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亦清沉默。
之前比赛组织人员电话通知许陶陶被退赛时，由于关系一直相处较好，所以比较隐晦地向她提及了被退赛的原因。许陶陶原本未完全确信，如今见梅亦清这幅模样，却不得不信。
她不甘心地又问了一句，“你都知道对不对？”
“比你早知道一些。”
“知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看我这样一无所知傻乎乎地拼命很好玩吗？”许陶陶喊了起来，之前在小悦跟前尚能勉力维持的平静瞬间崩塌，被蒙骗的愤怒、被退赛的委屈，随着滚滚的泪水喷薄而出。
梅亦清坐到了她的近旁，许陶陶向后靠了靠，拉开和他的距离，“你也知道，一旦我威胁到内定者，就会被以各种理由退赛，对不对？”
梅亦清抽了几张纸巾递给她，许陶陶没有接。他将纸巾盒向许陶陶这边推了推，低下头，“对不起。”
“我不要你的对不起。”
梅亦清的声音有些哑，慢慢道，“我知道，你为比赛耗了很多心力，这样的结果，对你非常不公平。”
“知道不公平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梅亦清，谁都可以骗我，你不能。我再傻再没脑子，你也不能这样一次次地骗我。”
“我没有。”
“你没有？你明明早就知道比赛有内定，却选择不告诉我，这叫没有骗我？”
“这不是我的本意。”
“什么才是你的本意？看着我白努力、空欢喜，然后自己发现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梅亦清拿起纸巾盒递到她跟前，“陶陶，别哭了。”
许陶陶没有接，梅亦清犹豫了下，再次向她靠近些，自己抽了两张纸巾，想要帮她擦掉脸上的泪。
许陶陶扭过头去，迅速地从盒子中抽出几张，囵吞地抹了把脸。
梅亦清微微叹了口气，将纸巾盒放在她俩中间，“我没有比你早知道太久，知道时，你已经进入前十，此后往前再进的每一步，都是对靓源的利好，所以我想，要不先瞒着你，尽量取得靠前的名次。在此期间，我也在尽我所能，试图改变内定的局面。但是，这次比赛泰享没有参与，沟通洽谈我是凭借私人关系，人微言轻，无力推翻比赛举办方的决定。”
“人微言轻”四个字一出口，许陶陶的哭泣小了很多。在她心里，梅亦清一直处处优秀，做任何事都是信手拈来，而他也确实没在自己面前展现过力不从心的一面。当这样的他，在自己眼前低头承认自己并非无所全能时，对他的心疼冲淡了许陶陶自己的悲伤。
梅亦清端起水杯递到跟前，“喝点水。”
许陶陶接了过来。他见许陶陶只是端在手里并没有喝，也未催促，起身去洗手间绞了条热毛巾出来，“擦下脸，会舒服些。”
许陶陶仰起脸看他，见他眉宇间颇有疲色，赶紧避开眼接过毛巾。
梅亦清从她手中拿走水杯，又去添了些热水，再次劝道，“喝一口吧。”
许陶陶由着梅亦清从自己手中拿走毛巾，抱起水杯喝了些。
梅亦清又在她身边坐下，“陶陶，这次的事，是我对不起你，没有处理好。我知道，事到如今，说这些没有多大意义。但是，对于能够补救的，我还是希望能和你聊一聊我的想法。”
许陶陶垂着眼睛看地板，没有说话。
梅亦清接着道，“进入前五，你和靓源已经获得了比较大的关注，此时若以作品非首创的名义被退赛，现有的关注反而会造成大范围的负面影响，甚至盖过名次靠前的利好。”
许陶陶抬起了头。
“这是要极力避免的，所以，我想了一个可能的途径，希望既保留住名次靠前的利好，同时尽量将负面影响降到最小。”
“你有什么办法？”
“你主动退赛，将退出的解释权拿到手里，尽力寻找对自己有利的解释。我会竭尽所能，让赛委会同意。”
梅亦清的提议，让许陶陶想到了靓源处理Swing订单取消一事时的做法，同样是尽力掌握主导权，同样是在不利中尽可能寻找有利形势。
她明白，梅亦清说的对，只是，类似的场景，完全落到自己身上，难免意不平，我比较着两件事的差异，既像自言自语，也似乎在说给梅亦清听，“这次，不是我的问题，他们说我的参赛作品与之前的设计雷同，纯属污蔑。”
“我知道，你做的很好。但是，要用赛委会给出的缘由不成立来抗击被退赛，这对你而言，很可能弊大于利。因为设计领域的雷同如何认定，普通大众并不清楚，也不会认真听你解释，只会记住关键词，雷同这个标签很可能会成为你挥之不去的标签。至于业内人士，即便知晓你的委屈，也不太可能为你发声对抗这样一个大型赛事的举办方。”
许陶陶沉默，梅亦清继续道，“至于主动退赛的理由，可以从靓源要出新品、节目录制档期冲突、或者公司有你必须出面的大型合约等里面选，突出你的繁忙或者靓源发展的快节奏都可以，尽量将关键点聚焦到你和靓源的形势大好上，化解观众对于退赛的不满。”
“赛委会前期需要宣传时，大肆利用我积攒的人气，如今威胁到内定人员，就将我一脚踢开，太过分了。”
“陶陶，换个角度，虽然结果不尽人意，但比赛过程中你和靓源的知名度也有提升，不是吗？”
“我没日没夜画图，目的不是提升知名度，我希望我的作品被公平对待，得到客观肯定，他们这样做，是在白白糟蹋我的心血，你知不知道我为比赛付出了多少努力？”
“我知道。你的心血不会白费，退赛后你会保留参赛作品的所有权，可以将它用以其他方面的宣传或推广。”
“你为什么一直帮他们说话？被退赛的是我，受委屈的也是我。”眼泪又有喷薄的趋势。
梅亦清沉默了，好一会才艰难道，“我不是帮别人说话，我是想让你少伤心点。”
许陶陶用手背胡乱抹了把脸，“我不伤心，不用你安慰。你走吧，我想一个人待着。”
梅亦清没动。
“我同意你的提议，你不用再花功夫说服我了。我很忙，退赛的事我会让于斌联系你。”
梅亦清慢慢站起身来，“早点休息。我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