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动节:2019年5月1日,农历2019年三月二十七,星期三,五一假期第一天
蔡薇早起洗漱完出门倒水的时候,看到严康宁今日收拾得精干,好奇问道,“严老师,要出门吗?”
严康宁答道,“去给水果套袋。”
蔡薇没听过这个说法,“为什么要套袋子?”
严康宁解释,“减少农药残留,也为了让水果色泽好。”
蔡薇问,“学校种果树了?”
严康宁笑道,“没有,是学生家里的。每年都吃他们的水果,我有空就去帮忙。”
蔡薇假期没有安排,问了句,“我能去吗?”
严康宁难得犹豫,“这活不轻松。”
蔡薇笑了,“我能坚持下来。”
两人到达果园时,栽种果树的农户家已经齐上阵干了一会了,不仅七十多岁的老人在,连还在读小学的女儿也在帮忙打下手。
男主人与严康宁相熟,热热闹闹地来招呼,不期然看到蔡薇,赶紧大着嗓门喊媳妇。女主人从园子里钻出来,看到蔡薇也是一愣。
严康宁道,“蔡老师一起来帮忙。”
女主人的犹豫比严康宁初听蔡薇要来时更甚,“蔡老师这么白净,晒黑了可惜。”
蔡薇手里拿着严康宁送她的帽子,闻言戴到头上,“我有帽子,不怕。”
跟着出来的小女儿站在旁边仰头看蔡薇,“蔡老师的帽子真好看。”
女主人笑骂女儿,“真不会说话,帽子好看,人更好看。人好看戴帽子才好看。”
小女孩吐了吐舌头。
蔡薇摘下帽子扣到女孩头上,“你戴更好看。”
几个大人一起笑了,女主人催女儿,“赶紧给老师取下来,别弄脏了。”
蔡薇却看着小女孩,“你的帽子可以给我戴吗?我没戴过这种,挺好奇的。”
小女孩高高兴兴地将已经有些旧的草帽双手递给了蔡薇。
蔡薇戴上帽子,又对女主人道,“我没给水果套过袋子,所以请严老师带我来体验一下。我会很小心,不会把果子弄掉的。”
话说到这份上,女主人不好再拒绝,当即爽朗地道,“弄掉也不打紧,值不了几个钱。”她麻利地分出几沓果袋,“能套多少套多少,累了就休息。地里有水壶,渴了倒水喝。”带着严康宁和蔡薇进了地里,专门找了几棵树,“这几个果子稀,你们套这几个树的果。小心别被枝条刮到。”
蔡薇点头答应,跟着严康宁看了看,很快就学会了。一上手竟然比严康宁的速度快。
严康宁套完一摞果袋,发现蔡薇的果袋已经快要见底,不禁大为钦佩,“你干活好快。”
蔡薇笑了,“挺有意思的。”
严康宁道,“你休息会,一下子干太急,明天会浑身酸疼。”
套袋子得一直站着,胳膊也老是举着,蔡薇确实有些累了,她依言停了下来,站在旁边看严康宁,“你不累吗?”
严康宁边干活边道,“我出身农村,从小就干农活,还好。”
蔡薇听严康宁出身农村,有些惊讶,也很不解,“那你为什么会选择做支教老师?”
严康宁笑了,“你是不是觉得,出身农村的人,应该从事能多赚钱点的职业。”
蔡薇被道穿心思,有些窘迫,这确实是她的疑惑所在,她如今虽然因为逃避来了这里,但多年形成的认知,不是那么容易扭转的。在她看来,出身不好,更应该努力赚钱,不只是为自己,也为了回报养育他的家人。慈善、公益,乃至艺术,是生活无忧的天之骄子们才会从事的事情。
严康宁丝毫没有被冒犯到,“很多人问过我这个问题。我出身农村,所以充分了解底层父母教育理念的不足,见识过太多孩子因为没有好的教育资源白白浪费天赋,也明白农村孩子只凭努力能够达到的上限。很多农村孩子,努力更甚城里孩子,天赋也并不差,但考上知名大学、甚至一本院校的概率越来越低。我的能力有限,做不了太多,但若能改变几个学生的人生,我觉得,是非常值得自豪的事。”
蔡薇问道,“所以你很早就立志要做支教老师?”
严康宁摇头,“我很早就想做老师,但并不是一开始就打算做支教老师。大学我读的是师范学校,比较多地参加过一些支教活动。我原以为,这种兼职的支教活动,足够实现我的公益愿望。慢慢接触了才发现,课余的支教,存在很多弊端。比如一些同学的支教初衷,可能只是为了博得个做公益的名头,很难持之以恒地坚持。学生方面,频繁地换老师,导致学生对课程难能完整系统地学习;支教老师方面,很多人没有经验,连基本的课堂纪律都维持不好,更会因为不懂教育好心办坏事。我有次去支教,有个一年级的孩子见到我就拉着我去学校的小卖部,让我给她买东西。”
蔡薇很是奇怪,“为什么?”
严康宁解释道,“很多支教大学生出于对这些孩子的同情,上课之余会主动给他们买零食。久而久之,孩子们就养成了习惯,一见支教老师就觉得有好吃的。支教大学生基本都不缺这点钱,一般都会满足孩子,但这种出于好意的纵容,久而久之却导致了孩子们的不良习惯。”
蔡薇问,“学校方面不会进行规范吗?”
严康宁道,“城市周边需要支教的,多是农民工子弟学校。这些学校,管理并不规范,教师资质不高且收入偏低,有些老师也存着利用支教大学生减轻教课负担的念头。读大学的时候,我曾尝试着给自己带领的支教团队设定规范,试图做出改变,但效果甚微。因为最终决定这些学校风貌的,不是偶尔前去的大学生,而是长期待在这个学校的老师。我自己的尝试失败后,开始接触国内比较知名的支教机构,了解他们的运转机制,越了解就越发现,仅凭间断性的努力,很难做出实质改变。”
蔡薇问,“所以你毕业后决定全职从事支教?”
严康宁道,“当时想的是,先干一两年再说。我也没想到,会做到现在。”
蔡薇抬头看他,“你以后会离开吗?”
严康宁套完最后一个果袋,“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会一直做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