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正值初春，百花尚未齐放，道路两旁青草刚刚露出嫩芽儿，宛若小小孩童的脑袋探视着陌生的世界。阵阵春风吹过，年前掉落尚未腐烂的树叶被阵风吹起，将片片枯黄的树叶吹落到陆绎眼前。他骑着马，一路狂奔，额角的汗珠上都沾满了尘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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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府，今夏躺在床上，脸色苍白，汗水已经把她的秀发打湿，紧贴在头皮上……钱嬷嬷和林大夫一直守在今夏身边，可陈福儿手中的蛇惊到了今夏，动了胎气，所以生产起来更是艰难……
“啊……林姨……姨……生不出来啊！”今夏哭喊着，有生之年她都没如此痛苦过。
“今夏，你莫要喊，那样会白白损耗力气。”林大夫擦拭着今夏额头上的汗，用询问的眼神看向钱嬷嬷。
钱嬷嬷的眼神里全是慌乱，按照她以往接生的经验推测，这几个时辰都过去了，今夏整个人开始虚脱……这都不是好兆头。她强压下心中的不安，催促道：“夫人，您可别泄气，加把劲儿，再使点劲儿啊……”
“我没有力气了，钱嬷嬷。”今夏的声音越来越低，眼神开始散乱……
“岑福，参汤呢？快让丫环端进来。”林菱冲门口大喊道，“快点。”
“林姨，不用了，我已经喝好几碗参汤了，没用。”今夏声音越来越低，面庞开始呈现灰色，上下眼睑几乎要合上了，“我太累了，睡会儿……”
“今夏，你不要睡，不要睡。”林菱发疯似地喊她，“你醒醒，醒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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产房外，陆绎终于赶到了。他想推门进入的时候，府中几位嬷嬷拉住他——
“大人，产房不吉啊！您不能进去。”
“你给我让开。”陆绎红着眼睛推开她们，闯了进去。
“今夏，今夏，你怎么样？”陆绎半跪在床前，握住今夏的手，“醒醒，你醒醒。”
快要昏迷的今夏感觉到一阵炙热暖流从手心传到胸口，她慢慢抬起眼睑，脸上挤出一抹笑容，道：“大人，你回来了，我去以后……你们把孩子取出来，一定要……要善待他……求你们了，大人，答应我……”
“你瞎说什么？”陆绎忍住眼中泪水，拿起今夏手放在颤抖的唇边，“你不会有事的，不会的。”
“我，昔日我做捕快之时，就……就知道……”今夏只觉全身如坠入冰窖一般，连胸腔跳动的心都快要被冻住似的，声音已如蚊哼，“自古妇人生子，便是一半身子在阎王殿里，一个……一个不小心，便……便被阎王爷留下……”
突然，陆绎倏地站起身，捧住今夏的面庞，一字一句地说道：“今夏，你打起精神来，打起精神来听我说话。”
今夏猛地再次睁开眼睛，恰巧望见陆绎眉宇间痛苦的神色，心中陡然一紧，用尽全力说道：“你我夫妻缘尽于此，来生……来生我还做大人的……大人的手下。”
钱嬷嬷和林菱都泪流满面地扭头看向别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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产房内外所有人，已然都嗅到死亡的味道，阎王爷派出索命鬼的脚步声仿佛都能听到了。
陆绎红着眼睛，宛若赌徒赔上了身家性命般，他弯腰捧着今夏的脸，用嘲笑的语气大声道：“今夏，天不怕地不怕的袁捕快，从鬼船到枫林坳，还有毛海峰，最后你等了三年，忍受无数的流言蜚语才成为陆府当家主母，现在府中所有白花花的银子都归你管，你把孩子生下来，养好身体，拿着银子想给孩子买什么就买什么……”可能失去今夏的恐惧，压得陆绎无法呼吸，他面色通红，目光却如挣扎在死亡线上的囚徒，对接下来发生的一切恐惧之极。
“银子，孩子。”今夏倏地睁开眼睛，原本如死鱼般的双眸奇迹般有了些许光彩。
“对啊，我们的孩子，还有那么多银子。”一向临危不乱的陆绎，此刻说起话来东一句西一句，他幽深的黑眸中燃起了希望之光，继续道，“今夏，你要不负责任地走了，我肯定要续弦，到时候，府中那么多银子可都不是你的。孩子，我们的孩子也一定不会被重视，你甘心吗？今夏，你再坚持用力，一定可以的。你真的甘心把陆府所有的银子，包括孩子和我，都让给另外一个女人吗？”
“我不甘心，不，不要……”陆绎的话，宛若带着魔力，使得今夏心中生出无穷无尽的力量，她大叫一声，“孩子，银子，大人，都是我的，我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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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希望了，有希望了。”钱嬷嬷赶紧上来帮忙。
“陆绎，你出去吧！”林菱心中喜极而泣，还是今夏的夫君最了解她啊！
陆绎点点头，脚步踉跄地走出产房。
“大人。”岑福上前来直接跪下，“属下办事不利，请大人责罚。”
“此事与你无关，你且起来吧！”陆绎扶着墙壁，胸口隐隐作痛。昔日做锦衣卫时的那些旧伤，失去母亲、父亲的痛苦，那些多年前的伤痛，都宛若从骨髓中争先恐后的溢出来，再一点点渗透至他全身的筋骨……如果再失去今夏母子，陆绎是绝对撑不下去的。
不知何时，外面下起了小雨。房顶的青瓦上，春雨滴答作响，细细听来，每一滴雨声都那样清澈悦耳，宛若乐师弹奏的曲子。
陆绎就那样扶墙而站，守在距离今夏母子最近的地方。恍惚中，他觉得自己置身在悬崖峭壁之上，一个不留神便会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哇啊哇啊……哇啊……”产房里传出洪亮的婴儿哭声。随后是钱嬷嬷的声音，“太好了，终于生了，终于生了。”
这时候，产房门开了，钱嬷嬷走出来，疲惫至极的陆绎低声问道：“今夏怎么样？”
“恭喜大人，贺喜大人，母子平安！母子平安！”
听完钱嬷嬷的话，受伤却不敢让人知道的陆绎，意识逐渐模糊……
“大人。”岑福这才发现，陆绎后背右上方渗出的血迹，已然将那块衣衫染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