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哈哈大笑,此时又变回到那个令人陌生的石阴姬,冷眼地盯着他道:“你以为我会为了你的话而改变什么吗?你错了,我从不会为了男人而改变什么!世上有许多事,一旦做了就不能回头。墨少白,我们还会再见面的,玉笛我就送给你!”
石阴姬说完,长袖一转从袖管中甩出一支玉笛,“唰——”的一声插在一旁的石壁上。
双袖一挥,如同打开双翅的飞鸟一样,居然婆娑地从天山上飞了下去。
没等她再说什么,便似飞鸟一般,惊鸿一瞥地飞过天山尽头,消失在一片白茫茫之中,最后再也分不清哪片白是石阴姬?哪片白是雪了?
他怅然地鸟瞰看着她的消失,再喝下一口酒,滋味早已不同。他回过神来从石壁上取下那支用内力插进去的玉笛,正所谓玉石俱焚也不过如此。
将它轻轻地放进怀中,摇头笑笑,长叹道:“天山鸟飞绝——”然而她却是天山唯一的一只飞鸟,白色,注定荒芜的颜色。
一只身份不明来历诡异的神秘飞鸟,身上充满着危险的气息,但这种气息却致命地诱惑着他。
他此刻的心中有少许的惘然若失。
远处斜阳正浓、残阳如血。
石阴姬,你到底是什么人?又想干什么?而面具下的那张脸我可曾见过?为何会有似曾相识的错觉?
“啊——”沈寒烟突然从梦中惊醒。
眼睛,又是那一双在冥冥之中静静看着她的双眼,她又看到了血障之前一直困扰在她心中的眼睛,那双看透她让她感到不安的眼睛。
“怎么啦?”西门夫人闻声赶来,黑暗之中只听见她摸索着地将烛火点燃,火光照在她那张苍白如纸的脸上,惊恐依旧,额头上的滚滚汗珠早已透湿了身上的单衣。
“发生了什么事?”西门夫人柔声向前张望,边问边用手中的白绢帕为她将额头上的汗珠拭去,关心地道:“是不是你又做噩梦啦?好孩子……别怕!”
她说着温柔地将沈寒烟拥入怀中,宛如慈母一般抚爱着她的额头。
“冷儿小时候也常常做噩梦呢,梦都是假的……不用担心!”她又柔声对她说。
是吗?梦都是假的吗?但她在梦中为什么感觉到墨少白对她刺去的一剑是那么的真实?
一切都好像是真的发生了一样,心口有刺痛的感觉。她不敢再想下去,将头紧紧靠在西门夫人的怀中,用头细细抚摸着她温暖的怀抱,静静听着那种源自于母爱的心跳声,突然眼角中一滴眼泪流了下来,打湿在西门夫人的衣襟上。
她将头深深地埋进那充满体温的怀中,亲吻那股让她熟悉又陌生的母爱味道,慢慢地心灵得到一种宁静感。
从来,从来都没人这样当她孩子似的疼爱过,她鼻子一酸不由搂住西门夫人。
喃喃地道:“你知道吗?你真的很像我的干娘,那个在我小时候唯一宠爱过我的人,现在我几乎记不起她面容的温柔母亲!”
西门夫人的身体微微一颤,却又笑着将她拥得更紧:“告诉我,你和你干娘在一起快乐吗?”
是的,如果说她的世界中还有过快乐的话,那么和干娘在一起的日子是快乐的,也只有和她在一起时,她才会发觉自己只是个七岁的小女孩,可以放错,可以任意地撒娇,可以不听话……
可是就是在那样的年纪,严厉的师父却让她背负了太多一个七岁小女孩不该背负的东西。
“我们在一起的日子虽然只有短短的一季,但她却是这个世界上最宠爱我的人。”
“她一定也很疼爱你!”
“可她却离开了我,不声不响的就走了,从此我再没见过干娘……”
“也许是她有不得已的苦衷吧!不过请相信我,她一定也很舍不得与你分开,我是过来人,最知道与自己孩子分开的痛苦是什么。”
沈寒烟偎依在她怀中,点了点头:“也许你说得对,她也有她不得已的苦衷,因为她对我太宠爱,师父怕影响到我练功……所以让她离开了。”
她点点头:“是吗?她虽然离开了,也许还一直关注着你的成长。你练功时会偷偷地看着你,怕你练得太辛苦!你睡觉时,她会在窗外偷偷地望着你,怕你蹬被子,然后悄悄地为你盖好被子!一切只是你不知道而已……她是这样地爱着你,因为你是个值得被人爱的好女孩!”
“是吗?她会吗?”会如夫人所说的曾经这样默默地关心着她的成长,一直在远方关注着她,只是她不知道而已?
“当然是,你都这样想念他,可想而知她也会如此这般地想念着你!世上没有一个母亲是不爱自己的孩子的,也许她这样做,也是希望你能跟着师父好好习武,将来成为有用之人!”
她点点头,一夜烛光闪动无法成眠……想起儿时的过往,看看自己突然变得陌生的手掌,纹理错乱早已不是儿时那只稚嫩、孩子气的手了。
有些记忆已经模糊但她还是会记得,干娘为她做的第一件新衫,师父教她读的第一首诗词……
时光如梭,恍若隔世。
她好害怕自己就这样昏昏沉沉地睡去……一晃眼,明日就到了生死判决的最后一天!也许是她存活在这个世上最后期限的终结。她还有许多的事要做,可又什么也不能去做。
最后的一天,对于一个人来说,预知自己最后期限的一天,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过了明日——生死未卜。她也许就该去见死去的阿爹阿娘了,她知道自己不能再睡了,再也没时间让她睡……万一这一睡就是长眠不醒?黄粱一枕,一觉千年。
赶回来的人会有多失望?她不愿看到他失望的眼神,因为太过悲凉。
少白,你能平安地归来吗?抑或者同死也是一种幸福?不用再相互猜测,不用再等待虚无,一切都可以心安理得地牢牢抓在手中不放,尘埃落定、成为定局,天荒地老。那么她就不用再去荒芜地害怕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