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我们居然没有再见（上）
“我们这一生，遇到爱，遇到性，都不稀罕，稀罕的是遇到了解。”
男人和女人之间有真实存在的友谊吗？
我说有，一定有。
一、记忆的起点
露娜在14岁那年，班里来了一个男孩。浓眉大眼，调皮捣蛋、很聪明的样子，梳着那时最流行的郭富城式分头，而洋气的是他的头发不是乌黑的那种，而是略带点棕色的“黄毛”，手脚都很细，写的一手极好的毛笔字。穿着打扮并不特别，那时候好像大家穿得都一样，已经记不得有啥区别了。巧也巧了，这个人就坐在露娜的右前方，稍微一个侧脸就能看到露娜。
年轻人之间没有陌生人，几天的时间大家就熟络了。那时候同学之间很流行传阅一些不知名的闲书，有人看武侠，有人看言情。青春里有用不完的时间，消耗不完的能量。“吴雨雷，那本《世间美好》你看完了吗？”露娜拍了拍前面的吴雨雷。
“嗯，快了哈。你干嘛那么急，我其实才刚看”
“那你快点儿看呗，我第一册看完了，当然急着看下文啊！要不，你先给我看吧，你看武侠呗”说着露娜把一本武侠小说递过去，吴雨雷扫了一眼，学校门口那条街上的所有书店的武侠我几乎都看过啦，我现在倒是好奇想看言情了，哈哈”说完，吴雨雷把那本言情小说缩了回去。
两个人争来争去，话语戛然而止，因为老师进来了，开始上课了。下了课，两个人又开始争执着谁先看那本书了。争到后来，吴雨雷顽皮的冒出一句“那要不，咱俩一起看呗！”
就这样，下了课，两个人就挤在一起看小说，露娜嫌弃吴雨雷看的慢，边看边催他。吴雨雷虽然顽皮，但是脾气极好的，从来都是忍让着露娜。其实他并不想看什么言情小说，他只想和露娜呆在一起而已。他喜欢露娜，一起看书的时候简直太幸福了，他可以不用看，就给露娜翻书也好的。
露娜每次发了小脾气，他还会哄着她，给她买冰棒，带她去看篮球比赛。还设定闹钟让露娜定时休息眼睛。
两个人纯粹的要好，完全没有所谓的“暧昧”。也可能都是独生子女吧，没有同辈的兄弟姐妹，每天在学校的时间，就好像是身边多了一个除父母之外的“贴心人”。
所以这男女之间的“友情”是存在的，而且一不小心就延续了20年。说来也真是难能可贵的“坚持”。
二、世界很大，也很小。
大学毕业后，工作稳定的露娜，已经顺利适应了魔都生活。那一年夏天接到吴雨雷的短信说，他刚在上海找到了合适的工作，很快会从北京搬过来，主要还是想和女朋友团聚，异地恋已经谈了4，5年，该把人家姑娘娶回家了。露娜很为他高兴，因为雨雷是一个很有勇气，很有担当的人，高三那年谈了这个女朋友，一谈就是10年，期间当然有各种变化，雨雷也从来没有放弃过。在和露娜的联络中，虽然很少描述这个女孩有多么好，但是露娜始终认为，这是个幸运的女人。
很快雨雷在魔都办了婚礼， 新的工作得心应手，一切都顺理成章，水到渠成了。隔年又喜得千金，真是锦上添花。露娜和雨雷其实很少见面，用他们的话说，“不用多见，半年一次，汇报一下工作就行了。” 不联系的半年里，就真的一点联系也没有。
太阳升起又落下，花儿谢了又再开。这个城市没有一刻是静止的。
这里的露娜因工作不停的奔波在出差的列车上；那边的雨雷，晚上陪女儿入睡之后，再打开电脑敲到深夜，第二天又潮气蓬勃的坐在会议室里侃侃而谈。生活不会亏待那些勤奋和谦虚的人。不久雨雷就做到一家大型国企的人力总监，真是牛啊！每当露娜称赞他的时候，他总是一笑而过。每年只会碰面一两次，她们总会给对方一些惊喜或惊讶。
那个夏天，趁魔都的气温还没到达不能出门的灼热，一个吹着微风的傍晚，黄埔江边的露天餐厅真是极好的选择。先每人一杯黑啤下肚，好不爽气。各自做完例行的报告，期间夹杂着各种琐事，囧事，两人笑个不停。旁边坐着几个老外，时不时的望向露娜，这时候雨雷突然朝着不远处喊了一句“嘿，小姑娘，过来！”，所有人跟随雨雷的眼睛张望过去，原来是个手捧玫瑰花的小女孩。小女孩大概10岁的样子，听到招呼马上跑到跟前。雨雷说“我要买你的花”，“10块钱一支”，“好”。小姑娘接过一张10元的钞票，将一支玫瑰轻轻的放在桌上，转头走了。
“买什么花啊，真的是”。
“那小姑娘已经看我很久了，我得帮她开个单啊，否则她都没信心了”
“哦，原来你是个这么善良的人啊”
“还有啊，你看那几个老外，一直盯着你看，心里肯定想，这么漂亮的姑娘，怎么找个这么丑的“男朋友”，真可惜。可是现在他们应该心里会好受些了，至少这个男人还挺浪漫”。
“嘿，我说，你现在脑子里天天都想什么，还一套一套的啊”说完，露娜举起玫瑰向雨雷挥舞过去。
“哈哈哈，别打，别打，你再打，那些老外要嫉妒我了”。
外滩的钟声每个整点都会响起，回荡在灯火阑珊的夜幕里，仿佛可以包容这整座城市。江面上宝石般闪耀的粼粼波光承载着往返穿梭的游船，这个城市太美好了，像极了露娜和雨雷之间的友谊。
没有恋人将要分别时的依依不舍。霓虹灯下，两个长长的影子并肩站在路边，毫无仪式感的说一些祝福的话。“我说你还是赶紧找个男朋友吧，我觉得女人还是早点结婚比较好”。“恩，找着呢，急啥”。雨雷点上一支烟，飘散在空气里的烟雾模糊了两张绯红的面孔。
道别。
一整晚的对话里，那些碎片式的短故事多半是记不住的。回家的路上露娜记忆最深刻的是雨雷告诉她要去交大读MBA这件事, 露娜很羡慕也很佩服雨雷，他从来都是一个积极而努力的人，那股聪明，勤奋和认真的劲头，和少年时代的他没什么两样。就像他们的关系，那种信任，坦诚和友爱20年都没有变。
三、树欲静而风未止
读了MBA的雨雷，当然是“忙死了”的节奏。露娜的工作也不轻松。所有人在各自的轨道上团团转，像是一只只小小的陀螺。
这是一个普通的夜晚，露娜洗完澡，闲来无事上网冲浪。偶然间她刷到雨雷的微博主页上发了一篇文章，打开一看，原来是雨雷到英国短期游学的杂记。要知道他已经很久没有发博客了，而这一篇图文并茂，洋洋洒洒，字里行间都渗透着愉快和充实。露娜感到好奇起来：“原来这家伙校园生活还挺丰富，我还在这埋头苦编“胶原蛋白再生面霜”的培训资料，呵呵，我看啊，开心就是最好的保养品。”露娜对着雨雷的照片自我解嘲了一番。说来便拿起手机想要问候一声。
“哎哟，那么洋气啊，吴总！好一个留英的MBA啊!英国的水土那么好吗，养的白白胖胖的呢！”
“下周去找你”。
雨雷的回复，让本来还在笑的露娜突然僵住了。往常露娜类似这样的短信发过去，两人总会互相嘲讽一番，不分出个胜负不算完的。但是雨雷今天这样的回复，总感觉怪怪的。
果然，没过几天雨雷就找露娜了。已入深秋的魔都，常常飘着细雨，露娜撑着伞，走在漫长的陆家嘴天桥上，眼前的三座标志性建筑在雨中安然的伫立着，好像这城市发生的一切它们都看在眼里。雨雷已经坐在落地窗的位置等着露娜了。见面时的寒暄显得那么仓促和勉强，生生的掩饰着一个急着想要倾听，一个急着想要诉说的心。
“点菜了吗？”
“点好了”
“嗯。。。那个。。。怎么这么急找我啊”
“我刚刚提了辞职”
“啊？不会吧，做的好好的，怎么出去游个学，工作也不要啦。脑子坏了吧你。”
“哎，最近就是感觉好乱。我不提辞职，后面烦心的事还要多”
“你真是奇怪啊，老婆现在怀着2宝呢，你这就不上班啦。”
“哎，别提孩子了。。。真的。。越说越烦”
。。。
有点消极的开场，让两个人很快陷入了“僵持”。
露娜望向窗外，内心里游走着各种猜测。雨雷一手撑着额头，一手摆弄着桌上的勺子，无从说起的尴尬。缓和了几分钟，露娜转过头注视着雨雷的脸，没一会雨雷也抬起了头。当两人的眼睛再次触碰到一起的时候。露娜懂了。
“我看你是在外面搞婚外恋了！”
“哎…怎么说呢...是的”。雨雷马上又低下了头，好像是还没来得及坦白就被揭了老底的感觉。
“呵呵，呵呵。。。”露娜使劲儿的把身体向后靠去，两手交叉抱在胸前。女人的直觉啊，她居然忍不住笑了起来，那笑声好苦涩，好失望。“呵呵，好啊，你也来这个了啊。是男人都会劈腿，是吧。原来你吴雨雷也就那么回事嘛！”话还没说完，露娜的眼角泛起了泪花。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20年来，那个智慧又真诚的谦谦君子吴雨雷，居然在老婆怀着2胎的时候，出！轨！了！露娜也不知道为什么，几秒钟的功夫竟然泪如雨下。她伤心极了，好像是她的爱人坐在对面告诉她“我要抛弃你了。。。” 她伤透了心的样子超出了雨雷的想象，雨雷先是一愣，随后马上走到露娜旁边，拿出纸巾帮她擦眼泪。露娜接过纸巾不肯抬头。雨雷拍了拍露娜的肩，不停的叹气，他知道这次他也许要颠覆所有人对他的信任和爱戴了。
服务员上菜的时候，露娜勉强将眼泪吞下去。雨雷一直盯着她的脸看，当露娜擦干了眼泪，他好像终于找到了说话的机会，连忙说“其实露娜，事情并不是你想象中那么不堪。我和她是这次英国游学的时候认识的。你知道吗，我觉得我找到了之前内心中一直缺失的东西，我和她在一起的感觉真的很不一样。”
“哦，是吗，那么好吗，快活似神仙吗？！”露娜瞬间甩过去一句气话。
“哎，你听我说完，好不好。不是那样的”
“那你说，我还真的搞不懂了，那又为什么要辞职呢”露娜带着哭腔，很难平静下来。
“哎，她也有家庭，她老公很强势，我和她的事情被他老公发现了，我不想等他哪天气急败坏闹到公司，那我就被动了，这个公司做了这么多年，我也想换换环境”
“都已经搞到这种地步了！那你老婆知道了吗？”
“嗯，我对她说了，我实在不知道怎么撒谎”
“可是她现在怀孕期，你这样也太离谱了吧。我可以说你无耻吗，你能不能脑子清楚点！”
“都是我不好，整件事情都是怪我。也许你不能理解，两个人在那样一个时间，那样一个空间里，静静地发现了另一个人，而这个人是那么好，好到就是寻找了一辈子的那半个自己。。。回来之后，我也非常痛苦纠结了一段时间。但是我真的无法欺骗自己，也不能忍受那样分裂的自己。虽然我知道肯定会伤害到无辜的人，但这一次我就是想跟随自己的内心，重新选择一次。”
“你自己倒是都想好了，但是两个孩子以后怎么办呢？”
“虽然我很快会搬离现在的家，但是我会和我老婆共同抚养好两个孩子，我会努力尽到我的责任，我不会离她们很远。她也同意了。我们10多年生活在一起，她也是最了解我的。”
“我靠！你劈个腿就劈个腿，用得着这么认真吗？问题是那个女的也有家庭啊。人家老公都快要闹到你公司了！你别像个傻瓜似的好吗”
“所以我才辞职了啊，我想躲的远远的，我这边的事情我会处理清楚。她那边就要靠她自己的力量了，我相信她会处理好的”。
“所以她现在也在搞离婚，然后你俩再结婚？这个听上去就是各种离谱好吗！”
“我和她现在不能联系，她老公请了私家侦探，她的手机卡被复制了，我们之间的任何信息和电话他都会知道。所以她和我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让我等她。”。。。
“你就别傻了！怎么可能那！你老婆孩子工作都不要了，就这么傻等她啊，你怎么知道她会离婚的啦！”
“我是不知道，但我相信她。露娜我知道你很难接受我这样的做法。也许之后你就能理解了，真的。我现在也说不清楚这里面的很多细节”
“什么细节，那都不重要。反正就是在一起10多年的老婆看腻了，外面有个人看着顺眼，突然又找到爱情了？我和你说吧，雨雷，现在男人女人劈个腿什么的，很正常，不要影响到各自的家庭，其实所有人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就过去了。有必要搞的妻离子散吗？”
“可是露娜，我不会伪装啊，我不想偷偷摸摸的搞地下恋情，何况她也想和我在一起”
“雨雷，你们才认识多久啊，你了解她吗？你就那么确定你和她在一起会幸福？”
“露娜，我不也不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我也不在乎了。说了你可能不信，我觉得我的内心深处一直都缺少着某个东西，某种情愫。当我遇到她的时候，我知道我完了，我彻底的不能自救了。我觉得我如果不能和她在一起，那才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
“雨雷，这种感觉我懂的，可是那只是瞬间的感觉而已。生活中的吃喝拉撒哪里容得下这些风花雪月啊。如果真的那么简单，我恐怕早就结婚成家了。那些一眨眼的爱情，根本撑不起生活的现实。你那么聪明，那么理智，这次是怎么回事？总之我觉得你这样做不对！你要马上停止这件事，和那个女人趁早断了！”
露娜从来没有这样和雨雷说过话。她曾经甚至把雨雷当成她寻找男朋友的标准。今天的露娜是心痛的，是失望的。甚至在和雨雷讲话的时候，觉得自己竟然那么狼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