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不急着回去,白盈然顿觉惬意,早饭后一个人到酒店外溜达。
酒店虽在市中心,门前的道路却极幽静。两边是参天大树,夏时绿色成荫,秋来黄叶纷飞,冬日树叶落尽,虬曲蜿蜒的枝桠也别有一番苍凉景致。这个时节,枝头已见点点春意。路的一侧是山,山不高,其上却有旧时宫殿遗址和府治所在,登临能览古城全貌。白盈然欣欣然在环山路上踽踽独行,对着一排残存的古城墙,升腾起几分历史兴亡之感。
手机突然响起来,一个陌生的号码,她犹豫着接了电话。
“请问是白盈然吗?我是周梅。”
“周梅,什么周梅?”她无措地问,然后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周、周梅老师,我是白盈然……”
电话那头传来轻轻的笑声:“现在有空吗?我在剧团等你。”
白盈然挂了电话恍惚了好一会儿,回酒店拿了随身的小包冲到门口打的,然后在周梅的办公室再一次和她近距离面对。
昨天合影的时候周梅还没卸妆,今天白盈然终于见到生活中素颜的她。一米六五左右的身高,十分精神的短发,好看而有神采的眼眸,穿着练功服,英姿飒爽的模样。
周梅一边压腿一边和白盈然闲聊,感谢她多年关注,大老远地跑来看戏。白盈然看着眼前人到中年、一派平易亲和全无名角大腕架子的偶像,一个多小时的闲聊后,自动将“周梅老师”改成了“周梅姐”,熟稔地挽着她的手一起去剧团的食堂吃午饭。
整整两天,白盈然都腻在剧团,如影随形跟在周梅身边,看她练功,陪她吃饭,趁她有空赶紧聊上几句。仅仅两天,白盈然就觉得周梅和剧团的不易,一个县级小剧团走到如今的闻名遐迩,团里的每个人无时无刻不在付出巨大的努力。
白盈然曾经在剧团大厅挂着的一组照片前驻足良久。那是剧团在各地的演出照,有城市阔大的剧院,有乡村简陋的草台。让她印象最深的是这样一张照片:水泥板搭建的舞台,几块彩条布扯出的顶棚,村民们瑟缩在一起,打着伞兴致高昂地看着台上的演出。漫天飞雪中,羸弱顶棚上的厚厚积雪仿佛随时能将简陋的舞台压垮,而台上衣衫单薄的演员依旧水袖翻舞,神采飞扬。
剧团的足迹遍及中国和东南亚,但全年两百多场的演出,绝大多数是在条件艰苦的乡村。不管多恶劣的天气,不管多硬冷的舞台,唱念做打,一如在气派恢宏华灯璀璨的都市大剧院,决不改变。而生活,依然清贫。这样的坚忍与执着,让人在心疼中生出钦佩和感动。
周梅已是剧团的党委书记兼副团长,除了演戏还有不少行政事务。白盈然自觉叨扰时日,遂准备告辞。
不想周梅却先来找她。在她陈设简单的办公室里,白盈然捧着她递上的热茶,听她道:“盈然,有件事我想还是要和你说一下。”
“什么事?”白盈然诧异。
“关于这两年你寄给我的剧本,我都仔细看了。你越写越有进步,我想你如果坚持下去,一定是有志者事竟成。但是剧团的演出和新戏的安排,受诸多因素与条件的限制,也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
白盈然听得一头雾水。
“我还是开门见山吧。”周梅看着她迟疑片刻道,“就是十分感谢贵公司对剧团的支持,但是剧团领导开会决定,这张支票我们不能收。”她从抽屉里取出一张小纸片,轻轻推到白盈然面前。
白盈然有些眼晕地望着那个被重复了好几遍的阿拉伯数字。
“一百万,海恒的支票?”她看清了那些中文字,惊得差点从椅子里跳起来。
“对,指名赞助你的剧本排演。”
白盈然真的从椅子里跳起来。
“盈然,对不起。”
“不不,周梅姐,应该我说对不起……”白盈然面红耳赤,伸手拿起桌上的支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