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桃树下有一方石台,老者招呼他们围台而坐,静候开席。
片刻,一位少女端着酒壶及几个杯子翩翩走来。
老人接过少女手中的器具,给每个人面前都分发了一个。而后呵呵一笑,道:“诸位远道而来,不妨尝尝我桃花源的桃花酿。”
说罢端起酒壶给四人斟起酒来,只是壶中空空如也,并未倒出一滴酒水来,可是老人却深吸一口气赞美道:“果然是陈年佳酿,不可多得呀!”老人很是迷醉,似乎要吸收所有的香气似的,不停地深呼吸。
四人瞪大了眼睛,面面相觑,他们除了那酒壶和杯子,根本没看到其他东西,也没有闻到什么香气。虽然月光皎洁,但几人却感觉有种阴森森的气息萦绕在周遭。
这时陆续地有妇人走出屋舍,手里端着盘子,显然她们开始“上菜”了,只是那盘子里也是空空如也。
“鄙村物产不丰,粗茶淡饭还望各位不弃。”老人拱了拱手。
四人脸上挤出一丝笑意,言称客随主便,一切从简,能得贵村款待已是荣幸之至,又岂会有嫌弃之理?
饭菜上了桌,老人又招呼了几个青年汉子前来作为陪客。尽管桌上除了盘子餐具空无一物,但他们依然装出吃饭的样子,还吃得津津有味,对于这个村子的热情四人倒是感受的真切。他们很是怀疑自己是不是来到了其他世界,一切都超出了他们的认知。
就在一群人爽朗的笑声中一声突兀的声音传来“我饿了,我要吃饭!你们又糊弄我!”
四人一阵警觉,立刻放下碗筷,寻声看向村子的后山。
“小友勿怕,那是老朽的二弟,前些日子得了失心疯,我怕他伤人就把他关在了后山。”老人解释道,还招呼两个汉子去往后山给那人送些饭菜。
莫弦音眼珠微动,说道:“小女子倒是懂些医理,不妨让我看一看,或许有治疗之法。”
三人听莫弦音这么一说立刻会意,暗道心思果然机敏。
“这……那就有劳了。”老人略微迟疑后还是点头同意了,伸手一引,道:“几位,请随我来。”
几人跟着老者穿过一条铺满桃花的小径来到后山。后山空旷,只有一间简陋的茅屋和篱笆围成的小院,还未到那小院就听到小院里传出不满的叫骂声“奶奶的,你们就是一群死人,天天用空盘子糊弄我,哪里有鸡肉?哪里有美酒?”
四人一听这话顿时一惊,交换了神色,暗想这里可能有“活人”。
“老二,休得胡闹,今天有贵客登门,特地给你带来了陈年的桃花酿你居然还疯言疯语?”老者皱着眉头有些愠怒呵斥道,又转头对莫弦音拱手:“我那二弟不但神智有问题,恐怕六感也有问题,总说我们用空盘子糊弄他,唉——”
“无妨,还是先让他出来吧,容我看上一看。”莫弦音淡淡道,此时她心里已经猜得七七八八了,这个“疯子”必定知晓一些秘密。
老者朝那屋子叫唤了一声,一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老人应声走出屋门。
四人仔细打量了这个“疯子”,此人双目并不像其他人那样泛出银光,目光虽有些呆滞,但比之他们在月亮出来之前要有些神采。几人神识扫过有些失望,此人体内也是血液干涸,生机寥寥。
疯子也看了看他们四人,当瞄到陈冲时那疯子明显一愣,露出若有所思之色,不一会儿突然向陈冲跑来,边跑边喊:“你怎么又回来了?不是走了吗?”
疯子围着陈冲转来转去,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昨天刚走今天就回来了,哦,对了,你是来拿那把剑的吧?我早就告诉你了这儿不需要那剑,那些鬼出不来的,那洞里住着仙人呢……”
张百忍等三人也盯着陈冲上下打量,发觉这个“凡人”越来越让人费解了,怎么跟这里也扯上了关系?只是那疯子碎碎叨叨,前言不搭后语也不可全信,但他们确定陈冲和这里必有关联。
“二弟,你认识这位朋友?”那老者也出言询问。
“早就跟你们说了别睡觉,一觉醒来什么都忘了吧?这朋友在我们这里住了好久呢,不记得了?他还引了三条河来呢?就那三条。”疯子手舞足蹈唠唠叨叨,一会儿指向村前的那条河,一会儿又指向那山后头。
陈冲听得一脸懵,他可从来没来过这里,想必这疯子可能是认错了吧。略一沉吟,陈冲觉得多半能套出点有用的东西来。
“老伯认识我?”陈冲试探性地问道。
“怎么不认识,你忘了?前些日子我还帮你挖河道的呢?放心,我不要钱,别装不认识我。”疯子的回答让人哭笑不得,感情那人是个吝啬鬼,舍不得付人家工钱。
“怎么离开这里呢?”陈冲又问,这才是他最关心的问题。
“说什么胡话呢?我怎么知道怎么出去?不是你说沿着这河一直往回走就能出去吗?怎么?前面不通?你又回来了?不对啊,这河就是你引来的呀,怎么可能不通呢?”疯子的回答更像是自言自语。
“那把剑在哪儿呢?”陈冲明知故问道,他知道那洞口处有把剑,对于它的来历也颇为好奇。
“你傻了吧?你不是放那洞口了嘛,就是那三条河的交汇处啊。”说着,疯子还指着那桃花山的方向。
陈冲三人一怔,这疯子虽然疯疯癫癫的,但说的话却一点不假,那座桃花山在陈冲的神识里的确是一处深渊。
“老伯,那里明明是一座山,哪里有什么洞啊?”黎庆接过话,好奇地问。之前陈冲并没有告诉黎庆这洞的事儿,陈冲还琢磨着怎么用那洞阴他一下呢。
“你眼神怎么跟他们一样也不好啊?那里哪儿有什么山?明明是一个洞,真是的,眼神有毛病,得治,别像他们那样眼睛泛银光,太瘆人了。”疯子数落道。
看黎庆被疯子这么唠叨,张百忍憋着愣是没笑出声。黎庆也是面色铁青,简直是无妄之灾。
“去拿走吧,我早就跟你说过了,那洞里住着仙人,不可能有鬼出来的,你还不信,非要把剑放在那里,多此一举嘛。”疯子又催促陈冲去把剑取走,似乎他对那人放剑的做法很是不屑。
突然那疯子盯着陈冲,不一会儿大喊大叫:“你不是他,他脸上没有刀疤,咦?怎么变年轻了?你真的会返老还童啊?你那么厉害谁能伤的了你啊?要不要我去请洞里的仙人帮你?不对,你不是他,你不是他,他已经走了······我们出不去,我们出不去,这里是坟墓,我们都是死人······早就跟你们说过不要害那户人家,遭报应了吧,遭报应了吧?哈哈哈哈,报应啊,都是报应啊······那孩子回来了,那孩子回来了,清歌,清歌回来了,大哥,清歌回来了!鬼,有鬼,你们知道吗?那洞里有鬼?仙人也镇不住的!三弟,三弟,三弟被鬼带走了,三弟被鬼带走了,你们也快走吧,鬼就要出来了,我们出不去,我们出不去……”
那疯子大喊大叫,前不搭言,后不搭语,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会儿在地上抱头打滚,一会儿又手舞足蹈,最后蹦蹦跳跳地回了屋,这让几人不寒而栗,脊背发凉。
“姑娘,你看我二弟这还有的治吗?”老者看向莫弦音。
莫弦音微微蹙眉,思索片刻,道:“老伯这是心病,心病还需心药医,得找到他的病根方可医治,请问他之前是不是受过什么刺激啊?”
“没有啊,我们村向来安详,从未发生什么怪事,怎么会得了心病呢?唉~~”老者无奈,对这二弟的病似乎并不抱有希望。
“请问老伯,那座山上是不是有什么人啊?”黎庆作揖问道。
“没有啊,那山那么高,谁能爬上去啊?”老者直接给了否定的回答。
这让四人一阵奇怪,他们明明看到那山顶有人,而且像是一个女子,怎么会无人呢?而且那疯子说那里有个洞,根本没有山这就更奇怪了。当然陈冲他们心里有数,张百忍莫弦音自然不会怀疑陈冲撒谎。
听到这里他们也明白了些大概,他们推测可能之前有个和陈冲长相相似的人来过这里,并且在这里留下了一把剑,应该还引来了三条河,他们不知还有其他两条河,但这村前的那条河他们此前查看过,那河水灵气极其浓郁,他们猜测那把剑就是法阵的阵眼,而三条河就是大地灵脉,为法阵供给灵气。只是如果真是如此那么这里就不是那人构建的封界了,他只是为了封印那洞里的“鬼”。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又是谁创造出来的?为何这里的人是处于半生半死的状态,那疯子口中的报应又是什么意思?回来的孩子是谁?这一切是他造成了吗?清歌又是谁?就是那个孩子吗?这一系列的问题萦绕在众人心头挥之不去。
尽管疯子的话提供了相当多的信息,但他们也不敢全信,很多事情都有待验证。
老者领着四人在这村子里转了转,如果不是这里过于诡异,单论这风景堪称绝世仅有。漫山遍野的桃花装点出一片粉红色的世界,在银白的月光下,任何华丽的词藻也形容不出它的美。
一行人转了几圈,那老者便言称天快黑了,已为他们准备好了房间,留他们小住几日。老人家的热心确实让人难以推辞,便在他的带领下四人住进了村子中间的一间屋舍。
老人退走后不久,这天空便突然一片漆黑,一如之前一样,好似一张巨大的黑布遮蔽了天空一样。不过这次并没有再变亮,似乎这黑暗会持续一段时间。
一股阴森的气氛开始弥漫,四人一阵警觉,深感不妙。
这时耳畔又传来疯子的叫喊声:“鬼,鬼要出来了,赶快回屋去。仙,仙人显灵了,鬼杀了仙人,仙人死了……”
疯子的喊叫声使得这阴森的黑暗显得更加瘆人。
四人围坐在一起,神识外放,时刻戒备着。
忽然,一道金光划破漆黑的夜空,随后这里的一切都披上了金黄的色彩。
“好强大的剑意!”黎庆第一时间感受到弥漫而来的剑意,率先冲出屋外双目灼灼地看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