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历寒不知暑,不行路不知苦,我辈当埋首,天工可开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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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中信的计划,离开榆县还要一路北上,直到极北,可行至半程他就退缩了,皆因那无法抵御的严寒。
距离极北200多公里的地方,有一座小城,这儿便是他到过的最北端了。
下了火车的中信,带着一身的暖意出了站,沐浴在透彻的阳光下,感觉尚佳。在车上,只顾着喝茶看景了,错过了厕所的开放时间,此时,他才感到水压已然逼近临界值了。
所幸,站前广场边就有一露天公厕,他忍着小腹微微的涨疼,一路溜着真冰滑了进去,与想象迥乎不同的是,里面的空气异常清新,全无异味,更有一片微黄的晶莹剔透!
入乡且随俗吧,他尽量挪进去一些,开始释放着压力,当热气腾腾的水柱落下,便迅速结晶,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堆积着。
当他整理好个人形象,那一处方便之所,就像他没有来过一样,还是那样的晶莹剔透,在阳光下闪耀着淡雅的光泽,让人不得不佩服大自然之伟大,与之相比,人真得太过渺小,倾尽全力的祸害又如何,它不会让你留下丝毫的污秽!
看着不远处的大街,他准备走走看看,寻觅一间合适的宾馆住下。看似简单的事情,执行起来都有其不易的地方,他的决定又一次草率了!
他每迈出一步,身上的暖意就被抽走一分,短短百米下来,他的双腿已经不听使唤了,就像神经也被冻住了一样,大脑的指令根本传不下去,五官也没有了存在感,有心摸摸是否还在,却又不敢,他真怕会摸掉下来。
这一回,他坐了一趟路程最短的出租车,500米不到的距离;也坐了一趟最舒服的出租车,车内的温暖差点儿颠覆了他对大自然的崇拜。
不得不说,付出总有回报。
经过这一趟仔细的摸排,中信对冰省市场深耕了一遍,明晰了区域内的重点及潜力,为来年的工作奠定了基础,他就可以利用有限的经费与精力,作出良好的业绩,拿到远高于工资的提成。
春节过后,中信便开始了规律的生活与工作节奏:
每月出差回来,他基本不出门、不喝酒、不打牌,还自学起乐器来。在历经吉他、笛子、洞箫、二胡的挫折后,他瞄上了口琴。皇天不负苦心人,居然让他稀里糊涂地学会了一首曲子,西游插曲《女儿情》。也不知道是因为女儿国王的脉脉含情,还是因为御弟哥哥的憨蠢呆傻,反正,他学会了,勉强算是一名文艺青年了吧!
在中信的全力运作下,差不多半年时间,冰省的业绩节节攀升。
每一次出差,他都不再忙于赶路,而是分批次地回访,像是走走亲戚,转转自家小院一般随意。人也越发变得虚伪,假话张口就来,笑容也越发世故起来,有人的时候,嘴角终是不知疲倦的上扬着,只是其中还有多少真意,他自己也搞不清楚了。
口琴被丢在了一边,又开始了喝酒打牌,每每面对田冰的诘问,他也能做到游刃有余了,基本上不会激化矛盾,日子倒也过得平静和顺。
一直都说长不胖的中信,在胡吃海喝以及田冰的照顾下,体重达到了150斤,平添了成熟的质感,再配上似真似假的笑容,也算是风流倜傥了。
转天,又要出差了,依照惯例,田冰过来帮中信收拾衣物,顺便帮他做一顿好吃的。
吃完饭,中信陪着田冰收拾停当,又闲聊了一会儿,他就开始催着休息了。
看着他那副魂不守舍的样子,田冰笑着打趣道:“怎么?你有什么想法?”
“怎么?不能有想法吗?”中信知道她误会了,也便顺着说下去了。
“你还真不能有想法。”
田冰浅笑着,似乎还有些许的歉意,依据两人之间的默契,中信基本确定了状况,他一拍脑门,毫不掩饰地释放着强烈的遗憾之意。
“啊~难道亲戚又来看你了?”
田冰满含歉意道:“嗯,真的很不巧,昨天来的,今天是最难受的一天。”
“冰儿,别这么说嘛,身体最重要,你好好歇一歇,养一养,早点儿休息吧。”
中信的话语是体贴的,动作更是夸张的,小心地搀扶,热切地伺候,直到把她送到了床上,并帮着盖上夏被,陪坐在一旁,轻柔地抚摸着她那过肩的长发。
田冰满脸幸福地伸出手:“再过来些嘛。”
中信抓起她的手,又给送回了被窝里:“乖了,躺好咯,赶紧睡吧。”
田冰不解道:“你怎么总催我睡觉呀?现在才几点啊,我还不困呢。”
中信耐着性子柔声安抚道:“你不是亲戚来了嘛,就要多保暖多休息,睡不着也要躺着呀。”
田冰的疑虑渐起:“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啊?”
“没,没什么大事儿,我明天不是出差嘛,有个事儿想找他们问问的。”
中信看似随意地说着,田冰一听赶忙催促起来。
“你明天肯定要睡懒觉的,吃完饭就直接去车站了,你还是现在去问吧。”
“没事儿,明天再说,当前最重要的事儿就是陪你。”
中信坚定地拒绝了她的提议,她再次催促道:“去吧,我又不是小孩子。”
“那,那好吧,不过,你要乖乖的哦。”
说完,中信分别亲了亲她的头发、额头、嘴唇、脖颈,这才恋恋不舍地转身出门去了。
楼上黄武的宿舍,一群人玩得正嗨,看见中信推门进来,黄武边摸牌边说道:“还以为你今晚不过来了呢?等我这一把打完,换你来。”
中信豪迈地一拍胸脯:“怎么会呢?我说了过来就肯定会过来,出来混讲究的就是一个信字。”
“谁不知道你老婆今天过来了呀,你怎么请到假了?”
田冰不在的时候,中信还是会到黄武这里吃饭,如果黄武也不在,他就只能去外面吃了,也许是他太笨了,也许只是太懒了。
中信傲然一笑道:“用得着请假吗?我就直接告诉她,我来找你们玩会儿。”
黄武向其他几位问道:“你们信吗?我反正是不信。”
“吹牛。”几人都是一脸的鄙视状。
“老顾,你上。”
说笑间,一把结束了,黄武喊着中信上场,他却是端坐一旁,死活不肯挪动屁股,立马就有人开始起哄了。
“呶~你们看,刚才还说得挺英雄似的。”
“不就是怕老婆吗?我们理解你。”
“哈哈~”
“……”
“好了,都别他妈起哄了,今儿就让你们全部起立,刚好明天出差,买酒卖肉的钱就指着你们了。”
中信手指众人笑骂着,他准备大干一场了,誓要将所有人赢个干干净净。
“来,看谁让谁起立。”那几人不服气地回怼着。
“……”
骰子落下,牌局重新开始,几人一边打牌,一边彼此诋损着,气氛甚是热闹。你为了一张好牌而拍案叫绝;我为了一局放炮而懊悔漫骂;他为了一次胡牌而狂叫欢呼……
仿佛挥洒的不只是青春,还是那各怀悲怨的郁结,更是那前途黯然的神伤……
没有谁会在意,牌打得好与坏,是赢还是输,他们贪恋的,也许只是那肆无忌惮地发泄,还有那亢奋癫狂的迷失……
时钟不紧不慢地走着,不经意间,已是子夜时分……
“我又胡了!”
中信兴奋得一拍桌子,正高喊着给钱给钱呢,门,被推开了。
一脸平静的田冰走了进来,这一次,她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而是径直走到了中信面前。
“跟我回去吧。”
“等会儿就回,你看我赢了这么多了。”中信嬉笑着,展示着那一大把的扑克牌。
“别玩了,回去吧。”田冰的语气柔软,却也有着不容商量的坚决。
看着僵持的两人,满屋的人尽皆面面相觑,谁也没有上前劝解,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沉默是金。
中信的脸色沉了下来,缓缓地低吼道:“我都说了,等会儿就回去。”
“行,你玩吧。”田冰转身就走,正如她平静地来,不带一丝的波动。
“继续玩吧,给钱,给钱。”中信面色恢复如常,招呼着众人。
“老顾,你还是先回去吧。”黄武赶忙递上了台阶。
“没事儿,继续玩儿。”中信依旧地淡定。
“真没事儿啊?”
其他人也应声问道,刚才田冰的气场确实镇住了他们,中信却在不耐地催促着:“别墨迹,我说没事儿就没事儿。”
“好咧,继续,继续。”
一圈牌抓下来,中信看似面色平静,其内心早已闹腾起来了,他越来越烦躁,已然在爆发的边缘徘徊了。
他竭力保持住平稳的语调,对黄武说道:“你先帮我打两把,我可能吃坏肚子了,必须得去解决一下了。”
说完,不管黄武接不接手,站起就走,关了房门后,便一路跳着楼梯,跑回了自己的小屋,却不见了她的影踪!
坏了!中信心中暗道不好,他一路狂奔出了宿舍楼。
一圈找下来,中信彻底傻眼了,这一带田冰并不熟悉,她也只是跟着中信去过几趟菜场而已,可菜场也找过了呀,哪有她的影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