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绍忠的房子是一套一百四五十平米的大三居,位置和白雨程现在租的房子在一个小区里。
“这么大的房子您让我免费住?”白雨程有点不敢相信。
“这还是小的呢。你打算住多久都行,一分不收。你就算是在这儿结婚生孩子,我都没意见。”袁绍忠拍拍白雨程的肩膀:“能在这儿遇见你这么个明白人。我还有个闲聊的伴儿。再说往后你要住久了,还不见得能瞧得上这小房子呢。”
白雨程觉得自己运气简直好的可以去买彩票了,平白无故的就白弄了套房子住。
“我怎么也得给您意思意思吧。这不沾亲带故的,您这么帮我......”
“打住!”袁绍忠打断了白雨程:“不用客气。举手之劳。话又说回来,我看你也未必能在这儿待的住!”
白雨程不明白袁绍忠的意思:“您是觉着感情这事儿没谱是吧。”
“倒不是怕你跟你女朋友分手。”袁绍忠说到这停顿了一下:“我也说不清楚,走一步看一步吧。”
白雨程也没多想,连忙用电话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何欣。
“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事儿。不会是什么陷阱吧?”何欣也不相信这是真的。
“我直觉判断,这完全就是遇见贵人了。”白雨程明显很兴奋:“这位袁先生据说在西安有不少房子呢。还能图我什么?”
“行,我这儿有点忙,等下班我过去看看。”何欣挂断了电话,心里也觉得老天在有意成全她和白雨程。
晚上何欣来到白雨程新住处的时候,白雨程已经做好了一桌子的饭等她。虽然白雨程做饭的手艺实在乏善可陈,但还勉强能吃。何欣并不挑剔这些,因为这些天下来,她对白雨程的了解已经做够多了,或者说她已经足够满意白雨程身上的那些特点。
何欣一边吃着饭,一边环视着房子的陈设:“这些家具电器也是那位袁先生事先准备好的?”
“可不是吗。我也觉得挺梦幻的,怎么天大的好事儿能落到我头上。”白雨程语气里还有点不太确信。
“还不谢谢我!”何欣调皮的说道:“是我给你脖子以上都开光了!”
“哎呦!何大师,真是辛苦大师你了。”白雨程给何欣连连作揖。
何欣撇了撇嘴:“哪天抽空查下你这运动协调性吧。作揖作的和狗熊一样。”
白雨程站起身,故意做出一副四肢不协调的样子:“幸亏找了个大夫。要不我这下半辈子可怎么办呢。”说完转身去了厨房盛汤给何欣。
“下雨了!”白雨程在厨房喊了一嗓子。何欣走到厨房的时候,已经听到“噼噼啪啪”雨点击打玻璃的声音。
“下得这么大!不知道这里有没有雨伞啊。”何欣端着汤又出了厨房,似乎并不在意有没有雨伞这件事。
白雨程当了真,在房间里四处找了一遍。然后把手一摊:“还真没有。”
何欣像没听到一样,把碗筷归拢了一下,拿到了厨房:“我去刷碗,你赶紧把电视打开。一会那个综艺节目该开始了。”
“那你怎么回去啊?车停哪儿了,要不我给你开到楼下。”白雨程在厨房外问道。
“今天没开车。打车过来的。”何欣一边刷碗一边平静地回答着:“这种天气也打不着车了。就不走了。”
白雨程似乎明白了什么,小声嘀咕了一句:“幸好把被褥床具换了。就是忘了拿睡衣。”
何欣缕了一下鬓角的头发:“我觉得今天可能用不上睡衣。”说完自己抿着嘴乐了一下。
白雨程脸一红,连忙去开电视。
转眼间,半年过去了。白雨程和何欣的感情发展的很顺利。中间偶尔袁绍忠会来找白雨程聊聊天。这一天,两个人聊到了白雨程事业的问题。
“我有个朋友做拍卖行的。你是学艺术史论的,他们正好缺少你这样的人才。不如我推荐你去吧。”袁绍忠的提议非常中肯。
“虽然在北京我也是搞文玩字画的,可是和画廊、拍卖体系毕竟不同。别耽误了人家的工作。”白雨程有点不太自信。
“区别不大,你去了很快就能适应。”袁绍忠说话的语气很笃定。
想想现在无所事事的现状,白雨程有点心动。
“薪资肯定让你满意。而且工作时间非常有弹性。不会影响你们两个的生活。”袁绍忠看出了白雨程的心思:“你要是有兴趣,明天咱们10点去他公司谈谈。”
“总是让您惦记我的事儿,真是不好意思。”
袁绍忠摆摆手:“都是举手之劳。真的没你想象的那么复杂。那说好了明天见。”
“好。明天见。”
袁绍忠走后,白雨程连忙打开电脑,搜索起拍卖行的相关信息。
作为一名艺术史论专业的高材生,白雨程其实更善于模仿和临摹。他的大脑如同一台复印机,可以准确无误地记忆、临摹出任何人的任何作品,而且毫无二致。当然,他最为欣赏的还是样式主义风格的作品,因为这些作品,蕴含着某种魔力,隐晦而又充满了想象。白雨程曾经很长一段时间,如同陷入了一片巨大的泥沼之中——在样式主义当中无法自拔。对于白雨程而言,样式主义的很多作品,不仅仅具有美术价值,而且还隐含着很多不为人知的信息,这些信息才是吸引白雨程的关键所在。
作为一个颇具争议的艺术风格,样式主义既有违于盛期文艺复兴美术的一些基本原则,也与日后的巴洛克美术有所不同。它虽仿效米开朗基罗等大师,却只得其形式而失其精神,一般而言,样式主义的作品都注重人体描绘,尤以裸体为多,但姿态怪异,肌肉表现夸张近于畸形;画题多隐晦不明,或别出心裁令人难以理解;布局多呈幻想结构,任意发挥透视技巧,构图之奇违乎常理;用色也光怪陆离,不循自然。蓬托尔莫、布隆齐诺就是这一风格不同时期的代表人物。
曾几何时,白雨程抱着对样式主义的狂热,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时间,搜集了大量样式主义不为人知的作品,并且在长期的搜寻和临摹中逐渐形成了自己的风格和特点。可惜,那是个需要个性但又不承认个性的时代,白雨程并没有因此而成为学校的宠儿。为了不成为一个个性鲜明的异类,白雨程只能选择放弃了样式主义。
可是这次见到袁绍忠的这位朋友的时候,白雨程万万没想到他也是个样式主义的忠实信徒。
“这些画让人有种奇怪的感觉,似乎里面蕴藏着某些信息,真不知道它们的创作者是在怎样的情形下进行绘画的?”拍卖行的老板仿佛沉浸在了面前的画作当中:“不好意思,忘记介绍了,我叫潘瀚斌。是这里的老板。”
白雨程和潘瀚斌握了握手:“也许只是在反古典主义当中逐渐形成的一种独有的风格,但事实上这些画儿当中确实隐含了很多信息,也许连作者自己都不知道吧。即便知道,这些信息并不是随便就可以泄露出去的。有些毫无审美训练的人,也可以清楚的读懂这画里面的某些信息。”
潘瀚斌点点头:“白先生来的正是时候。我们正准备做一场样式主义的专场拍卖会。我所有的人里面,对样式主义都没怎么涉猎过。白先生的加入,刚好可以帮我们完成这场拍卖。”
“初来乍到,就交给我这么重的任务,恐怕......”白雨程有些犹豫。
突然,从办公室窗外刮进来一阵凉风,整个办公室瞬间变得惬意了许多。白雨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沉浸在对面这副画作当中,渐渐地,他的眼前出现了一个场景:他仿佛进入了群山之中,一侧是无底的深渊,另一侧却是万丈峭壁高耸入云,脚下只有一条崎岖的羊肠小道,不知何处才是尽头。而且这条路上并没有任何可以倚靠的东西,天上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乌云遮住了日月的光辉,脚下越发的湿滑。白雨程只能亦步亦趋的前行,小心翼翼,而且不知终点在何处。就这样不知走了多久,白雨程感到小腿一阵抽搐,一失足,落入了万丈深渊。
“白先生!白先生!”潘瀚斌连叫了两声,才把白雨程拉回了现实:“看得出你对样式主义非常痴迷。竟然看入神了。”
白雨程稳了稳心神:“不好意思,潘总。这确实是一副魅力无穷的杰作。”
“白先生从这里面看到了什么?”潘瀚斌表情有些诡异。
“没......没什么具体的景象。”白雨程这才意识到自己的额头已经挂满了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