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校区，初荷热水瓶不离手，可还是疼，课程顾问燕子问：“来事了？”
“嗯！这次破天荒的准时，可是也破天荒的疼啊！”
“让你更疼的来了”，燕子说完朝门口努努嘴。
“初荷老师！您这会儿有空吗，我今天来校区是想跟你谈谈。”小泽妈妈依旧是那个样子，盘起的头发一丝不苟，每次和她交谈就像开重大会议一样，或许对于她来说儿子成绩的重要性就是这个样子。燕子看着初荷跟着小泽妈妈进了VIP会谈室嘀咕了一句：“初荷又被拉去喝‘黄连茶’了，看今天的架势一杯不够，得一壶。”
小周听见了说：“呦，燕子，那你这位重要的沏茶人，是不是进去帮初荷喝点啊。”
“什么叫我是沏茶人，是小泽妈妈给初荷喝的苦茶！”
“要不是你给那家长签十万的大单，初荷能这么低声下气地伺候吗？你看看，多VIP啊，只要她来校区，从来没坐过大厅，都是单间。”
燕子刚准备接话，校长吼了一句：“都几点了，还不去打电话去邀约，今天业绩是不是想挂零啊！”
周围噤了声。
VIP会谈室里。
"初荷老师，您看看，我儿子的语文成绩，补了这么长时间，为什么还没有起色呢？”
七十五分，对于一个刚上三年级的小男生，已经可以了，初荷心里想。但她不能这么说。把握好语气，再开口：“小泽妈妈，现在孩子三年级，正是语文学习生涯中的转折点，词汇量加大，又刚接触加入作文，孩子一下子接受不了。”
“不可能接受不了，我儿子认字量相当可以，上幼儿园的时候识字都过千了。”
“认字多，不代表理解能力达到，一篇简单的小故事，里面蕴含的哲理是他们难以领悟的。”初荷尽量从专业的角度解释。
“或许你说的有道理，初荷老师，我也能理解。但是他们班上有好多孩子语文成绩九十分以上，甚至还有满分的。我花那么多钱总得要见到成效吧，不然我就会质疑你们的水平，考虑给孩子换一家辅导机构。”小泽妈妈的语气带了点威胁的意味。
换机构？那不就是退费？初荷顿时觉得大姨妈更疼了，赶紧表态：“您放心，我一定尽心教小泽。”
“哎呀，初荷老师，我也不是那不通情达理的家长，您对孩子的用心，我也是看到的，但是，您想想，我就是花钱进商场买东西，也能落手里点东西，比如衣服啦，鞋子啦。在你们创维机构，我一交就是十万，总得让我收获点什么吧，比如分数，名次。您说对吧，初荷老师?''
初荷只有满口应声的份儿，然后满脸堆笑地把小泽妈妈送进电梯。
刚转身进门，燕子就递过来一个暖水瓶。
燕子问：“刚刚在电梯门口，他妈妈又叨叨啥了？”
"他妈妈说以后孩子放学能不能来这里写作业，还说虽然我是教语文的，但好歹是老师，小学的数学和英语，辅导个作业应该是没什么问题。”
“那你咋说？”
“能咋说，当然说没问题呗。”
“啊?为什么！他妈就是欺人太甚，你没这个义务，你知道外面光是辅导作业，一个月要多少钱，她又没有给你额外的钱，纯粹加大你的工作量。别答应她，都是惯出来的毛病。”燕子说的是义愤填膺。
“那你说咋办，他妈妈对于孩子语文成绩没提高已经有意见了，要退费呢。"
"退费？燕子一下子没声儿了。
初荷想：就是这个样子，一个退费会扣除签单人当初签单所得提成的百分十，只要牵扯到利益，连一个打抱不平都会变得吝啬，所以燕子只能是自己的同事，变不成朋友。
小周在旁边听完，忍不住开口说：“我就说你是沏茶人，现在这茶里不仅有黄连，还有苦丁，连心。整整十万啊，初荷得教那孩子到什么时候，初中毕业吧。”
燕子摆弄着手上的彩金尾指说：“有学生教，才有课时费拿嘛，初荷也能挣钱啊。”
“初荷又不缺学生，不差你那点课时费，而且明眼人一看这个妈妈就不是个善茬儿，那孩子也不是个好相处的主儿，你还给人家推十万的单，你看你招的烂摊子，都是初荷给你兜着。”小周越说越激动。
“怎么了，你心疼了?你就是再心疼，初荷也看不上你。”燕子一语伤人。初荷赶紧低头，躲过小周投过来的目光。
这男人在口角上永远争不过女人，小周一张脸涨得通红。小周也是课程顾问，长得又瘦又高，是一个非常普通的男人。课程顾问对学历要求不高，只要嘴会说，能把家长和学生招进来，把课成功卖出去就行了。可能是因为自己的文化程度不高，所以对浑身散发着知识气息，说话温文尔雅的初荷备有好感。整个校区的同事都知道小周对初荷的那点心思，大家也会开玩笑的调侃几句，可是从来不会像燕子那样嘲弄，戳人痛处。也是，谁能和燕子比，以前明明是校区英语老师，后来却转岗当了课程顾问，有人好奇原因，问为什么。燕子撂了一句：当个老师吧嗒吧嗒讲一节课才有多少钱？当课程顾问，签它一大单，光提成都够了！
偌大的城市啊，你是要改变多少人。燕子可是第一个登上校区宣传册的优秀教师，那个时候眼睛里有 对教学的热情，对学生的热爱，感染每一个人，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一切都变了。
小周被噎，说：“你，你你，你招的这个学生早晚会退费，你等着吧。”
“啊，小泽来了，先去教室等一会儿。老师马上就去。”初荷看见门口的学生，赶紧出声，然后收拾收拾东西，进教室去了。在教室门关上的那一刻，燕子转眼开口道：“你放一百个心，初荷是不会让他退费的。”说完诡异一笑。小周一句话也辩不出来了。因为燕子说的对，如果这个学生真被退费，初荷也会被罚款 ，还影响自己的晋升。小周想不出变态的公司制度，万恶的资本家这种词。只会骂一句:“死燕子，你个恶毒的女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