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之前的恩恩怨怨,慕容梅与陆霓裳两家的亲友早已疏远多年,因此到场贺喜的人群中除了大多数是同朝官员和一些密友外,两家的亲戚却是少有几个到场的。
这一对新人却丝毫不在意自家的亲友是否能来,大堂庭院里的宴席摆了十数桌,如今座无虚席,宾客欢笑有声,倒也是热闹圆满得很。
在群臣的簇拥下,白焱和安平很快来到了大堂之中,慕容府的管家将白焱请了上座,身份尊贵的长公主自然也被安排在一旁坐下,婢女也很快奉上了茶来。
官阶高的诸如秦阳、高崇杰等人站在人群之前,与慕容梅开着玩笑话儿,白焱捧着热茶,偶尔调侃几句,气氛也是十分欢乐。
不多时,那边喜婆的声音已遥遥传了过来,“吉时已到,新郎该去接新娘子回府啦!”
陆府与慕容府相隔不过一条街而已,慕容梅拱手别了众宾客,交待管家好生招待,随即跨上马背朝陆府而去。不过是半刻钟的功夫,慕容梅又回来了,与去时不同,此刻他的身后还跟着一顶花轿,随行的乐师吹着喇叭唢呐,锣鼓震天,好不热闹。
红毯从白焱脚下一直铺到了慕容府的大门,轿子停定,慕容梅翻身下马,喜婆撩开花轿的帘子,贴身丫鬟将陆霓裳扶了下来。刚站定,就有喜娘拿了绸子过来,由两位新人分别牵了绸子的两端,徐徐往大堂而去。
从府门到大堂距离并不遥远,然而这却是慕容梅与陆霓裳这辈子走的最长的一段路。两旁宾客云集,每过一处皆有人拱手道喜,慕容梅笑容满面,如今与陆霓裳终于能喜结连理,他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行至白焱跟前,二人刚刚站定,那礼官就高声喊了起来。
“一拜天地!”
“二拜天子!”
“夫妻对拜!”
这三声礼拜只除了第二处与寻常人家不同,说到底也是因为那慕容无常剃度出家,红尘无念,慕容梅亲临楞严寺三次,这老头连自个儿子的面儿也不给,说什么也不愿回府去接受新人礼拜。
白焱感念慕容梅年轻俊杰,便做起了主婚人。
新娘子跪完天地就被送入洞房了,慕容梅留了下来与众宾客宴饮。宴席之上山珍海味、美酒佳酿琳琅满目,慕容府还请来了虞牡亭的歌姬助兴,这天地拜完,那悠扬的乐声也随之响了起来。
酒到中旬,趁着慕容府宾客正尽兴,白焱突而起身,举着酒杯望着众人说道,“趁今日慕容尚书与陆姑娘大喜之日,朕要宣布另一桩喜事。”
白焱声音不大不小,却因他是皇帝,早在他起身时四处皆鸦雀无声,故而白焱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落入了在场宾客的耳朵里。
秦阳更是因为白焱的话内心抽了一下,眉头微微皱起,隐隐猜到白焱要宣布的是什么喜事了。
白焱眼看自己成功地吸引了众人的注意,面上微有意色,随即朗声宣布道,“大将军秦阳深受皇恩,秉性忠良,且屡有战功,实乃天赐之良才。今有安平长公主知书识理,轨度端和,敦睦嘉仁,乃家室之典范,与秦将军堪称天设地造。今朕特为大将军、长公主赐婚,以成两家之好。”
语罢,白焱自己先与秦阳敬了一杯。
对于白焱的赐婚,秦阳心中多有不愿,然自己昨日又与安平有言在先,此刻若要当着众人的面拒婚,白焱与安平面子受挫,只怕自个儿也会落个欺君之罪,介时连累家人只怕是得不偿失了。
思及此,秦阳唯有举杯向白焱道,“微臣……叩谢皇恩!”
此话一出,坐在白焱身旁的安平明显感到皇兄松了一口气,秦阳没有如意料之中当众拒婚,这也保全了皇家的脸面。安平心中暗喜,不由面露娇羞望向秦阳,后者的目光却全然不在她的身上。
秦阳眼中的那人一袭素衣,与各府的小姐们被安排在另一桌了。秦月衣着装扮过于朴素,不甚惹眼,尤其是背对着,秦阳更是看不到她此刻的表情。
白焱的短短几句话,既在意料之中又在预料之外,在场宾客皆知晓皇帝口谕赐婚那可不是闹着玩的,便都纷纷起身与秦阳敬酒贺喜,就连那新郎官慕容梅也不甘落后,手拎酒壶与秦阳连饮了三杯。
秦阳忙于应付宾客,只得收回目光,暂且将秦月抛到了脑后。
再说那秦月,本来就不善于外交,出席了婚宴却又被安排在远离秦阳的席位上坐下,同桌的各府小姐年纪又低了她四五岁,纵然她有名声在外,小姐们有心求教,但碍于秦月不冷不热的态度,几个回合下来旁人也不大愿搭理她了。秦月孤身一人坐在这热闹的宴席之中,心里本就有些落寞。
皇帝的赐婚是她始料未及的,她以为秦阳会拒绝的,可谁知……“叩谢皇恩”四字久久回旋在自己的脑海,痛击着她本就柔弱不堪的心。同桌的小姐们也纷纷拿了酒杯去与长公主安平敬酒贺喜,唯有她坐在原处岿然不动,背对着众人默默落泪不止。
安平应付着这些娇气的小姐们,眼光却投向了秦月,看着女子微微颤动的背影,安平知晓她在哭,心中不觉有些得意……却又有些难过。
支开了身旁的莺莺燕燕,安平手拿酒杯,端着笑意走了过来,远远就在秦月身后说道,“那些个小姐们也真是烦人,还是秦姑娘聪明,躲在这儿清净。”
秦月一愣,慌忙拿了帕儿按了按眼睛,将那眼泪擦去了才起身回过头来,轻声道,“殿下……”
秦月虽极力保持镇静,但安平还是听出了她声音里的颤抖,只是她也装作没有发现一般,只淡淡开口问道,“这各府的小姐都忙着向本宫贺喜,秦姑娘……就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我……”
“本宫与秦姑娘说笑呢,你我情同姐妹,何须说那客套话?”眼见秦月严肃起来,待要开口说话,安平却又及时开口说道,“不过本宫也真希望能够得到秦姑娘的祝福。”
说罢,安平眼含期待地望着秦月。
“那是自然,长公主与公子郎才女貌,乃天造地设的一对,月儿……岂有不祝福之理。”此话说着违心,秦月甚感心酸,长公主面前却又不敢表露出来。
安平掩嘴轻笑,秦月神色的变化她可是清清楚楚地看在了眼里。从前不知秦月心意倒也还罢,如今知晓了,只觉着无论何处看她,都可以看出她的矫揉造作来,然那却是秦阳所爱。安平心一凛,敛了笑意,不由暗暗咬牙。
“皇兄昨日已与秦将军商定,等秦将军出征西北凯旋归来,就可与本宫完婚了。”安平状似随意说道。
岂知秦月闻言又是一愣,呆呆问道,“怎么……公子要出征?”
“对啊,三王爷在西北高昌城起兵造反,皇兄派了秦阳前去平反,明日就要出发了……”随即安平又觉哪里不对,讶然望着秦月道,“怎么秦姑娘不知么?”
秦月摇头,双眸茫然了起来。
安平察着她面上神色,想了想,随即悠悠开口道,“许是秦将军怕秦姑娘担心了罢。”
秦月黯然,低垂下头来,事实上她与秦阳已有数十日未曾说过一句话了。看着安平今日满面春风,她又不忍说出因为香囊一事,她与秦阳实在是闹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