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寒烟冷冷的说道,话语之间又回到了她身为沙漠王的冷厉本性之中。
他笑:“你不信神灵,可沙漠王却成为大漠流民心中的神灵,你就是这整片大漠中的神!”
沈寒烟马上又从沙漠王所面对生活的残酷之中缓过神来,为什么自己会这样轻易地在他面前发脾气了?她在他面前从来都只愿做回一个女人,而不是手执长鞭号令漠北狂沙的女魔王。
她让自己平静下来,叹息道:“你就算回去又能怎样?她……能还生吗?”
“不能……”他摇摇头:“回去——查明真相!”
他摇头痛苦地将食指握紧扣入手心:“这十年来一直让我无法入眠困扰一生的真相!”
一字一句地说完,牙齿咬破了双唇,多年来平静木讷的脸上又重回了昔日年少的霸气雄风。
沈寒烟连忙伸出双手握住他冰冷僵硬的拳头,用自己温润如玉的十指,慢慢将他那双握成拳的手指一点一点,慢慢地掰开。
用自己那双此刻是女人的手一寸一寸抚摸着他粗糙如沙,硬朗修长的十指,直到它们一点一点放松恢复原来平静而松弛的状态。
墨少白惨笑一声:“这些年我一直都以为自己可以忘记,可以放弃一切,什么也无所谓!每日坐看狂沙漫起,看尽大沙漠中的日出日落,断壁残阳……”
“等待时光将自己一点一点冲逝,日子将我心中的伤痛一点一点磨平,陪着酒醉生梦死……寒烟,我原以为自己真的可以不在乎一切,看破世事!”
“可是……不能……还是不能……我不能放下!一直都只是退缩逃避,假装曾经遗忘,却不曾真的面对一切放下过去,我不想再这样折磨我自己。”
“我想……想重新回去面对十年前我不敢正视的一切……然后真真正正地放下过去。”
沈寒烟点点头,道:“我明白,少白,我明白……”
一直以来的心突然就被眼前这个她一直以为淡然如天的男人所道破。
此时她正触及他多年来强忍伪装着不愿被人所触及了解的柔弱心灵,不由放声叫出她一直就想叫出的名字。
少白……少白……哪怕容颜已去,我在你面前仍然愿是个属于你的女人而已,多年来所不敢触及的了解的,无非是怕这样若即若离的爱上你!
“寒烟,等事情一办完我就回来!”他握住她的手说,他的双手是粗糙有力的,被这样一双如钢铁般坚硬的大手抚握住,如同是对她许下的一个无法摧毁的承诺。
“少白,你几时启程?”三次对他称呼的转变,亦如同自己慢慢地贴近他的心一样。
十年,两个人几乎用了十年的时间才看清对方,情感的沉淀是在十年之后的某一天突然浮出水面般清澈明了。
“明日!”墨少白坚定地说。
她点点头,从腰间取下一块狼牙令交给他:“带上它你就可以畅通无阻地穿越大漠去中原。”
他点点头收下。
“你去吧,明日我不去送你了,没有相送就没有离别。我会等你回来的!”
月光暗淡,小楼烛火摇曳,烟火缭绕,窗外狂风一阵呼啸而过。苍穹广阔,明星低垂,天地又恢复一片宁静。
又一天过去了……
次日。
没有相送就没有离别。
墨少白一身黑衣黑骑。回首望望,一望无际的大漠,策马而去!
远方一片沙丘上,沈寒烟骑着一匹白马拉着缰绳缓缓走上来,一片白纱裹住容颜,一侧长发飘飘飞入风中。
你一定要回来啊!
“公子这是要打尖还是要住店啊?”楼上小儿哈着腰,殷勤地打量着这位身着藏青色襟底华裳的男子,双眼贼溜溜地直往他手中玩弄的两锭金子上打转。
那公子一只白净的手将那两锭黄澄澄的金子当作圆球,翻来覆去地玩着,食指间那枚紫色水晶戒指更是在那白玉无瑕的手中闪闪发光。公子也不正眼瞧他,而是单背着一只手不停地往楼上打量着什么。
此时,在楼下忙得不可开交的老板也被少年郎手中那黄澄澄的东西给吸引住了,屁颠屁颠地摇晃着肥胖的身躯从狭窄的楼道蹿了上来。
眯起一双眼,将圆脸四周的肉努力地挤到一块,如同一团被揉得杂七杂八的面团一样,笑着拉开了小二,凑上去哈起腰问:“不知公子有何吩咐呀?”
这声音甜蜜得竟像十七八岁的小姑娘,让人无法想到声音会是从他这张油腻俗气的脸上说出来的,见他这样倒是更令人作呕!
那少年郎看着他,从鼻间挤出一股冷笑来,然后不温不火地问道:“掌柜的,听说你们这儿来了一位自称是京城第一美人的红素姑娘?”
老板一听连忙将身子微微向上一提,如同要说什么机密的话一样,略略向他靠过去。
用色迷迷的神态说道:“那可不是,那红素姑娘弹得一手好琴,唱得又好,慕名而来的王孙公子不知有多少呢!莫非公子你也是为她而来?!”
少年郎笑笑,又从鼻子中挤出一股不屑的声音问:“我只听说过宁州城第一美人,什么时候京城也出了个第一美人?听说她是卖艺不卖身的,当真有那样贞洁不成?!”
“是,这是她自来的规矩!”
少年冷笑一声:“我就是不信在金钱面前她会不动心。去告诉她,本公子有的是钱,让她出来见见货色!”
说完将手中黄金随空绕了一圈,那老板连忙伸长了双手去接,一双眼睛都要瞪出来似的,眨都不眨跟着金子也转了一圈,等两锭沉甸甸的金子掉入手中,才习惯性地掂了掂分量。
笑着道:“公子放心,等会儿红素姑娘一出来,唱过了小曲,就让她单独陪公子你喝上几杯!”
少年郎打开腰间折扇哈哈大笑,由老板引路到雅间坐下。
少年郎刚要落座,就被门外进来的人给深深吸引住了。
此人一身黑衣裹身,一头乱发随意地用草绳束在脑后,一进门就脱去身上那沾满灰土沉甸甸的风衣,用力地抖了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