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雨程，我以为你是个早已将世事看淡的人。却没想到，你对不公之事还有真相如此执念。”
女娲带着白雨程正在走过一条悠长的通道，通道尽头有一束光亮，但到底距离尽头有多远，没法判断。
“你甚至在刚刚进入这里的时候，依然用自己的意识在探寻着真相。创造出两段只属于你的现实。这是从未有过的。”女娲一直在往前走着：“这是最后的一段路，到底要走多久，由你来决定。”
“来到这里之后所发生的事，我几乎都记不得了。这段记忆是不是被你夺走了？”白雨程的记忆是混乱的，这是因为他脱离了何欣为他们织造的那个现实。
“正如你看到的，我对我自己创造出的任何世界，都无法干预。就像昨天我们说的补天这件事，我在弥补其他人的错误，就像我引导你弥补我的错误一样。”
“用错误的一部分来弥补整个错误。”白雨程苦笑着摇了摇头：“这么漫长的岁月中，只有我和袁绍忠和你站在同一立场上吗？”
“我知道你的言外之意，但存在即合理，并非是将错就错的理由。错误终究是错误，如果置之不理，它一定会颠覆事物本来的样子。即便错误本身也会自发地限制自己，但那仅仅是一种治标的措施。就像止痛药，早晚会失效的。”女娲依然保持着不变的节奏走着：“好像距离尽头的距离突然变远了。”
白雨程跟在女娲身后寸步不离：“如果我出去了，我对巫觋、丹道所有的记忆，仅限于从你们这里了解到的那些碎片。我完全不记得我曾经和这个圈子有过任何交集。我之所以会选择帮助你，是因为我首先相信了你所说的，其次我觉得这样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不公平。”
“这样的信念已经足够了，你走到了这里，就是这个信念足够强大的证明。袁绍忠也曾经这样的坚定，但他的初衷，是来自于自己的遭遇。从根源上说，他更像是回去复仇的。而且形式上更悲壮。毕竟他的肉身已经不存在了，他只能通过尸解回到那个世界。”
尽头处的光亮好像变得近了许多。
“也许我现在是坚定的，但如果遇到一些击中我内心弱点的人或事，我可能就不像现在这么坚定了。”白雨程知道人性在某些时候总是靠不住的。
“你可能没有察觉，事实上，你已经克服了最大的弱点。”女娲终于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来看着白雨程：“你现在告诉我，你还有什么牵挂的东西吗？”
白雨程也停下了脚步，愣在那里，脑海中似乎少了很多东西。但又似乎不知道少了什么。
“白雨程先生，你看。”女娲用手指了指前方：“我们到了。”
白雨程从沉思中猛然回过神来，那团光亮已经近在眼前。
“走过这里，你就会回到你原本的世界中。你能带回去的，不仅仅是信念。还有那些没有被剥夺的，证明你是巫觋当中一员的东西。但这些只能靠你后面去慢慢去感悟了。”女娲一边说一边伸出了手：“拉住我的手，我送你过去。”
白雨程伸出手拉住女娲，走进了光团里。
“好了，白雨程先生。再见了。”女娲说完，手中散发出一团同样耀眼的光芒。白雨程的身体渐渐的融化在了光团当中。
“先生，先生。”白雨程感觉有人在轻轻晃动自己，于是慢慢睁开了眼睛。明亮的光线照的白雨程眯起了眼睛。
“先生，我们这里要下班了。如果您想欣赏这副作品，可以明天继续过来。”说话的是一位穿着保安制服的人。
白雨程四下看了看，自己正坐在一个长椅上，对面是一副陈列在防爆玻璃当中古画。旁边有一块解说牌，上面写着“山海图”。
“不好意思，我可能是睡着了。”白雨程想不起自己怎么来到的这里的。只能跟着保安，一边按着自己两侧的太阳穴，一边往外走。
走到了大厅外面，白雨程回身看了一下，一块硕大的牌匾非常醒目——“殷鉴阁私人博物馆”。
走出博物馆的大门，白雨程掏出手机看了下定位，自己在北京密云的某个地方。
“真奇怪，我是怎么来的？”白雨程感觉脑中一片空白，浑身上下摸索了一遍，并没有车钥匙。
“难道是杨亮给我送过来的？”想到这，白雨程走到公路边上，找了块石头坐了下来，拨打起杨亮的电话。
“您好，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手机里传来这样的提示音。
白雨程皱了皱眉，“简直莫名其妙。难道中午喝多了？”
白雨程也没多想，用手机叫了一辆网约车，目的地是自己的店铺。
开了将近三个小时，白雨程才到了文玩市场，眼看就要闭市了。
“雨程，你这一晃，有日子没来店里了！”白雨程正要打开店铺的门锁，正被李四哥撞见。
“呦，是四哥啊。您说什么？”
“你这店，是不是不打算干了？我看你和亮子这一走都一年多小两年了。一天门儿都没开过。哎，对了，你这房租交了多长时间的？三年？”李四哥凑近了白雨程问道：“要是真不打算干了，你就兑给我吧。差多少房租，我补给你。”
“四哥，咱可不带这么闹的啊。我们充其量也就是这一两天没开门。”白雨程打开门锁的一瞬间，门框上落下来一片灰，还有两个蜘蛛网，结在了门框上。
“你瞅瞅。都结蜘蛛网了。你也不用遮羞脸。亮子那钱，就用你们那批货抵了吧。咱们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现在谁都不欠谁的。”李四哥说话的时候，透着一股子大度劲。
“嗨！你不知道啊。亮子把货押我这儿了。借了笔钱走。”
白雨程听完，一阵头晕目眩，心想要不这小子怎么把手机号都注销了。原来是这么回事儿。
“不是，我们真有一年多没露面了？”白雨程看着自己的店铺，确实像许久没来过人的样子。
“你也别怨你四哥。亮子临走时，给我了你们店的钥匙。我只是把你们店里的货捣腾到我那儿去了。之后就再没进来过。”
白雨程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四哥，我看看您手机里的日期。”
李四哥掏出手机递给白雨程，白雨程拿着和自己的手机一对比，确实差了一年多的时间。
“邪了门儿了！”白雨程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还挺疼。
“那亮子走的时候，跟您说他去哪儿了吗？”白雨程想尽量多搜集些线索。
“没说。就说出趟远门儿，散散心去。”李四哥一把拉住白雨程：“别瞎琢磨了。我看你们俩好像也有日子不联系了。人跟人啊，没有铁打的缘分，就看钱上到不到位。走吧，四哥请你喝酒去！”
白雨程想了想，暂时也只能多了解点线索，于是答应了下来：“四哥，撸串去吧。”
“得嘞！我叫个不喝酒的陪着，回头还能开车给咱哥儿俩送回去。”
三个人找了个烤串的小店，点了一箱啤酒，坐下来边聊边吃。
“哎呦！我看你这酒量见长啊！”喝完了一箱啤酒，李四哥看白雨程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样子，有些惊诧：“要不再来点儿？”
白雨程也有点诧异，平时喝完6-7瓶啤酒，早就应该有醉意了，但是今天却清醒的很，就好像喝的全是水一样。
“估计今儿个状态好吧。我觉着喝酒其实特别看状态。”白雨程自己给出个合理的解释：“比如睡觉睡的足，酒量就比平时大。”
“对了，说真格的。这一年多，你去哪儿了？”李四哥又给白雨程满上了一杯。
“四哥，我不跟您开玩笑。我这觉着也就没来店里一两天。没成想过去一年多了。我这就跟做梦似的。我也琢磨我这一年多都干嘛了！”
李四哥哈哈一乐：“雨程，你可真逗！难不成你还让外星人抓走了？”说完这话，李四哥突然好像想起了什么：“雨程，还别说。前些日子还真传出来个邪性事儿。”
“什么事儿？”
“据说世面儿上，有人偷偷摸摸抓人给自己续阳寿！你别是让人抓走做了替死鬼儿吧。要不说呢，我看你这脸色儿可真不大好。”
白雨程虽然心里有些相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事儿，但理智上却说服不了自己：“四哥，都什么年代了。怎么又兴起封建迷信那一套了！”
“嘿！你还别不信，这年头儿，怪人怪事儿可多了去了。远的不说，这些日子，咱市场里就经常来个主儿。一看就倍儿有钱那种，但是只玩石头，别管硬玉软玉还是南红碧玺。”
“那不挺好吗。照顾大家伙儿生意啊。”
“照顾什么生意啊。这主儿，眼睛就跟有透视似的。甭管什么石头，只要上手一掂，拿眼一看，就知道真假。什么‘二上’的‘做毛孔’的（玉石作假工艺），全瞒不了他。”李四哥说话的时候眼中流露着羡慕的神色：“但是遇见一块真籽料。50万，眼睛都不带眨的。价都不还，当场转账。”
“八成是玩儿的多了，有眼力了。”白雨程觉得这倒不是什么新鲜事儿。
“玩儿的再多，人家岁数在那儿摆着呢。看着也就30出头儿，能把市面上所有石头都玩通了？！肯定是为奇人！”
白雨程半信半疑地点点头。
“这么着吧。你不也没什么事儿吗。明天开始，你到我店里帮帮忙来吧。工资我就不给了。卖了任何东西，利润咱俩半儿劈。饭我管你！行不行？”
白雨程心想这一年多的空白，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答案，也不能闲着。于是痛快的答应了下来：“成！正好兑着机会，我也见见这位高人！”
《巫觋商事》上半部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