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真是不会提防我。”看着吃得欢快的洛千常，乔易棠叹息一声，“若他们真下了毒，若我骗了你，你便只能任人宰割。游走江湖，怎可以对敌人毫无防备之心？”
“我们不是敌人。”洛千常头也没抬，斩铁截钉道，“师兄，我知道，你是不会骗人的。”
“琼羽仙和鬼巫族的恩怨，你无法否认。”
“哎，你这人真是无趣得紧，吃饭就好好吃嘛，总爱说些沉重的话题。”
乔易棠一时语塞，上次与唐翊用膳时他也有所反思的，结果还是没改过来。
“抱歉。”他不好意思道，“今日的事，我亦深感抱歉。”
“你无需自责，那是我的决定，怨不得你。”洛千常往乔易棠碗里夹了一块鱼，再添了一些青色，垒一个小山出来，“倒是让我开窍了，得好好修炼罡气，随时护体。”
乔易棠细嚼两口白米饭，盯着少年的手，仍是不敢相信与脑海中记忆相悖的亲眼所见。
“你的灵气是红色的？无他？”
“瞳色骗不了人啊。”洛千常眨眨双眼，“我也是回来才知道，原先瞳眸呈黛紫，是因为曾服过窅冥虺的血液。”
“那不是无极森林的万蛇之王？”乔易棠诧异至极，“倘若没有解药，必死无疑。”
据说窅冥虺之毒足矣媲美千里散，只是不如千里散那般令人痛苦，无力回天。取得窅冥虺的蛇丹，便可化掉毒素，且从此不会受其伤害。
“没错，幸而卫叔叔曾击杀过窅冥虺，融合了它的妖丹。而我回来修炼过后，父王和卫叔叔融合修为的内丹才完全属于我。”洛千常指指自己的腹部，“所以我在世间唯一无惧的毒，仅有蛇毒。”
乔易棠再听闻少年波折重重的往事，内心有些堵得慌，身边的一切不利因素防不胜防，当真是生存不易。其实大家说得不错，在丹鼎派安稳日子过久了的他，并不清楚这个世间究竟有多么的危机四伏，四面楚歌。
“你十年来无法进入通炁境，非是寻不到合适的修炼心法，皆因你已经远超所有门生，包括我，对吗？”
许是瞧见乔易棠神色有些晦暗，洛千常弱弱解释道：“师兄，我不是故意瞒你的，只是隔墙有耳，我的境界放在山里一看就不正常，一旦修炼便会暴露我的身份。”
“你如今修为，进入第几重了？”
“我也不清楚，父王与卫叔叔生前分别是八重法境与八重力境巅峰，但我并未完全将他二老修为吸收，目前应是大打折扣，估计在六七重左右。”
乔易棠沉默良久，难怪在洛千常能与进入仙化境的他抗衡，原来少年的修为已是几乎与他齐平。不仅如此，以鬼巫族霸道的功法，洛千常是即便在灵力上稍逊他一筹，也能在内力上压他一技。
他还口口声声说要为大家讨一个公道，如此看来，这桩任务如何完成都是个棘手的问题。
“师兄已经到通灵中期了吧？真是厉害。”洛千常未知乔易棠心中的盘算，笑得灿烂，“可为何你进入仙化境时，瞳眸是异色的？”
前所未闻。
乔易棠抬手，指腹轻轻划过眼睑，“如何？”
“左金右紫。”
他一愣，随后摇摇头道：“不明。”
缕缕青烟自炉鼎飘散四周，幽淡的沉香沁入心肺，极具静心凝神之效。乔易棠合上双眼，周身气息开始翻涌，忽地一股罡气自他迸发开外，扫灭了屋里燃亮的烛火，削掉几片牡丹花瓣。
他扬手一挥，烛芯再次燃起火苗，起身走到铜镜前，镜子里紫金异瞳的银发少年与他相视。
修灵者灵气颜色可视，除去先天灵脉之人，其余皆在灵根修炼到一定层次，以灵石辅助突破之时而定。惟有一色不可得，那便是象征至纯之境的亮金。
他一个眨眼后，模样又恢复平常。门扉一下子被使劲推开，他警觉望去，却与不明所以的沧浪遥遥相对。
洛千常似是非常不满，冷了语气怒道：“你干什么？”
“啊——我以为你们打起来了。”沧浪如履薄冰地悄悄往后退几步，“抱歉，抱歉。”
乔易棠望着倏然合拢的两扇门，转头问道：“不知沧浪公子修为如何？”
“嗯……若我猜得不错，应是力境七重。”
“那四位殿守呢？”
“除离圣为六重巅峰，其余皆是五重。”洛千常顿了顿，又道，“可是臻恶剑一旦出鞘，赤辰砂至少有八重域实力。”
“贵族果真高手如云。”
他轻叹一声，心道完成这次任务的机会已然归零，看来要让师父失望了。
洛千常被沧浪请到火离殿去，有道是木姑娘打算回京，特来辞别。他也是现在才知道，木香竟然是巫疆的座上宾，难怪当初拜托她寻洛千常，线索得来如此之快。
“乔公子。”
正当他追忆着往日，木香出现在了屋外，于是急忙上去邀她进屋。见并无他人在侧，他有些忧心地问道：“你与巫疆殿守交好，却因我而泄露鬼巫族情报，这会否令你陷于危难之中？”
即便洛千常否认他们是敌人，却不代表鬼巫族中人亦如是，更不代表琼羽仙会善罢甘休。
“我虽与巫疆殿守熟稔，但首先是聚华楼的人，主上命令在前，我也只是完成任务而已。”木香语笑嫣然，“楼主传我回去，此番前来与你道别，圣子似乎对你并无敌意，那我便安心了。”
“木姑娘，路上小心。”
“保重。”
两人相互作揖行礼过后，木香的身影转瞬消失在眼前。
残月落在湖中，似沉到湖底的一块玉盘碎片。习习晚风不再携着刺骨的冷意，阵阵花香拂面，恍然如同回到了琼山。
乔易棠沿着记忆中的路线来到唐翊所在之地，纵然一路上黑衣守卫漠然而对，倒是没人来拦他。
他轻敲门两下，屋内少年惊道：“谁？”
“是我。”
门扇被打开，满是惊喜神态的脸庞映入他眼帘。一只灵蝶翩翩落在他肩头，未来得及好奇，唐翊便将他拉进屋子里。
“门主！”唐翊忙斟茶倒水，“那人可有为难你？”
“我一切安好，你呢？”
“他们没有亏待我，只是不许我离开这屋子。”唐翊撇撇嘴，“弟子只能一天到晚打坐修炼。”
“也是好的，陌生之地，不宜四处走动。”
乔易棠迟疑片刻，与唐翊对望半响，缓道：“这次的任务，我恐怕不能给大家一个交代了。”
唐翊瞠目，笑意顷刻如被碰翻在地的瓷杯般破裂。他忽然想起尹翎当日的话——若是门主无法立功赎罪，封山令一旦解除，洛千常一事人尽皆知，门主怕是难以自处。
“我来向大家解释！是我偷偷下山跟来乱了您阵脚，是我害得您分心分神，从而未能手刃敌人......”
乔易棠目光有些迷离，他抬手按住激动不已的唐翊，不容拒绝道：“你不可以坦白私自出山一事，这是我的命令。”
“门主！”
“过两日是历届天尊的祭拜大典，大家齐聚十圣演武场前，是各门祭奠前辈的时间。在这之前我会将你送回去，祭奠仪式，便交由你来替我主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