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陶,明天周日,你可以休息吗?有空见面吗?我去找你。”
“陶陶,你在忙没有看到信息对吗?方便的时候回复我下好吗?”
“陶陶,比赛的事很对不起,可不可以给我机会补救?”
三条信息,间隔时间很长,最后一条来自晚上十一点点多。
许陶陶扔掉手机,闭上眼睛,眼角又有液体滑下。自多年前第一次知晓田浅的存在后,她曾无数次自我怀疑:怀疑自己不够好,所以不得梅亦清喜欢;怀疑自己不够聪明,没有发现梅亦清有未婚妻的事实;怀疑自己不够勇敢,重逢后面对梅亦清的靠近,不敢明白问他一句是否成家……
每一次的怀疑,她都是将矛头对着自己,唯独今日,看到他的这几条信息后,生平第一次,对这个人生出了恨意。
梅亦清,他怎么敢!
他怎么敢在喜欢自己青梅竹马的同时,一路享受着她的爱慕;他怎么敢在她回国专心打理靓源时,一次次刻意靠近再次吊起她的希冀;他怎么敢在多年前有未婚妻、而今有妻儿的状态下,还与她保持类似暧昧的情愫……
他怎么敢!
即便自己再无知、再愚蠢、再好骗,他怎么敢丝毫不顾及自己母亲对他的恩情,肆意糟践母亲唯一的女儿。
许陶陶咬紧牙关,泪水却愈加滚烫。纷杂的画面在脑海中上涌重叠,许多被刻意忽略的细节,一条条地嘲讽着她的愚昧和自以为是。
她愚昧,所以多年前为了他一意孤行留在国内跨专业读研,却从不曾看透过他的心思;她愚昧,所以重逢后面对他继续不向自己谈及私事的事实,依然找理由相信他应该是未婚身份。
她太自以为是,即便多年前在田浅身前败下阵来,仍然自负地觉得梅亦清最终可能没有选择她;她太自以为是,凭借着自己单方面认为的了解,近乎固执地给了梅亦清品性忠贞的判定,并被这样的判定蒙蔽双眼枉顾事实。
脑中浮现的诸多画面中,她和梅亦清最后见面的那次场景尤为讽刺。在她质问他“不能一次次骗我”的时候,梅亦清的回答是什么呢,他说,“我没有。”
她质问中的“一次次”除了青秀杯赛事内幕,还包含着对他曾经隐瞒未婚妻一事的不满。而梅亦清在否认骗她之后的解释中,其实只解释了前者。
可当时的她,出于对梅亦清也不是无所不能这一事实的心疼,竟然完全忽略了他们质问与解释间的巨大差异。
心中原有的评判一旦崩塌,许多事情的看法即刻推倒重来。
多年前,她不是梅亦清同学圈中唯一一个被他温和相待的人;多年后,她也不是他唯一相帮、关系亲近的异性。
除了她,梅亦清对方苋、对辛梓涵、以及近期对小悦,都很是照顾。他会在带着她去露营的同时也一起载上方苋,她却坚持相信他所解释的方苋对他有恩;他会在辛梓涵与秦芃造型冲突时花力气调整两人的顺序,她却自我安慰他为的不是辛梓涵而是自己;他和小悦愈发熟悉、聊天总是热络亲近,她却宁可相信两人都是本性使然。
怀疑一旦开始,便如雪崩般难以停止。
许陶陶一遍遍地搜寻记忆,寻找着所有被她忽视的蛛丝马迹,越是找寻,越是可疑。而层层加深的怀疑延展出一个可怕的事实——她所亲眼见到的已经如此不堪,那她未曾有机会目睹的呢?
梅亦清,他究竟是怎样的人?到底做了多少欺瞒她的事?是否也在同时欺瞒着别人?他为什么这么做?想要获取什么还是单纯享受这种荒唐的感觉……
抑制不住的种种猜想逼得许陶陶要发疯,头痛欲裂,她躬身躲入被中,双手死死地抵着耳朵,脑中却依然阵阵刺鸣。
不知这样绝望挣扎了多久,头顶的被子被一把掀开,刺目的光线晃得眼前一阵失明。
邓越泽暴怒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出什么事了这么作死?老子电话都快打爆了,你是手残了还是脚断了接不起来?”
许陶陶没吭声,维持着双手挡光遮眼的姿势,一动不动。
邓越泽站在床边喘了会粗气,“行,许陶陶你牛,你别说话,就这个样子别动,阿姨到家你就这幅熊样给她看。”
许陶陶慢慢垂下遮眼的手,“我妈要到了,这么快?”
“你这要死要活的样,能不紧赶着回来吗?”
许陶陶右手撑床,试图坐起来,却没有力气,手一歪刚刚离开床褥的身子又跌了下去。
邓越泽伸手扶着她的胳膊和肩膀,慢慢用力,让她靠坐在床头。他在床头转了两圈,然后快步走到客厅翻腾起来,再进来时手里拿着一盒未开封的牛奶,“我看了,保质期半年,没过期,先喝了。”
许陶陶接了过来,扯下包装上的吸管,吸管上的塑封却怎么也撕不开。
邓越泽一把夺了过去,“出息!”两下撕开又递回给她。
她喝完牛奶,又坐了一会攒了点力气,开口对邓越泽道,“你出去。”
邓越泽凶得不行,“老子不走。”
“我换衣服。”
邓越泽不凶了,却还是有些怀疑地看着我。
“换衣服洗澡,我妈回来了,我要收拾下。”
邓越泽哼了一声,起来去了客厅,顺便帮她带上了卧室门。
许陶陶进了浴室,没过一会外面就传来砰砰砰的砸门声,“许陶陶,你没晕吧?”
“没有。”
“麻利点,洗个澡磨蹭死了。”
许陶陶收拾好出来,邓越泽挑着眼皮瞅她一眼,“总算有个人样了,出门,吃饭。”
许陶陶跟着他,就近找了个校园餐厅,被摁着吃了满满一碗饭,吃完见邓越泽的碗碟依然干净,“你怎么不吃?”
“本少爷口味刁钻,不是什么菜都能入口。”
许陶陶默默低头,躲过服务员听到后投过来的不满视线。
邓越泽无所谓地结了账,把她送回家,指着沙发道,“坐下。”
许陶陶坐了下来,邓越泽跑到书房将书桌前的高脚转椅踢了过来,在她对面坐下,恰好比许陶陶高出一个头的距离,“给哥哥交代交代,你这闹得哪一出。”
“没什么,心情不好。”
“靓源要倒闭了?”
许陶陶不满地抬头,“不要乌鸦嘴。”
“公司有搞不定的人和事?”
她摇头。
“梅亦清又怎么了?”
许陶陶顿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