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年底,每年春节,按照惯例,陶陶母亲都会独自去丈夫所在的城市。由于今年父亲终于松口见了陶陶一面,所以这个春节,她打算陪着母亲一起过去。
母亲听我说完,反问,“亦清怎么办?”
许陶陶有些为难,去年春节期间,她和亦清误会消解,确定恋爱关系,值此一周年之际,内心是很想和他一起过的;加之小悦那边还无进展,亦清目前没有可以一起过年的亲人,陶陶也不想留他孤身一人。思来想去,回复母亲,“要不,亦清和我们同去?”
“说什么傻话?又不是什么好地方。”
许陶陶犯难了。
母亲由她挣扎了一会,才好笑道,“看把你为难的。今年我不去你爸那边,你叫上亦清,来家里过年。”
陶陶觉得不妥,“那爸怎么办?岂不是很孤单。”
“你以为我每年春节过去,你爸就会见我?他那个倔性子,亲闺女好几年都不见,还能由着我每年春节过去。最近几年,我过去他都不知道。我也是心里别扭,前期你不在国内,一个人在滨城没什么意思,去年你回来了,但这个习惯一时半会也改不了。今年看着你日渐开心,妈心态也好了很多,不去了,有你和亦清陪着,咱们好好过个年。”
大年三十当天,亦清早早过来许陶陶家,接了陶陶和母亲出门大采购。这个春节,除了日用品外,他们还买了对联、福字、中国结等一堆喜庆的东西。回到家里,开着电视,几个一起忙碌着,有种久违的幸福。
当晚的年夜饭,陶陶母亲和亦清齐齐发力,做出了一大桌。大家用饮料代酒,欢欢喜喜地说了大半个晚上的话。
年夜饭毕,母亲交代许陶陶去收拾,和亦清进了书房。
在厨房洗碗的时候,陶陶的心情不复刚才的雀跃。其实,她能猜到母亲会和亦清说些什么。
她和亦清,年纪都不小了,这么些年,兜兜转转走到一起也是不易。在一起的这一年,亦清对她很好,许陶陶也坚信他们的感情牢不可摧。如果,一定要在两人之间找出问题,那就是亦清从来没有提过结婚的事情。
对于这件事,许陶陶虽然偶有失落,但多数时候能自我安慰。毕竟,亦清奶奶去世没多久,没准他们的乡俗有守孝之类的说法。只是,亦清对于此,从未有过解释,也不曾向她表露过他的计划,所以有些时候,陶陶会忍不住胡乱揣测,猜想亦清是不是怕耽误事业、还没有做好准备、更或者因为他母亲的缘故对婚姻怀有畏惧。
这些原因,无论哪个,都需要两人坦诚沟通才有化解的可能。可沟通的前提在于亦清主动告知许陶陶他的顾虑,否则,若她直接将这些猜测挑明,既可能太过唐突,也不一定能准确定位到症结所在。
无解时,许陶陶的鸵鸟本性就会冒头。
她想,反正现在大家结婚普遍越来越晚,等过个几年再考虑这事未尝不可,趁此好好享受一番恋爱中的二人世界也挺好。
但当身边的朋友纷纷晒出结婚生子的照片时,有那么些时候,她会忍不住失落。即便安慰自己结婚证只是一纸合约,婚礼也只是社会仪式,许陶陶还是期待属于自己的那份能早点来到。
理智与感性的这种偏离,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亦清。初遇亦清前,许陶陶对喜欢一事完全懵懂,与他分开的几年,也从未起过嫁人的念头。如今,与他相知相伴,越是幸福,却越是期望更多。
许陶陶的这些纠结,虽不曾跟母亲讲过,但母亲不可能毫无察觉。这次春节,母亲叫了亦清一起过年,是认同他为家人的表态。如此表态后,母亲于情于理,肯定希望亦清也能有个明确的态度。
许陶陶一面希望亦清能借此契机定下明确的计划,一面又担心亦清还未准备好迫于应对。
心神不定下,做事完全没有专注度。直到身后传来亦清的调侃,“看来明天得交水费”,她才回过神来,赶忙关了一直开着的水龙头。
亦清挽起袖子接过陶陶手中的碗,“我来洗,去休息。”
许陶陶在他身后站了会,忍不住问道,“我妈和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随便聊聊。”
亦清的反应,证实了许陶陶的猜测。看来,他不仅回避这个问题,也并未在与母亲的沟通中给出明确答复。
许陶陶独自来到客厅,母亲正收拾着桌子上的零碎物品,见她从厨房出来,开口道,“又偷懒了吧,洗个碗洗这么久,到头还得别人帮忙。”
母亲的神色看不出什么异常,许陶陶稳住心绪,撒娇道,“刚吃完年夜饭,你就把亦清叫到书房,留我在厨房洗碗,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亲生的。”
“说什么傻话,累了就去休息。”
母亲这边也套不出什么话来,陶陶感觉心头有些闷,等亦清洗碗出来,一起陪着母亲看了会春节联欢晚会,因为不怎么说话,被误认为她困了的两人赶去休息了。
春节假期结束后,亦清才注意到许陶陶的异常,“怎么感觉你无精打采的?”
许陶陶扯谎,“工作累的。”
亦清笑了,“这才开工几天。春节期间你就扬言要把一年的休息补回来,在家待了这么多天还没缓过来?”
许陶陶继续胡诌,“也许是春节期间放松太过,还没从懒散中恢复过来。”
亦清摸摸她的额头,“有没有不舒服?”
陶陶摇头,“没有。”
亦清安慰道,“过去两年,你绷得太紧,现在靓源经营步入正轨,精神稍微放松些也未尝不可,张弛有度,不要太逼自己。”
陶陶无言点头。
自春节后,她刻意减少了和亦清的相处。虽然内心依旧向往与他一起时的开心,但他对于结婚一事态度的不明所带给许陶陶的不安全感,又让许陶陶想要拉开一些距离。
亦清的工作,依然忙碌,春节刚过就开始频繁去往外地,许陶陶没有问他去哪里,也不问去做什么。亦清的忙碌,部分掩盖掉了许陶陶拉开距离的刻意,也让亦清无暇细究她的变化。
两人的日常联络,渐渐变得无聊,多是“吃饭没”“别太累”“早点睡”这类信息。
这样的相处状态下,许陶陶不免难过,却又有种别扭的坚持。她想,如果亦清不觉得异常,也没有要改善的想法,自己又为什么要主动去改变这种状况。
她既怕两人的恋情像有些情侣那样,经过懵懂、浓烈后最终归于平淡,又不甘次次都是自己主动。
在这难熬的别扭中,时间一晃进入三月。许陶陶终于等来了亦清的主动邀请,“周末去踏青?”
多日不见,对亦清的思念占了上风,她答应下来。
周六,亦清来接许陶陶时,眼中血丝交杂,一看就是没休息好的样子。
许陶陶心中五味杂陈,既因为他工作劳累而心疼,又因为证实他最近对自己疏于陪伴可能是迫不得已而宽心,但还是不足以摆脱对他们感情的不安全感。诸多情绪夹杂下,整个人有些无精打采。
亦清摸了摸她的头,“外面春光很好,带你出去看看,开心些。”
车子发动以后,许陶陶靠着椅背佯装休息。
亦清开了一段时间车,开口叫她,“陶陶,睡着没?”
陶陶转头,见他眼神亮得出奇,分明是很高兴得样子,不禁有些愣怔,呆呆地摇了摇头。
“睡不着的话,陪我说会话吧。”
许陶陶点头,想了一会,“你最近睡眠不够吧?”
亦清没有否认。
“我们要去哪里?远不远?你开车是不是有些困?”
亦清笑了,“想你陪我说话,不是因为我犯困,是最近好久没跟你待一起了,很想念和你聊天的感觉。”
这句话,好似触动了闸门,许陶陶的眼泪刷刷直下。
亦清始料不及,有些仓促地靠边停车,“怎么了?”
许陶陶不知如何解释自己得失态。
亦清解了安全带,向她靠近些,“出什么事了?我最近太忙,有什么没注意到的,你要告诉我。”
陶陶哽咽道,“你也知道自己太忙。”
亦清先道,“对不起”,顿了一下笑了,“就因为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