现这不就是镇子里原先那座被废弃的游乐园吗?”
这一下庄言又是想起了之前老板女儿茵茵的遭遇,似乎小镇里群体儿童的走失并不是意外?
当然!原本想想都知道不可能是意外,这么多小孩几乎同时走失这件事本身就冒着邪性。
一旁的土地见庒言陷入沉默,于是在旁开口解释道。
“阳界南结镇这几个地点均是不肯下界的强大鬼物所在,我等虽受神官位阴泽,却只是活得长久些罢了。
要以前我等以前手下还有阴兵还好,可如今老城隍与公主北上似乎带走了几乎所有鬼兵。
而我等道行低微,这些则必须您这般道行高深的大能之辈才能处理了”
听到道行高深这几个字庄言的小胸脯不由得一挺,心中有些甜丝丝的感觉显然颇为受用。
可转而他又回想起茵茵的遭遇,内心则开始暗自思索。
“强大的鬼物? 这其中便有着那个废弃游乐园,能一下迷惑那么多小孩难道是很强大邪祟?”
庄言瞳孔微微一缩,虽然刚才被这小老头儿舔得很高兴,可他毕竟不是什么一乐呵就忘了北的人。
于是,庄言连忙把自己先前的所见所闻,还有茵茵与小镇其他小孩都喜欢往废弃游乐园跑的事跟面前的土地一股脑都说了出来。
土地想了想,而后沉思了许久之后这才缓缓开口。
“大人莫急,这阳界的几只鬼物之所以没有被处理。
虽然是因为以往老城隍碍于阴司鬼物的窥伺所以不敢有所大动作,可也不乏这几只鬼物暂时还没有危害阳间的原因。”
土地又是捋了捋那一片青须,接着笑着说道。
“这阳间不肯下界的鬼物嘛~实际上想法与凡人没多大区别。
他们未曾见得到新的世界,便没有那么多别的想法,无非依旧沉沦凡尘,舍不得生前事务。
如若这几个鬼物早已大规模为祸人间,这附近的道统势力就如那青云观之流,他们早就想尽办法下山除魔了。
毕竟这不到百里外便是他们本部道统的堂口了,也算是在他们的屋檐之下了。
所以啊,大人尽可放心,至少短时间内那些孩子应该没有危险”
土地又想了想,似乎觉得自己所言太过托大有些不妥,这以后要是出了什么岔子……于是土地连忙补充道。
“这不过嘛……您也得尽快地解决这些麻烦,一则这或许是老城隍为您准备好的考验,二则毕竟这任何事情都迟则生变啊!”
庄言听闻眼睛一下亮了起来,他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觉得这老头说话很富有哲理的样子。
“没错没错,你说的没错,是该尽早处理,既然是南结爷爷为我准备的考验我一定得完美解决它们!”
庄言正摩拳擦掌着大干一番,可下一刻他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好奇地地问道。
“唉!对了,有件事我都忘了问南结爷爷了,为什么这里叫一十七夜镇?这么奇怪的名字?有什么典故?”
可当庄言问出这个问题之后,面前的土地身子却是一顿,脸色也是不停剧烈变幻。
这小老头儿死死低着的头其眼睛却是圆睁,似是想起了什么恐惧抑或是让他惊怒的事情。
“额……不方便的话就不用说了,不用勉强的!”
庄言看着这土地害怕惊恐的样子于是连连摆手,对方这么夸张的样子是把他吓到了。
土地在经历了一阵莫名惊惧过后,缓了好一会儿脸色才恢复正常,他这才说道。
“啊!让大人见笑了,这倒并不是不能说。
只是……唉,这地名嘛,本就乃本地人常年称呼得来,这一十七夜镇也是如此”
土地顿了顿似乎回想起什么让人伤感的往事,他竟然擦了擦眼角的虚泪这才继续说道。
“说起这镇名可是有大来历的,如若大人想听下官给您细细讲来”
庄言听闻那是来了兴趣,少年人嘛,对着一切奇异的故事或发现都是保持着好奇的心思。
当下,庒言连忙拉着土地就在台阶上坐了下来。
“来来来,咱坐下慢慢说,对了还有这阴司也给我说说是一个什么地方!”
待两人坐稳,土地便开始眼神缥缈地回忆起来,地君大人既然要听那他便从一切的开头讲起。
“话说这阴司嘛,当年还是蛮荒远古的时代自然没有的。
而等这轮转大人划分阴阳两界,阴邪鬼物凶神邪煞下沉至阴司,阳界便归了毫无神通天赋的凡人。
当然,这也是表面上的,凡俗之人自然有着无数大能流传吓得道统传承,那先不提咱就说阴司。
自从这阴司分割完成便是从未有白天,多因阴邪鬼物不少惧怕阳光,轮转大人也是怜悯这些生灵,便下手抹除去了这阴司复制于阳间的太阳。
当然,您也听到了是复制,不光着太阳,所有一切阴司事物除了生灵与个别特殊存在外,它们都是复制于阳间,每隔一夜它们都会自动按照阳间排列来自主仿照阳间万物复制一份”
“呀!这么神奇!”
庒言一下看到了四周高楼上洒落的血肉,心中暗想是不是这些之后也会消失?
不过他此时的兴趣点不在那儿于是继续问道。
“轮转大人? 那是人名吗?”
土地则是微微一笑,指着上方神情颇为恭敬地解释道。
“呵呵,那便要说到生灵境界的问题了,轮转,此自然是称谓。
不过其实,这三界生灵除了先天的强弱之分,这境界其实无甚差别。
这仙人以下几层境界,因其需要渡劫我们便统称劫,分别是,众生量劫、五衰劫、随后便是小劫八百、大劫一百又五、天劫一道、度过劫难便可羽化成仙人位。
而这轮转大人嘛,自然是仙人之上更高的一种层次,这些存在据说以前可有不少。
他们任何一位都不能以道行境界来简单诠释,轮转大人因划分阴阳两界建立阴司生灵轮转,所以我等称呼为轮转,既是名讳尊称也是境界”
庄言沉思了一会儿似乎在消化其中的信息,随后他突然问道。
“那南结爷爷?还有我妹?他们是什么境界?”
土地被这么一问却是愣住了,随后他深深回想了一下这才说道。
“前任城隍大人数十年前似乎也有提及,他自称以度过七百余小劫,恐怕……此次他老人家应当要入大劫的门槛。
至于这公主殿下嘛……恕小人道行低微,老城隍大人的道行也是下官从他口中得知,这公主殿下在下便更是无法探知了。
当然,就算可以探知,给下官再来几千个胆子那也不敢!”
庄言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内心却是在暗暗琢磨着。
“南结爷爷如此强大其境界也不过才如此,自己的妹妹应该又是什么境界呢?自己得多久才能追赶上?”
庒言不知道的是,他所想的那不过才如此在这下界已然是基本无敌的存在了。
不过庒言此时也不知道这些,而且他体内那位的存在更是让庄言喘不过气有些急切渴求实力的意味。
“噢!”
庄言一下回过神来,却是见对方默默垂头等着自己想玩,随后他连忙摆了摆手。
“不必管我,你继续说”
“是”
土地点头称是,随后便语带颤抖地继续娓娓道来,显然这之后要讲的才是他惊恐的源头。
“在数十年前,退守至此已经三百余年的老城隍遭遇了那血婴来袭,来犯不过只有那一只血婴与少数随从邪祟。
可老城隍手下阴司数百余万残兵鬼将竟然被生生打散,随后一队不知来历的强大鬼物生生地将镇子围住,不让散兵回城也不让其四处逃亡,只是围着……那是围猎!
他们如同取乐般屠杀那些散兵游魂,很多周遭生灵都清晰地记得……那场屠杀一连持续了一十七个夜晚,一十七天啊!”
当时有不少同僚是被吓得肝胆俱裂,当场便是直接叛逃至对方阵营。
土地说到此处身躯已有些颤抖,但还是强撑着继续说道。
“镇外在这连续一十七个夜晚的屠杀之后,就连一直阴沉沉的天也都是变成了暗红色。
城内众人就这么硬生生地在城内看了这一十七天,待到屠杀完成我们不少人都已经几乎绝望,很多人口中都是默念着。
“一十七夜,已然……一十七夜了”
自那以后就连周围的树木也近都枯萎树灵崩毁,哪怕每日轮转之时阴阳复制都无法改变。
哪怕是到了现在也仍然未恢复。
当初生灵湮灭之气太过浓厚,就连这附近的空间至今都是脆弱不堪。
四处常有强大鬼物打斗,不经意间便会破碎空间被误吸入不知名的地方,他们再也没回来过。
而那些势力也只是屠杀镇子外地散兵游勇,却并不侵犯镇子之内地其他人,哪怕是个别命大突破重围逃进了镇子,他们也不再追杀。
直到一十七天过去,镇子外杀无可杀,已经没有了一丝一毫生灵的气息,那时候开始所有还活下来的生灵便开始以一十七夜来称呼此地。
而那些人在彻底把我等胆魄硬生生杀裂了之后这才给出了条件,城隍大人搬出此地其余人可留在镇子,但必须接受他们的管辖。
其余如我等这般也可不用投降,但必须如同老城隍一样离开此地,且绝不允许再以天庭势力自居”
土地讲到伤心之处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不过依旧打起精神继续说道。
“那时我等不愿倒戈之人都选择离去,我们大都遵循了老城隍的交代纷纷隐遁。
直到……直到今日!
这,便是一十七夜此名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