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6号是个难得的大晴天儿,阳光明媚得宛如一位善解人意的少妇。她收敛了炽烈的光焰,正用温柔且略带悲悯的目光注视着脚下奔走忙碌的众生。
七个葫芦娃都累坏了!整整一个上午,他们一刻不停地小跑着穿梭在蔗园和糖坊之间,用小推车来回运送刚刚收割下来的甘蔗。
午后,远远地就看见邦尼特抱着小爱德华慢悠悠地朝糖坊走来。才一岁大的小家伙白白胖胖异常可爱!一头金黄色的小奶毛,加上天生笑眯眯的小圆脸蛋儿,简直就是个再版的邦尼特!
邦尼特笑嘻嘻地托着儿子的小胖屁股蛋儿,抓起他粉藕似地小胖胳膊朝众人挥动着,还憋起嗓子学着婴儿的声音挨个打招呼:“嗨!大家好啊,我就是英俊又勇敢的小爱德华船长!我知道你是老德克,你是托尼,你是罗宾……”
“你也好啊,英俊勇敢的小爱德华船长……”大伙纷纷停下脚步,笑呵呵地朝小爱德华招手问好。
见这粉嫩粉嫩的小家伙实在太可爱了!荣兵忍不住放下推车,双手在衣襟上使劲擦了擦,伸出手去乐呵呵地说:“来,让叔叔抱抱。”
少校也笑呵呵地把小爱德华交到了荣兵怀里……
突然蓦然忽然之间,一声虎吼就在荣兵身后猛地炸响了……“天主哇!你怎么竟敢让那样的人碰到我的孩子?!我敢打赌你绝对就是存心故意的邦尼特先生!气死我你就自由了对吗?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是吗?在我已经痛苦地失去小亚蓝比之后,你还要残忍地让我的小爱德华也失去他的母亲对吗?!”
荣兵差点没吓死!就像被怀里的小家伙烫着了似地,哆哆嗦嗦地赶快把孩子又塞回了少校的怀里!可此时的少校比他哆嗦得还厉害呢!
大伙也都齐刷刷地闭上嘴巴低着头,脚步匆匆地远离这里干自己的活儿去了。没人再敢看少校那张通红通红的脸,也没人再敢听他那些尴尬结巴的道歉话。
热带的天气可真是无常啊!刚才还那样明媚的阳光,转瞬之间就被乌云遮蔽得踪影不见。看来,一场暴雨是在所难免了……
11月8号傍晚,少校和荣兵并排坐在廊檐下爬满了藤萝的橡木矮护栏上,望着大雨中的庄园,晃荡着腿儿抽烟聊天。
见荣兵盯着自己的右眼在看,少校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嗐……这小爱德华呀,小拳头可有劲儿了!真像我小时候……”
望着他那只乌青完美的“熊猫眼”, 荣兵拼命憋住了笑!低下头去抽烟假装没听见。心下却道:“是呗,这也太有劲儿了!一岁大的孩子就能把他爹削这个熊样儿?你家养的那是小朋友啊,还是小怪兽啊?”
少校岔开了话题……“罗宾,那天你背诵的那段话,我后来越想就越觉得贴切无比。”
“《疯狂的罗兰》里那句?呵呵,我就随口一说。”
“唉……女人哪,恋爱的时候和结婚之后,完全就是两种不同的生物啊!”
荣兵摇了摇头:“这我可就没有体会了,我还没正经地谈过一次恋爱呢。”
“你谈恋爱都很不正经吧?”
“少扯你个老邦子!人家还没正式谈过呢好吗?”
“呵呵,罗宾,在你们中国的文学作品中,也有类似的感慨吗?”
荣兵想了想:“嗯……我能记起来的是有一段话。说这话那人和你身份差不多吧,也是位少爷。原话大概是——没出嫁的女孩儿都是无价的宝珠,出嫁之后不知咋地就添毛病了。虽然还是颗珠子,却已经没啥光彩,是颗死珠了。再老了就更连珠子都不是,干脆变成死鱼眼睛了。”
邦尼特低着头仔细品味了片刻,忽然仰面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罗宾啊罗宾,你们中国的文化简直太精彩啦!这位先生的这段话虽然没有《疯狂的罗兰》里那句富有诗意,但其直观贴切和幽默奇妙胜过那句百倍啊!哈哈哈,简直妙极啦!”
荣兵也陪着笑了两声道:“其实我并不认同这样的话。毕竟人的一生都是随着年龄在不断变化的,就像你我的母亲,她们也会有变老的一天啊?这样刻薄的形容我可不认同。”
“可惜我永远都不会有那样的体会了。我的母亲在我七岁时就去逝了。她是在我父亲病逝的九个月之后,因伤心过度而去的……”
“啊?邦尼特……我、真对不起!我不知道……”
少校扬起了娃娃脸勉强一笑:“没事儿罗宾,你又不是故意的。再说都已经过去了。无论什么样的痛苦总会有过去的一天……”
他忽然目光上扬表情一呆!继而就小声喃喃道:“或许也会有过不去的吧……”
二楼的一扇窗子“嘭”地被推开了!一头猛虎的狂吼声在雨中的庄园里回荡……“邦尼特先生!我敢打赌你绝对就是故意的!你故意在廊檐下抽烟就是想熏死我和小爱德华对吗?然后你就自由了是吗?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是吗??我可曾说错过你吗?外表儒雅而内心狂野的邦尼特先生?!”
看到少校跟做贼似地迅速把烟扔在一个大花盆的后面,然后狼狈万分地一溜小跑上楼而去,荣兵吓得心嘭嘭跳着也飞快地把烟扔进了旁边的草丛里。之后就一直在琢磨……下着大雨还关着窗户,俺哥俩这烟到底是咋熏着邦太和小爱德华少爷的呢?
11月10号下午,庄园主楼那间宽敞典雅藏书颇丰的书房里。
邦尼特少校起身拦住了忐忑不安地只想赶快离开的荣兵,得意地笑道:“你怕什么呀?玛丽•亚蓝比小姐又不在家。现在我可是个快乐单身汉哪亲爱的罗宾!嘿嘿……”
荣兵警惕地问:“老邦子你啥意思?”
“嘿嘿,意思就是……今天我可以和你……嘿嘿……在自己家里……随便抽烟!随便喝酒!随便聊天!甚至晚上还可以请七位可爱的朋友吃一顿丰盛的晚餐!意思就是——今天我拥有自由!比生命更宝贵的自由啊!!”
“你确定?”
“一万个确定!放心吧罗宾,十几英里呢,回不来。她早上离开时就告诉我了,今天就带着小爱德华在娘家住下了。”
“早点说清楚啊?你个老邦子!吓我这一身汗!别磨叽!烟!快点掏!这两天把我给憋的……”
压抑了许久的两个家伙就像两个叛逆少年似的,坐在包金丝绒的椅子上,把两脚摞在宽大的“百乐圣檀”木桌上整齐地摇晃着,相对喷云吐雾。
看着少校左右两边终于对称了的“熊猫眼”,荣兵这次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少校又尴尬地摸摸眼眶小声说:“嗐!这小爱德华呀……出手可真……”
“得了得了邦子!这又不是啥秘密,也不算啥磕碜事儿,老往无辜的小爱德华身上赖亏心不啊?”
少校惊奇地抬起头来:“罗宾,你真觉得这不算什么丑事?”
荣兵仰面吐了个烟圈儿摇摇头:“不算!我们中国关于夫妻关系有句话——打是亲骂是爱最亲最爱用脚踹!我有个朋友老道,两口子感情可好了。但他媳妇那降夫十巴掌……艾玛老狠啦!”
少校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噢……中国人可真是胸怀宽广并且富于智慧。要照这么说,玛丽爱我已经爱疯啦?”
“嗯……不过说真的,尊夫人脾气确实挺烈的!”
少校摆摆手:“谈不上,罗宾,谈不上!你要是见过我那无法形容的岳父威廉和岳母大人,你才知道什么是生猛什么叫刚烈!玛丽和她父母一比,温柔似水的小猫咪一只……”
“唉呀我去!邦子啊,我的老兄,你是咋撑到今天的?”
“其实……从前的玛丽真不是这样的。我十五岁那年就认识她了,我有多怀念那些时光啊?卡莱尔湾海滩的细沙……芭丝谢芭湾的巨岩……坐在动物花洞上面看座头鲸喷水……奔跑在查普曼先生的植物园里捉迷藏……我悄悄地靠在高大的香桃木树后默默注视着她,她偷偷躲进一片茂密的金凤花丛间四下里张望,捂着嘴无声地笑着。眼睛亮亮的,睫毛长长的……红黄相间的金凤花瓣也没有她娇美的容颜好看……”
荣兵默然……
“呵呵,你瞧我,不说这些了。我今天特意安排你来帮我收拾书房,其实是有好东西要和你偷偷分享的!”
邦尼特一边说一边起身去书橱下面的柜子里抱出了一个小木箱,打开之后,小心地拿出一瓶样式古朴酒液呈金黄色的朗姆酒……脸上露出了极为罕见的炫耀之色,略带得意地说:“告诉你吧罗宾,其实朗姆酒真正的起源就在我们巴巴多斯。最早前,种甘蔗的人都是把颜色浓黑味道难闻的‘糖蜜’直接倒进海里的。后来还是那些黑奴偶然发现了,用糖蜜发酵蒸馏之后就可以做出这种味道狂野的烈酒来。这种烈性饮料就成了奴隶们苦难生活中唯一的安慰了。”
“知道黑奴的苦难你家庄园还蓄养了92个!”荣兵这话当然是在心里说的。
少校自顾自地继续炫耀着:“罗宾,要不是和你太投缘了,这酒我自己都舍不得喝呢,一共只剩三瓶了。这可是我曾祖父的时期邦尼特庄园自己精酿并窖藏起来的,到现在已经七十七年了!我敢打赌,找遍全世界你也别想再找出一瓶这样的金朗姆来!”
“哇——这么好?!这要是能带回一瓶去给我老爸尝尝……”当然,这话荣兵还是在心里说的。
“这瓶酒呢,就只能咱俩偷偷分享啦。但你放心,不会太亏着老德克他们哥几个。晚上收工前,我会吩咐厨子多做点好吃的,再给他们拿几瓶1703年的Mount Gay,咋样?”少校一边说一边满面红光地望着荣兵,眼神中带着一位好客的主人正在期待客人称赏时的热切……
但荣兵的回答是不着一字同时竖起的两根大拇指!
“哈哈哈……”这无言而又新颖的回答显然是满足了少校的虚荣心,从他这开心爽朗的笑声里就听得出来。
“你知道吗罗宾?海盗们发明了一种鉴定朗姆酒品质的法子,他们把朗姆酒浇在火药上,如果火药还能正常燃烧那才算好酒。如果火药浇上酒就点不着了,那海盗们就要跳脚骂娘啦!哈哈有趣吧?但咱俩可不用试,我敢保证这是世界上仅存的三瓶最好的朗姆酒之一啦!”
“邦子!没啥说的!你这朋友我铁定是往死里交了!那……咱俩现在就开喝呀?”
“嘿嘿,别急别急,还有惊喜在后头哪……”
邦尼特屁颠屁颠地又跑到柜子下面搬出一个用华丽锦缎包着的小箱子,小心翼翼地放在绿檀木大桌上慢慢打开……是一整套掐金珐琅的白地儿蓝花瓷酒具!那种只有经历了岁月的缭绕和温熏才能形成的柔和自然的包浆,使这些精美的瓷器散发着一种直达人类灵魂深处的温润之美……
邦尼特闪亮的目光从瓷器上缓缓抬起来注视着荣兵:“这就是你那无与伦比的祖国带给全世界的瑰宝!无比精美无比绚丽的瑰宝!这些瓷器都是有生命的,你可以清晰地感知到它们身上浓缩承载着那些美轮美奂的时光,浩瀚古雅的文化,还有这独特的神韵,和语言无法描绘之美!”
来到这片时空,荣兵的身影都是出现在荒野、木工场、渔场、棚屋、种植园、码头、劳力市、水手舱……只有那次偷偷摸进了男爵的卧室,那也是急着要去救埃丽萨,根本没心思留意房间里的瓷器。平时就算偶尔在哪见到几件,也一准是那种欧洲“再发明”的瓷器罢了。此刻望着这些莹净典雅线条优美的瓷器,荣兵的心“嘭嘭”地剧跳着,眼里竟忽然有种又湿又热的感觉……
“震撼吧?”
“无以言喻!”
“精美吧?”
“无与伦比!”
“珍稀吧?”
“无可代替!”
“罗宾,只有你才是我的知音啊!其他人全都不懂!可笑那帮美第奇、伯特格尔、奥古斯都二世们,以为终于找到了高岭土总算发现了炉温的奥秘就能完全破解瓷器的密码了?哈!真特么好玩儿之至可笑至极!这是技术吗?这是艺术!西方画派的写实技法用于油画还是不错的,可生搬硬套地放在在具有象征意义和朦胧气韵的艺术品上,那他妈的就纯属糟践东西啊!这是永远无法弥合的美学差距好吗?这是学徒小工与宗匠大师的区别好吗?这是形似与神韵之间那道无法跨越的天堑好吗?!”
“邦尼特,谢谢你!谢谢你让我看到了这些祖国的瑰宝,更谢谢你的这番话!”
“嘿嘿,那是不用的,这世上仅存的几瓶最好的金朗姆,当然要用这最名贵的中国酒具来承载了。”
“那我可舍不得!万一不小心……”
“小气劲儿吧!我都舍出了我的金朗姆呢!放心吧,等会儿我把桌子铺上厚厚的绒毯,咱俩就算一不小心失了手,也绝不会打破这些无价的宝贝。”
“那……似乎倒是可以……”
“罗宾,你先挑一只酒杯吧,再帮我也挑一只。这些画面都是有故事的吧?只可惜我完全看不懂,就只能想像了。”
“嗯,行。那你就用这只‘醉卧沙场’吧,豪气!我就用这只‘飞觞醉月’,豪迈!”
“醉卧沙场……飞觞醉月……噢!噢!噢买嘎!我好像捕捉到那种神奇美妙的意蕴啦!噢买嘎!就这样简简单单的几个字,竟然可以让我如同置身于一幅画卷之中!我的上帝啊!以前我还以为与中国文化相比,欧洲的文化还是个幼稚的孩子,可我今天才明白了,狗屁的孩子啊?胚胎!妈的!胚胎!”
“呵呵,过了过了邦子,不至于不至于。你这就属于‘中吹了’。”
“罗宾,其他那些酒杯呢?每一个都有独特的历史和故事吧?”
“是啊,像那只‘曲水兰亭’,那只‘落霞孤鹜’,还有那只‘东篱黄昏’,这些杯子每一个都是有典故的,有的连我也不太懂呢。”
“唉……你们中国的文化真是美不胜收啊!真令人羡慕!”
“是啊,能够在这里看到这些……我都不知说什么好了。”
“咋样罗宾?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邦子,我真是太意外!太惊……”
“你这次绝对是真的疯了邦尼特先生!!!”
一声猛虎的狂叫声骤然间在身后炸响!荣兵脖子一僵手一哆嗦……“啪!”
仍是这间书房里……
法官大人玛丽•亚蓝比(Mary Allamby)——邦太,正环臂抱胸坐在大桌后面,对面站着七名表情各异的被告……
“德克是吧?据说你是他们的首领?”
“算是的,夫人。”老德克微一欠身。
“你的人打碎了我一件价值无法估量的古董瓷器,你怎么说?”
“既然无法估量,那我无话可说。悉听尊便吧夫人。”
“呵!你也不必用这种口气对我说这种话!德克先生!我当然也知道,遇上这种事儿,倒霉的只能是有钱人!表示无所谓的准是一无所有的穷——光——蛋!”
“亚蓝比!我想提醒你注意说话的分……”
“我再说一遍!这里没你的事儿!”
从书房门口探进来的那张惨白的胖脸又迅速缩了回去。
“桑乔!进来!立刻骑马去布里奇顿把治安官约翰先生给我叫来!”
老德克双眉紧皱抬起头来正要说话,书房门口就“呼”地冲进来一个小胖子……
“我最后再说一遍!这里没你的事儿!邦尼特先生!”
“而我只说一遍!别把事情搞大了而且做人得讲道理!邦尼特夫人!”
两人一坐一站,都在怒目圆睁地死盯着对方的眼睛……
“哈!照您的意思,那套我父亲暗示了好几次您都舍不得送他的古董瓷器,就活该被那个可恶的东方人给生生摔碎吗?!”
“如果不是我非要让他拿那个杯子,如果不是你突然发疯似地在他身后尖叫,罗宾能打碎那个瓷杯吗?他比你我更心疼那件瓷器呢你知道吗?亚蓝比!那可是来自他祖国的瑰宝啊!”
“哟!大家都听到了吧?英勇的少校先生面对他的妻子时表现得多么勇猛呀?我但愿三年前那次面对西班牙海盗时您也曾拿出过同样的勇气才好!免得使我在所有人的面前都抬不起头来!”
对视良久……
“放过他们!算我求你!玛丽……”
沉默良久……
“好!你是一家之主你说了算!但他们几个必须给我即刻离开邦尼特庄园!我心里已经堵了很久了!吃得好穿得好干得少整天嘻嘻哈哈!再这样下去奴隶下人们都没法管了!尤其是这个罗宾,整天勾着你尽聊些不着调的事儿!最初还管你叫邦尼特少校,后来居然叫你邦尼特了!再后来竟敢叫你什么什么……邦子?!哈!真好笑!您的体面和尊严呢邦子先生!?自从他来到庄园以后,我发觉你的精神越发不正常了邦子先生!”
“……好吧。那他们的工钱……”
看到抱着肩膀与他对视的邦太嘴角那抹嘲讽的冷笑……少校嗫嚅着说不下去了。
老德克向前一步微一欠身:“我得感谢邦尼特先生的仁慈厚道,当然还有邦尼特夫人的宽宏大量。谢谢你们。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是没脸再谈什么工钱的了。我们这就离开,希望这能够使邦尼特夫人得到些许的平静。最后祝夫人先生和可爱的小爱德华生活安宁幸福,再会。”
“啊巴辣鼓……呜……啊巴辣姑……嗯……呀旮旯及其……都啥玩意儿来着……呜呜呜……”
螺丝腿儿哼唱着荣兵那首怪怪的歌,拐着罗圈腿儿,那摄高耸的黄毛还一点一摇的。几个人都轻松得就像啥事儿没有一样,边走边四下里打量着巴巴多斯岛上的风光。
老德克落后一步把手搭在荣兵的肩膀上,语气轻松地说:“小伙子们,想想还真挺对不住你们的,来岛上都好几个月了,也没带你们出去玩玩。今天终于有空啦,咱们先去芭丝谢芭湾吧,看看海中那个白色的大汤碗。很神奇的!真的罗宾。”
荣兵仍是垂着头望着地面,没精打采地说:“大叔啊,咱们辛苦了那么久啊!可大伙儿的钱都被我……”
“瞧你说的!能有几个钱?我给大伙儿讲一件我的糗事儿吧,这事儿连罗斯都不知道。”
大伙都放慢了脚步围拢过来,好奇地微笑着望向老德克。
“我在西印度这边浮沉了这么多年,一穷二白倒是经常,但钱包鼓鼓也是有过的。记得有次在皇家港我喝醉了,就去一个叫‘埃娅•珍苏昂娜’的私娼家里玩。我那时真挺喜欢她的,当天又喝的太多了,一冲动,就把身上的160多皮斯托尔金币全给了她!好像还说了很多我有多在乎她,要她拿了这钱以后就别做这行了之类的屁话……哈哈哈!结果,第二天早上酒醒后,我就又变回身无分文的穷光蛋啦。人家珍苏昂娜呢?生意照做。而且那之后我又去过一次,人家该收多少钱还收多少钱,连个折都不带打的。哈哈哈!打那以后,我就再没去过她那儿了。”
众葫芦娃顿时爆发出一阵笑声!
螺丝撇着嘴摇摇头:“真是婊子无情戏子无义啊!那你第二天就把钱要回来呗?反正也是你喝醉之后才犯的糊涂,又不是你的本心。”
老德克正色道:“记着孩子!永远别做那种事!我宁可对着自己的脑袋来一枪都不会那么干!钱是我自愿给她,不是人家偷的抢的骗的吧?我确实喝多了,可那些酒是灌进我肚子里了没喝到驴肚子里去吧?”
众人又是一阵轰笑!
看到荣兵只是勉强跟着笑笑,小梅子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别这样罗宾。你们中国肯定也有关于金钱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这类格言吧?说给我们大家听听好吗?”
荣兵没精打采地说:“有,咋没有呢?天生废柴没卵用!这千金散尽……唉!咋复来呀?”
“哈哈哈!”
“咯咯咯……”
“呵呵。”
老德克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想那么多!罗宾,别那么没出息!咱们今天先放松地玩上一天,晚上再去吃点岛上的特色烤鱼。巴巴多斯这边最不缺的就是种植园,再找份工作一点儿不难。最多咱们的计划再推迟几个月而已。”
“啥计划?”几个人不约而同地望向老德克……
“过得岗过得岗过得岗……”
身后大路的转角处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众人回头望去,只见邦尼特庄园那匹漂亮的白马已经跑到了近前。一个小白胖子骑士从马上跳下来,满脸是汗地快步走到众人面前……
“罗宾,这是我欠你的那瓶酒,你喝不着我心里永远都会不舒服的。这是庄园欠诸位的工钱,嗯……实在抱歉我手头拿不出太多现金了。这有6镑多点,你们先拿着,算我亏欠大家了。对不起……”
少校边说边弯下腰去想给大伙儿鞠躬,马上就被老德克抱住了!
小梅子抓着少校放在他手里的一把金银币,荣兵捧着少校放在他怀中的那瓶1636年的金朗姆,老德克和少校四手紧握……众人一时都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荣兵把酒交给切里,走过去,对视了片刻……无言地给了少校一个熊抱!
少校仰起脸来双手扳着荣兵的肩膀,脸上带着依依不舍的神情微笑地望着他……“虽然我一直都不大喜欢你这么叫我,但罗宾你要记住,此去无论天涯海角,在这巴巴多斯小岛上永远有你一个最真诚的朋友——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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