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爱生上完课回到办公室，发现办公桌上有人趴着睡觉，走近看，满心喜悦扑面而来，她轻手轻脚从旁边拖过来一条板凳，坐在边上看着艾慎行，看不见艾慎行的脸，只看见他的头发长了一些。
“老师，作业。”班长过来。
“放那儿吧！”
艾慎行抬起头，看见爱生，咧嘴温柔地笑了，笑得爱生心跳都快了。
“什么时候到的？”
“也没多长时间，没课了吧？我们回家！”
爱生没看到艾慎行的车，问：“怎么回去？”
艾慎行说：“骑你的车回家！”
爱生忐忑地推过来她的小电驴，说：“你为什么不开车来呀？我这车能两人一起骑吗？”
“不能，不符合交规，你也只有一个头盔。”艾慎行让爱生坐上车，自己坐在她后面，说：“我来教你怎么认路！”
爱生感觉到自己的小电驴后座立刻沉了下去，很担心地问：“你不会把我的车坐坏吧？”
“坏了我赔你！走吧！”
艾慎行比爱生重得多，爱生扶不住车头，车就左右两边不停地晃来晃去，眼看就要倒下却又没倒下，艾慎行用脚撑住了。“这样根本没法骑！”爱生娇嗔。艾慎行伸出手臂从爱生后面握住了车龙头，直接开着车前进。出了学校门，艾慎行骑得很慢，告诉爱生不要记路，而是记路边招牌特别醒目的店铺，拐弯的时候看路口最有特点的建筑。爱生按照艾慎行说的去记，脑子似乎清楚了一些。
路上，艾慎行忽然下来，对爱生说：“你一直往前骑，过了红绿灯停下等我。”
爱生不明所以，看着绿灯已经亮了，按照艾慎行说的骑了过去，艾慎行很快从后面追了上来，说：“刚才那个路口有交警在查非机动车载人。”
爱生吓了一跳：“艾慎行，你知法犯法！”
艾慎行摸摸爱生的头，没说话，只是笑笑。
到家后，艾慎行没有立刻上楼而是换了汽车带爱生去买菜。路上，艾慎行问：“你喜欢一中是不是因为住的地方到一中不要拐弯？”
爱生点头，有这个原因，她的那个小房子距离一中不仅近，而且不用拐弯，就一条道走过去。
“现在是不是很不适应？”
“没关系，过几天就好了。”
“明天我再陪你来回练几趟。”
“明天你休息吗？”
“嗯，大家都要休息一下。”
艾慎行买了很多东西，爱生也挑了些零食，回家后艾慎行就做饭，爱生去画室继续给金风画T恤，金风是这几个人里面第一个过生日的。金风说他想要有个戴墨镜的帅哥坐在桌旁敲电脑。爱生想了想，直接把帅哥画成了自带美颜的金风。
艾慎行饭菜做好了，爱生也画好了，艾慎行过来看了一眼，说：“这就开始报恩了？”
“金风帮了我好几天了！他生日也快到了！你上班帮我带给他。”
“我也想要！”艾慎行说，原来爱生画别人他会在意。
爱生一愣，却又开心起来，“好啊！我给你画好多，我要把你所有衣服都画上！”
“嗯！吃吧，尝尝好不好吃！”
吃过了饭，俩人埋在沙发上，爱生埋进艾慎行怀里看书，艾慎行则看着一叠资料。过了会儿，艾慎行问爱生：“你以前喜欢李宇？”
爱生摇头。
“以前的事情，我不会在意。”
“真没有。我喜欢谁是不会假装的，我喜欢你，我就跟你在一起了。我要是喜欢他，早就跟他在一起了，不会认识你。”
“李宇为什么要跟你说对不起？”
“艾慎行，你这是跟查案有关还是你自己想知道？”爱生在案发现场见过李宇，如果她是警察，肯定会调查李宇。
“都有！”
“你们没查李宇吗？”
“查了，想听听你知道的李宇跟我们调查的是否一致。”
“我和李宇小学初中都是同班同学，高中还在一所学校，只不过我读的是美术班，他读的是理科班。高二那年，学校期末考试试题泄露，有人指认我是偷试卷的人，李宇知道不是我，但是没有站出来。”
“偷试卷？”艾慎行很意外，他们没查到这个事情。
“艾慎行，你知道我为什么学画画吗？”
“因为兴趣？”
“最初不是。我幼儿园就开始学画了，那只是学着玩。艾慎行，我家全是老师，学校里的老师很多都是他们的学生或者同事，所以，我打从一上学就很被老师们照顾。其实这很正常，比如我去‘云歌’，因为熟，闻歌是要给我打折的，比如，医生家的亲人看病，总是要方便一些，杂货店老板的孩子，新玩意总是要多一些……”
艾慎行搂住爱生，静静地听爱生说往事。
“我一直也没觉得自己很特殊，因为那些老师阿姨老师叔叔本来跟我就很熟，再说，我也是个乖孩子，在学校很听老师的话，老师喜欢我是不是正常的？”
“是！”
“还是小学生的时候，很多小孩喜欢跟我玩，我那时很开心，也把她们当朋友，好东西跟她们一起分享。可是，六年级刚开学的第一节体育课，因为很热，我回教室喝水，结果听见几个女生在教室里说我，说她们根本不想跟我玩，完全是因为怕我在老师面前告状，瞎说，还说我根本没什么地方好，就是因为是老师家的孩子才会被老师们喜欢，又说老师也讨厌我，只是因为奶奶和外婆在学校里做老师。总之，说了很多。”
艾慎行把爱生搂得紧了些。
“我当时就回了家，哭了，把她们送我的礼物都扔了，不敢告诉奶奶和外婆，也不敢告诉其他老师，因为这样我就真的成了告密的了。我不敢再见她们，在家里死活也不肯上学，她们还假装来看我，我没有开门，在窗户里看她们，当时心里很难受，无从发泄，就拿笔随意的画，画了一会儿，我发现自己画的是她们的眼睛，我无意中在她们的眼睛里看到了嫉妒、幸灾乐祸、不安、同情、关心，每个人是不一样的，不是那一群人都讨厌我。我感到意外，于是我就靠着记忆，画了很多人的眼睛或者面容，我就发现，当我面对他们的时候，我也就只能看见他们正常的喜怒哀乐，但是画下来，变成平面的，我就能看到一些隐藏的情绪。后来，因为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时间太长了，爸爸把门砸开抱我去了医院，我已经饿得没力气说话了，妈妈对我说，不需要为不喜欢自己的人难过，因为他们不值得。我那时听不懂，但是慢慢就懂了。”
艾慎行轻轻吻了一下爱生的额头。
“李宇是我小学时的同桌，我再次回到学校后，班里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老师们依旧对我很好，同学们也对我很好，虽然其中有些是假的，特别是她们装得跟我很亲热的时候，我特别想吐，就拿出画来画，也就没那么呕心了。但是，从那开始，如果她们做了错事，我会去告诉老师，看她们被老师批评，我没有很舒服，但我还是会说。”
“后来上了初中，终于摆脱了她们，但是再有人接近我，我会很小心，对谁都保持距离，只有李宇是例外，因为他那天也听到了，是他告诉了老师，老师告诉了妈妈，妈妈才明白怎么回事。就这样平淡的初中毕业，因为只有李宇一个朋友，有传言我跟李宇谈恋爱，我听了也不放在心上，我跟谁谈恋爱我自己不知道么？”
“到了高中，我坚决地选择了学美术，因为画画的过程让我觉得这个世界是美好的，家里所有人都表示支持，我在这方面是很幸福的，我从来没上过课外辅导班，也没有因为考试成绩被家长骂过。李宇不再是我的同桌，但是他还是会经常跟我一起回家。李宇的成绩不上不下，他一直很努力，但是效果似乎不怎么明显，他一个同班女生迫于父母压力，盗取了期末试卷跟李宇分享，泄露后那个女生说是我偷的，我以为李宇会站出来，但是他没有。”
爱生说得很平静，她自己也是老师了，那些少年时代解不开的心结早就不复存在了。
“学校是不可能处罚我的，因为爷爷的学生是当时的校长。班主任又是外公的学生，除了熟人因素，还有，被偷的试卷是语文试卷，我语文成绩又不差，我为什么要偷？我家也没有人很关心我的考试分数，再说，试卷丢失的时间段里我不是在教室里就是在家里。但是学校也没有查出是谁偷了试卷，这件事就不提了。李宇过了两天来找我，告诉我真相，希望我原谅他。我没有理他，他又来找过我很多次，我还是没有理他。直到毕业后遇到他，他又一次提到这件事，我才发现我已经不太在意这件事了。”
“为什么？”艾慎行觉得一自己的个性，怎么也要跟学校闹个明白。
“大概是因为小学的经历吧，我其实现在想起来觉得挺可笑的。到底是小，那时还真的很生气。”
“什么真相？李宇为什么知道试卷是谁偷的？”
“那个女生传闻是李宇的女朋友，不过李宇说不是。女孩语文很差，李宇那段时间语文也不怎么好，李宇告诉我说那个女生求他一起去偷的，他没有去，但是他看见那个女生去了，没有阻止，他也想考得好一些让我看看，所以就一时糊涂了。还有就是，学校没有追究的原因是，女孩父母的身份让学校没法深入调查。”
“你觉得李宇说得是真话吗？”
“应该是真的吧！我画了李宇的眼睛，没看到他撒谎。”
“你这么信任他吗？”艾慎行问。
“也不是，其实那时候很难过的。我朋友那么少，没了李宇，一直到高中毕业我都没有朋友。”
“那个女生为什么要拖你下水？”学校那么多人呢！艾慎行想。
“我猜她喜欢李宇，所以不喜欢我。”爱生答。
艾慎行不知道怎么安慰爱生，他没法想象爱生这么可爱漂亮的女孩会没有朋友，如果爱生是他的同学，他应该每天都悄悄护着才对。
“艾慎行，我一直没有喜欢过李宇，只是同学们的误会，因为我朋友太少了。”
“李宇喜欢你！”艾慎行说，他见过李宇看着爱生的眼神，过去这么多年，还为了当年的事情道歉，不喜欢早就不提了。那个女孩的嫉妒也应该是真的，一个学校那么多人，唯独选择诬陷爱生，肯定是李宇喜欢爱生表现得很明显。
“不好笑！”
艾慎行就不提，爱生心里应该是知道李宇的心意，只是她一向把朋友和恋人分得很清楚罢了。“爱生，你是不是特别害怕被人背叛？”
“要看什么人了？不熟悉的人我无所谓的。可是，我就是个老师，背叛什么？有什么好背叛的？”
艾慎行想想也是，爱生的人际关系简单得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