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那一天晚上，小艾一直躲在房间里没有出来。
临睡之前，我在墙壁上咚咚咚地敲了三下，她也没有回应。
事情被我搞砸了。当我意识到这样一个事实，我悔恨得彻夜无眠。
其实这样的闹剧并不是没有尝试过，只是在从前我根本不会为此产生冲动。今天发生的事情是我始料不及的，只怕小艾更没有想到。
第二天小艾早早就上班去了，临近傍晚的时候发给我一条短信说晚点回来，结果一直到晚上十二点才听见她开门的声音。那时候我已经躺在床上了，刚想出去跟她说话却听见她的房门被轻轻关上了，我站在大房门前踌躇良久却一直不敢敲门。
回到自己床上没多久，墙壁传来咚咚咚三声，好像在说“我没事，别担心”，我也回应了三下，她那边再无声响。
连续三天都是这样，小艾早早出门，很晚才回来，我连她一面也见不上。我们每天唯一的交流就是通过墙壁敲几下。
我想小艾现在也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这样的事情吧，毕竟这在以前是从未有过的事，在那一刻我的身体竟然，或者说终于，把她当作女人了。而正如我一直向别人强调“千万别把牧小艾当作女人”。在我眼中，我一直把小艾当男人看待的。
两个取向正常的男人共处一屋并不会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也因此我们合租几年一直相安无事。可现在我的取向突然变了，小艾大概会觉得我变态吧。其实换了我也一样，如果隔壁住着一个对我有企图的男人，我也会整天不自在的。
三天之后情况终于有点改善了。那天是周末，小艾不用上班，她早早起床熬了粥，把我的房门敲得咚咚响叫我起床吃早餐。
坐在对面看着她一言不发的喝粥，我心里很不是滋味。
“小艾，我……”
“什么都不用说了，那天凌峰走了之后，我就回房间了，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你这样记住就行了。”她抢在前头把话说了出来，盛了一碗粥递给我，意思很明显：就这样算了吧。
我想了想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就这样好了，像这样一件荒唐的事情就应该被我们选择性地遗忘掉。等这件事过去了，我们还是贴心的好兄弟。
从那天之后我和小艾还是没心没肺地大笑大骂，好像那件事真的没有发生过一样。只是从那天之后小艾很少跟我打闹了，她不会再主动牵着我的手，我也不敢去碰她。我们小心翼翼地等着这件事被我们彻底忘掉，然后我们会再一次牵着手吼着歌，肆无忌惮地走过深夜的街头。
我们之间好像变得有点奇怪，至少我多了一些错觉。有时我在夜里醒来常常发现小艾正从我房门经过，我不知道她是碰巧半夜上厕所，还是她已经在我门口站了很久。
有一天晚上我发现她半夜一个人坐在客厅里发呆，那样子让我有点不寒栗，我真怕她是不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
“小艾？”我轻轻地叫了她一声。
“怎么，吵到你了？”她小声回答。
“没有。不过，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
“睡不着呗，又不想躺着，就出来坐坐。”
我在她身边坐下，她向旁边挪了一下，并不像过去那样把头靠在我肩上。
我们两个人坐在漆黑的夜里一句话也不说，这样的气氛真不输给任何一部分值五星的恐怖电影。
而身处其中的我却只感到一股淡淡的悲伤：我们之间又有点不自由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小艾慢慢站起来走到我面前，双手轻轻按住我的肩膀，缓缓地坐在我大腿上。长长的头发倾泻在我脸上，挡住了光，遮住了眼，我看不见她的表情。
小艾低头，轻轻地吻着我，柔软温润的舌头触动着我嘴唇的每一根神经。
她说得没错，跟她比起来，我的吻技真的逊毙了。
我的双手没有碰她，就连嘴唇也不敢热烈回应，任由她柔情似水的轻吻让热情慢慢升温。我放松身体，也放空灵魂，全心全意地感受着这美好的一吻，呼吸着她微香的鼻息。
我的下身又有反应了，她没有躲避，也没有迎合，依然专心而安静地吻着我，像是进行着一场神圣的仪式。
不知道过了多久，小艾的嘴唇离开了我，她一句话也没说，慢慢回到自己的房间中，关上房门。
我一个人坐在夜色里想到了很多。
我开始明白，我们或许已经回不去了，因为我的生命中出现了两个牧小艾。
对于那个在烈日骄阳下挥舞着木棍神勇无双的牧小艾，我只想站在她身边与她并肩而战。
对于那个在夜里望着屏幕发呆的牧小艾，我只想把她抱在怀里，为她遮风挡雨，让她不再受到伤害。
或许在那一天我的身体已经作出分辨，那时候的她正是多年前在星空之下躺于怀中的女子，又是寂寞长夜里相偎而坐的姑娘，她就是让我怦然心动忍不住去亲吻的牧小艾。
细心一想，原来我真的不知道什么时候爱上了她的另一面。也许是相伴多年的日久生情，也许是之前相互取暖的那些日子里，浓浓的寂寞攻陷了我们的情感防线，我们甚至不知道两个人的心已经靠得那么近，或许早已血肉相连。
24.
黑夜里的吻我们并不会在白天提起，如同某种禁忌与诅咒。
因为我们都不知道该怎样面对，那么干脆避而不谈好了。
经过那一次之后，我们好像又回到之前那段寂寞的日子。我常常整夜地睡不着，有时到客厅喝水发现小艾已经坐在那里。
我们坐着不说话，却明显感到有什么东西在悄悄酝酿着。我们会彼此亲吻，会抚触对方，但我们不说一句话，把对方当作言语不通的陌生人；我们都不敢越过最后的防线，似乎一旦越界就会发生一些我们无法承担后果的事情。
白天里我们笑笑骂骂，是铁哥们；在夜里，我们时而压抑，时而放纵，过着偷情一般的生活，既刺激又痛苦。
我感觉自己硬生生地分裂成两个人，一个活在阳光里，一个活在黑夜中，两个自己完全不同。
我和小艾之间的关系变得很畸形，欲拒还迎，剪不断，理还乱。
有一天夜里，我实在忍不住了，我对小艾说：“不如，我们在一起吧。”
小艾沉默了片刻说，“我做不到。”
“为什么？”
“我累了，李一鸣，我真的累了。你心里还有杨晨雪，我心里还有凌峰，我们之间不是爱，我们，只是太寂寞了。所以，不要逼我，我们就这样好了，就这样……”
她不再说话，只把我搂得更紧，吻得更深。
也许，她只是把我当成凌峰，也许，我只是把她当成杨晨雪。也许就像她所说的那样，我们之间不是爱，只是寂寞罢了。
平静的日子没过去多久，凌峰又回来纠缠小艾。这一次凌峰换了一种战略，不再是粗暴的抢夺，而是温情绵绵地重新追求小艾。
每个工作日的清晨他都会把车子停在我们楼下，微笑着向小艾打招呼，很礼貎地问能否送她上班，就算小艾对他视而不见，他也不纠缠；而小艾下班的时候，也一定会看到他一脸微笑地等着她。
这些日子里，小艾每天上班都会收到东西，有时候是鲜花，有时候是各种精美的礼物，整个公司的女孩都对小艾羡慕不已。不管小艾遇到了什么麻烦，凌峰总是很及时地出现。大雨天，小艾混在人群中躲雨的时候，凌峰会突然出现将一把崭新的雨伞塞到她手中，然后一句话不说就离开；小艾参加公司的商务饭宴，对方客户借酒劲撒野的时候，凌峰也会突然出现为她解围。
这样情意浓浓的追求持续了一个月。
看到凌峰所做的这一切，有时候连我也觉得感动。这些日子里小艾又开始变得沉默，有时候会望着凌峰送给她的东西淡淡地笑。
夜里她出现在客厅中的次数越来越少，就算有时候偶尔出来了，她也不会再吻我。我们两个人就像幽灵一样坐着。没过多久她就会回自己的房间，只剩下我一个人，独对漆黑的夜，呼吸着令人窒息的空气。
也许小艾过不了多久就会再次搬出这房子了，也许这一次离开她就再也不会回来，也许我们的畸形关系会终结，也许我会彻底失去牧小艾。
我蜷缩着身子，把头埋在双膝之间，默默地流着眼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