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恨心头
林采莲应声望过去,眼前蓦然一亮。
一个年约三十、气质俊雅的白衣男子正盘膝坐在竹席上。他左手拥着一个酥胸半露的绝色女子,正似笑非笑地看着林采莲。他的眉宇间夹带着一丝说不出的淡漠,像是经历过太多的波折,对生活早已麻木;他洲的目光充满了淡淡的优郁,平静地凝视着她,像是在盯看某件物品。在孙他身上,有着一种难以名状的气度,威严而不可侵犯。夏
这就是陆惊鸿!林采莲立刻被他的气度吸引住了,定定地望着他,竟忘了说话。”
陆惊鸿平静地看着她,脸上忽然露出一丝令人难以捉摸的微笑。他眉头轻扬,道:“拖下去,砍掉一只手。”林采莲一惊,脱口道:“为什么?”陆惊鸿道:“你既然自称是英雄豪杰,当行英雄豪杰之事。壮士断腕,方显男儿本色。”林采莲冷笑道:“原来你承认自己不是英雄豪杰。”陆惊鸿道:“此话怎讲?”林采莲道:“依你的逻辑,只有断臂残肢的人方配称英雄豪杰,这岂不是否认了你自己是英雄豪杰?”
旁人尽皆大惊失色:他们从来没有见过什么人敢对陆惊鸿如此无礼!
陆惊鸿大笑道:“十余年来,你是第一个说我陆某人不配称英雄豪一杰的人。有胆量,有胆色!只不过,进了我残金缺玉庄,就要守我的规少矩。”林采莲道:“你有什么规矩?”陆惊鸿道:“我自己是残疾之人,因此也最看不得别人四肢健全。”说着,便伸出右手。但见灯光映照下,金光四射,原来他的右手早已齐腕断去,却以黄金铸成一手接上了。
林采莲万万没有料到陆惊鸿竟是一个残疾人,见他坦然自若地承认自己的病疾,毫无掩饰,豪迈磊落,心中不由对他又添几分好感。但她不甘就此认输,指着席上众人道:“为何他们不用砍掉一只手?”陆惊鸿道:“他们都是曾与我出生入死的老朋友、好兄弟,岂可与旁人等同视之?”林采莲道:“难道不是你老朋友的人要见你,都要自残吗?”陆惊鸿道:“那也未必。有一种人来见我,是不用砍手的。”林采芝道:“是哪种人?”陆惊鸿笑道:“当然是女人,而且是漂亮的女人。对掉手断脚的女人,我可没有什么兴趣。”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搂住身边女子的纤腰。那女子依在他怀里撒娇亲热,云鬓半偏,笑容娇羞,衣襟挣得更开了,灯下酥胸一抹,皓白如雪,荡人神魂。
林采莲看着这温柔缠 绵的情景,不知怎的心里竟像塞了一团烂絮似的极不舒服,一咬牙,道:“是不是女人来见你,就不用砍手?”
陆惊鸿道:“我陆某人一句话,在当铺里一向都可以当得千两黄金。”
“好!”林采莲反手扯下头巾,及腰长发披散下来。
众人齐齐“啊”的一声惊呼出来:眼前这个天不怕地不怕、屡屡顶撞陆惊鸿的人,原来竟是个妙龄少女!
陆惊鸿一直冷冰冰的眼睛里突然闪起了一丝火花,似乎生命也随之燃烧起来。眼前,是一个清秀俏丽、脱俗不凡的少女,漆黑油亮的长发轻柔地垂在腰间,鹅蛋脸,水杏眼,尖挺的鼻子下一张小嘴含恼带笑的抿着,红晕满面,脸颊上两个酒窝时隐时现,虽然身穿男装,却更显得婀娜多姿,让人几疑是洛神下凡!陆惊鸿的眼神越来越炽热。
看着陆惊鸿肆无顾忌的眼神,林采莲不知怎么诉说心中的感受,似是恼怒,却又带着丝丝的窃喜,是一种说不出的、从未有过的滋味。她故作镇定,道:“怎么样,我现在可以坐下来跟你谈话了吧?”
陆惊鸿却摇头道:“不,我们之间的谈话到此为止了。来人,送客!”林采莲立时有了一种被人愚弄的感觉:“为什么?”陆惊鸿道:“原因很简单。你一个女子,千方百计、不顾一切地来见我,肯定是有事相求。事情到了要找我的地步,其棘手程度可想而知。你我素昧平生,没有什么交情,我何必为你惹火烧身,自讨苦吃?”
林采莲大感愕然,却又无言以对。他的分析合情合理,根本无从反驳。她知道在道理上已经是行不通了,便以言语相激道:“未来之前,人人皆说陆惊鸿义薄云天、急公好义,原来都是吹出来的。”陆惊鸿失声笑道:“谁说我陆某人义薄云天?谁说我陆某人急公好义?江湖上讲究的是利弊得失,没有好处的事情我从不做,更何况是损人又伤己的事情?你这小丫头,当是看古书看得多了,烧坏了脑子。快快回家找你母亲吃奶去吧!”
众人哄然大笑。
林采莲被陆惊鸿一再嘲讽,再也呆不下去,恼道:“陆惊鸿,你不要这么嚣张,山不转水转,总有一天我会让你来求我的!”陆惊鸿淡然道:“我等着这一天。不送。”
林采莲扭头下了画舫,身后传来阵阵笑声,便似一把把尖刀刺在她的心上。她红着眼,对上前接她上扁舟的大汉喝道:“滚开!”说着劈手夺过他手中的船桨,用力折成三截,向湖中跃去,每当势尽落下时,她便将一截船桨抛进湖里,足尖点在上面借力弹起,向前跃去。如此接连而三,跃向湖岸。岂知她心里有气,真气运转不纯,力度、尺度都计算偏差了,到身体最后一次弹起、落下时,离岸边还有丈余,而手中已再无他物可以凭借。眼看就要掉进湖里,她忽觉脚下不知何时多了一样东西,也顾不得许多,再次借力弹起。待她跃上岸,回头一看,原来是一只盛菜用的碟子。林采莲正自纳闷,耳边传来陆惊鸿淡淡的声音道:“好轻功!”原来那只碟子是他扔过来的。只是他口里称赞林采莲的轻功好,其实任谁都能听出来那是一句反话。
林采莲气得几乎就要哭出来了。
这时,魏双跑睐之关心地问道:“你没事吧?”
林采莲正无处撒气洋大叫道:“滚开,我不要你管。”飞奔而去。魏双不敢上前惹她,只得远远地跟着。
长街冷清,残月高悬,天地一片苍茫。
林采莲再也忍不住,掩面痛哭。她一向清高,从未受过如此羞辱。她自认聪明,却没想到竟连线索也查不出,现在连京师里的黑道龙头也给得罪了,还如何救出父亲?
她痛恨自己,痛恨自己无能,痛恨自己刚才为什么不能忍一口气。自己只不过是来求人家办事的,在人家眼里,只怕连那些青楼女子也比不上!一想到自己竟连那些青楼女子都比不上,一想到陆惊鸿那冷漠、挑衅、嘲讽的眼神,她的心便似刀割般疼痛,忍不住对着夜空大叫道:“陆惊鸿,我恨你!我恨你!”
“哧!”夜空中忽然传来一声冷笑。
“谁?是谁?”林采莲惊叫。没有人答应。正当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时,耳边忽然传来一个声音道:“人,总是有弱点的”声音如丝般细柔,似是从极遥远的地方随着夜风飘来,却听得清清楚楚。她急忙抬头四顾,却哪里有半个人影?
林采莲心中一动:“不错,人总是有弱点的。陆惊鸿也一样。”这句话便如在她心里点燃了一盏明灯:终究会有办法的!
五、孤舟去
今日是陆惊鸿的三十一岁生辰,寿宴就摆在残金缺玉庄。天刚亮,来自四面八方的马车、轿子就已将山庄前的街道塞得满满的,车水马龙,热闹非凡。
陆惊鸿身穿大红寿袍,红光满面,神采奕奕,在大厅迎接四方来宾。
时近正午,宴席开始。陆惊鸿端起一碗酒,高声道:“今日是小弟生辰,蒙各位赏脸,屈尊来给小弟贺寿,这是天大的面子,小弟心里实在是非常高兴!”众人应道:“陆爷客气了!”陆惊鸿又道:“小弟敬各位一杯,喝了这杯酒,大家就是好朋友、好兄弟了!”众人大声道:“好朋友,好兄弟!”陆惊鸿道:“这杯酒,却还有个名堂,是要弄明白的。今天,大家话可以乱讲,可这酒可不能乱喝。”众人大笑。
陆惊鸿道:“这杯酒,叫做‘义气酒’,是为了义气而喝,为了江湖义气而喝。”他高举酒碗,高声道:“来,各位好朋友、好兄弟,大家干了这杯义气酒!”说罢,一饮而尽。众人齐声大叫道:“义气,义气,义气!”也都是一饮而尽,堂上气氛立时热烈起来,人人开怀畅饮。
宴席一直延续到晚上,并不间断。未醉的人继续痛饮,酒劲儿醒来的人接着再饮。
陆惊鸿此时已与数名知己好友退人内室,浅斟小饮,听歌赏舞,饮酒赌钱。陆惊鸿手气极佳,连赢了几盘通杀,赌得正起兴,旁边的昆老忽然附耳低声道:“那晚在湖边}褥的女子混了进来。”陆惊鸿脸露微笑,道:“由她。”手中牌摊开,原来又是一对天牌,又赢了个满翻困杀。众人奉承道:“陆爷今晚好手气啊!”陆惊鸿笑道:“哪里,哪里,各位承让罢了。”
忽听一人道:“人逢喜事精神爽!陆爷今晚是福星高照、贵人相助,所向无敌!”话音未落,一人揭帘直人。旁边守卫刚要上前拦阻,被陆惊鸿挥手止住。他笑着道:“原来是你!”来人正是林采莲,道:“陆爷大寿,岂能不过来恭贺?”她今晚仍旧身穿男装,一副书生打扮,纸扇轻摇,更显得风 流调悦,潇洒俊逸。
陆惊鸿道:“难得有心。来人!赏银。”仆从递上红包。林采莲也不推辞,坦然接过,放入怀里,拱手道:“谢陆爷!祝陆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陆惊鸿道:“同乐,同乐。”眼里闪过一丝诧异,却是料不到林采莲竟会如此豁达坦然。
林采莲自个儿寻个位置坐下,道:“大家在玩些什么?”陆惊鸿道:“推牌九。你可有兴趣玩两手?”林采莲拍手道:“好啊。不过,你们赌得太小了,我不喜欢。不如我们赌大一点,而且就我跟陆爷两个人赌。”陆惊鸿颇感兴趣地望着林采莲,道:“你只想跟我赌?不过,你凭什么要我跟你赌?我又为什么要跟你赌?”林采莲面露微笑,道:“如果你想知道为什么,那就得先跟我赌,无论输赢,我都会告诉你。如果你不肯赌,那么就一辈子也别想知道。”
陆惊鸿击掌笑道:“好理由,好理由!就凭你这句乱七八糟、前后矛盾的奇言妙语,我也要跟你赌一次!”
林采莲道:“且慢。‘要赌,就得下个赌注,否则没意思。”陆惊鸿道:“你想赌什么?”林采莲道:“赌人。如果我输了,从今以后就是你的人了,随便你怎么样;如果我赢了,只要你帮我做一件事,不管是什么事都得答应。当然,如果你不敢,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陆惊鸿大笑道:“这招激将法虽然旧了点儿,但还是挺管用的。我想不答应都不成。你要用什么方式来赌?”林采莲道:“用你最擅长的方式。”陆惊鸿哈哈大笑,从一开始,他的笑声就没有停止过。他说道:“你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自寻死路。我们就赌大小,又快又简单。你先还是我先?”林采莲道:“你先。”
“好!’,陆惊鸿抄起三粒般子,随手一扔。般子在般盅里滴溜溜地转着,最后停下时,正是三个六点—最大的“豹子”。
“献丑了。请!”陆惊鸿将般子递给林采莲,一脸嘲弄。
林采莲面不改色,道:“愿赌服输,大家都是公证。”接过般子也是随手一扔,手法与陆惊鸿一模一样。陆惊鸿见她淡定自然,不慌不忙,似是稳操胜券,实在猜不透她的心思,口里虽然仍旧笑声不绝,心中却有些忐忑不安。只见般子在散盅里滴榴溜地转着,最后停下来时,却只是个平平常常的十二点。林采莲淡淡地道:“我输了。”
陆惊鸿的笑声突然停止,立即醒悟:“原来你是专程来输给我的!”林采莲微笑道:“不错。”陆惊鸿愕然道:“却是为何?”林采莲道:“我从未赌过钱,怎可能是你的对手?如果我侥幸赢了你,至多只是让你替我做一件事。可是现在我把整个人都输给了你,就是你的人了。你说过不会为素昧平生的人做事,但现在我是你的人了,不再是素昧平生了吧?你的人要你做一两件或者三四件事,你总不能拒绝了吧?”陆惊鸿指着身边的人道:“他们都是我的人,如果他们每人都要我做一件事,我岂非要累死?”林采莲道:“他们至多只是你的徒弟、下属、朋友,但我却是‘你的人’,关系当然非同一般。你怎能将我与他们相提并论呢?”
陆惊鸿哭笑不得,道:“就算你是我的人,你就不怕我吃了你?”
林采莲的脸忽地一红,羞怯地低下头,低声道:“不怕。”陆惊鸿望着林采莲娇柔羞红的脸蛋,越看越爱,小腹里早已涌起一股热气,笑道:“看来被一口吞掉的人是我而不是你。”林采莲低头只是笑。
旁边众人都是识趣之人,纷纷道乏告辞。陆惊鸿也不相留,一一送将出去。回来时,他看见林采莲仍旧低着头,含羞微笑,娇艳撩人,伸手就去搂她腰肢。林采莲闪身避开,举目含笑,道:“怎么,堂堂一个陆惊鸿,对付女人就只有这一招?”陆惊鸿牵住她的纤手,道:“那你想怎样?”林采莲由他握着手,也不抽回,抿嘴笑道:“难道你还要我来教你怎样讨女孩子欢心吗?”
看着林采莲欲拒还迎,含媚浅笑,真是灯下看美人,越看越怜爱。陆惊鸿心中的欲 火早被撩动,再也按捺不住,更顾不得什么风度仪表,用力将她扯进怀里,牢牢楼住。林采莲一声娇呼,掉了头巾,松了衣襟,长发散披,睫毛颤抖,风情万种,令人神醉魂销。
陆惊鸿低头就去吻林采莲的玉唇,忽听她冷冷地道:“你要做什么?”陆惊鸿一愣,望向林采莲,却见她的脸上不知什么时候已凝结了一层冰霜,适才那娇柔妩媚的风情早已荡然无存。出入风月场、身经百战的陆惊鸿不知为何,竟有些手足无措,腹下欲 火也退得一干二净。他放开林采莲,一时间竟不知要说些什么,却是多年来第一次如此狼狈无措。
林采莲掩好衣襟,正色道:“你真当我是随便的女子吗?如若如此这般女子青楼里多得是,陆爷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何必如此麻烦?我敬慕你是英雄,才寄身相托,希望你莫要让我从此看扁了。”
陆惊鸿终究是一代泉雄,片刻便恢复了常态,大笑道:“好一个奇女子!我陆惊鸿阅人无数,识遍天下,今天终于看走了眼。适才多有冒犯,还望恕罪!”说着,竟恭恭敬敬地长揖及地。
林采莲万万料不到,以陆惊鸿的身份地位,竟会如此恭敬地向自己道歉,一时慌了手脚,连道:“我……我……”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陆惊鸿笑道:“莫要惊慌。来,坐,我们好好聊聊。说老实话,我今晚得了你这位红颜朋友,远比得到一个女人要欢喜得多。”林采莲也恢复了常态,依言坐下,道:“怎么是‘红颜朋友’,而不是‘红颜知己’?”陆惊鸿道:“你我只见过两次面,我连你的姓名都不知道,就称‘知己’,是不是太虚伪了?我陆惊鸿宁做真小人,不做伪君子。”
林采莲扬眉道:“好一个真小人!就为你这句‘不做伪君子’,我敬你一杯!”陆惊鸿亦举杯道:“圣人有言‘惟小人与女子难养也’,就为我们这对小人、女子干杯!”两人相视一笑,一饮而尽。
陆惊鸿心情欢畅,道:“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的姓名了吧?”林采莲道:“我姓林,双名采莲。”陆惊鸿脱口吟道:“拔剑孤舟去,只为采莲归!”林采莲芳心一喜,也吟道:“地老天荒日,愿取今宵时!”
两人四目相对,林采莲的脸腾地红了,心里一慌,不小心将桌上的酒壶碰倒了。她连忙伸手去护,不料陆惊鸿也凑巧伸手来护,两人两手相接,如触炭火,急忙缩回。陆惊鸿干咳两声,岔开话题,道:“你千方百计地来见我,到底有什么为难之事?’,林采莲宁息心神,道:“为了大盗百两金。”接着,便将父亲奉旨捉拿大盗百两金,现已被侍卫抓人大牢的事情说了。
陆惊鸿听后,道:“原来你是林捕头的女儿。百两金的事情,我略有所闻。这件事颇有些棘手。”林采莲道:“难道你也没有办法?”陆惊鸿道:“棘手,不代表不能办,只是不知如何才能办得妥当。不过,你既然都是‘我的人’了,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就算真要把天捅个窟窿,我也要动他一动,大不了把天地翻个个儿。”他语气虽淡,却透着一股无形的霸气。
陆惊鸿看看窗外夜色,道:“给我一个月的时间,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至于你父亲那边,更不用担心,我会让人关照他的,他待在牢里,绝对比待在家里舒服一百倍。夜深了,我先让人送你回去。”林采莲点头道:“好。”心里却莫名其妙地有些失望。、
陆惊鸿从怀里取出一块玉佩,递给林采莲,道:“这是缺玉令。有了它,你便可以在残金缺玉庄自由出人。不管什么时候,你都可以来找我。”林采莲接过,原来是块椭圆形的玉佩,上面用金线镌着一只展鹏飞翔的金雕,只是不知为何缺了半边雕翼,并不完整。
回到家后,林采莲毫无睡意,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她握着缺玉令,脑中全是与陆惊鸿相会的情景。想他低头吻向自己,想他吟的那句“拔剑孤舟去,只为采莲归”,想自己回赠的那句“地老天荒日,愿取今宵时”,不由得心跳加快、心驰神往!
长夜漏尽,晨曦初露,林采莲猛然想起那个神秘人。他对自己说了一句话:“人,总是有弱点的。”那神秘人究竟是谁?
六、采莲归
自此,每隔三天两日,林采莲便到残金缺玉庄去找陆惊鸿。她凭着那块缺玉令,果然出人自如,畅通无阻。而陆惊鸿无论多忙,只要林采莲到了,必会抽空陪她。两人或饮酒,或品茶;或游山,或玩水;或赏灯,或放筝;或吟诗,或作对,相处得极为融洽,当真是快乐无穷。
日子一天天过去,林采莲发觉自己对陆惊鸿的好感越来越浓,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成熟男子的魅力,深深地吸引了她。她知道,自己已经无可救药地爱上了这个莱鹜不驯的黑道龙头。所有的一切,包括那个“神秘人”是谁,全被她抛在了脑后。
这一日,林采莲同往常一样又去找陆惊鸿。一见面,陆惊鸿便道:“正想找你。今天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林采莲道:“哪里?”陆惊鸿笑道:“到了便知,你一定会喜欢的。不过,你得先换上男装。”林采莲瞪了他一眼,道:“神神秘秘,想耍什么花样?”陆惊鸿只是笑,命人备马,林采莲也依言换了男装。
两人各乘一骑,出了城门,往乡下走去,数名护卫跟在后面。走了十余里,来到一个村子,远远看见村口围了一大群人,还没走近,已有人大声叫道:“林哥来了,林哥来了!”林采莲先是一怔,随即叫道:“哎呀,我都忘了!”原来这些日子来,她沉醉于陆惊鸿的柔情,早已忘了每月一次下乡为村民断疑决难的事情。她惊喜地望向陆惊鸿,却见陆惊鸿也正微笑着看她,道:“民间小青天,请!”林采莲似填似怪地瞪了他一眼,心中却是十分欢喜。
两人下了马,走进人群。已有两个妇人拉扯着上前,吵着让林哥主持公道。原来这两个妇人是抽理,两人同时怀孕,同时生产,但是其中一个婴儿一出生便死了。于是两人都说活下来的婴儿是自己的,死去的是对方的。由于接生婆是同时为她们两人接生,一时间也搞糊涂了,因此一直悬而未决。
这是个非常棘手的问题,林采莲立即被难住了,想了好一会儿也未能想到办法。她求助地望向陆惊鸿。陆惊鸿笑了笑,在她耳边低声道:“如果我帮了你,你奖什么给我?”林采莲道:“你想要什么?”陆惊鸿不答,凝视着她的眼睛,道:“你知道的。”林采莲的脸一红,连忙移开视线,慎道:“你好坏!”
陆惊鸿哈哈大笑,上前道:“由我来主持公道吧。说老实话,要想分辨出孩子是谁的,是根本不可能的了。唯一的办法,只能让老天来决定。现在把孩子放在地上,你们各自退后五步,然后一起上来抢夺,谁抢到了,孩子就归谁养。”
陆惊鸿将孩子放在地上,喝令两人上前抢夺。那嫂子迫不及待地冲上去,首先抢到了孩子。弟媳迟了半步,但也抓住了孩子的手臂。嫂子大声呼喝,用力将孩子往怀里拉,孩子痛得大声哭叫。弟媳听到孩子的哭叫,眼睛一红,泪水簌簌落下,松开手,不再抢夺。
那嫂子脸上毫无惭色,喜气洋洋地抱了孩子就想走。忽听陆惊鸿冷冷地道:“放下孩子。”那嫂子愕然道:“是我抢到的。”陆惊鸿道:“正因为你抢到了,才证明孩子不是你生的。如果你是孩子的亲生母亲,听到孩子哭声凄凉,怎会无动子衷?你弟媳宁愿松手让你把孩子抢去,也不想弄伤了他,这才是真正的慈母之心!”那嫂子哑口无言。弟媳泪如雨下,上前抱回孩子,跪在陆惊鸿面前,不住地磕头谢恩。
一旁的林采莲看了,心花怒放,不住地朝陆惊鸿竖大拇指。陆惊鸿看着她,笑道:“你欠了我的。”林采莲急道:“刚才我可没有答应你。”陆惊鸿道:“但你也没有反对啊。”林采莲早羞红了脸,心底却是甜滋滋的。
陆惊鸿看见林采莲羞羞答答的样子,心神荡漾,正要说话取笑她,忽觉一阵杀气隐隐袭来。他眼角向四周一扫,但见两个村民打扮的人,正慢慢向他靠近。陆惊鸿心念一动,手掌已按在了其中一个村民的肩上,内力喷吐,将那村民击得倒飞出去。“当嘟”一声,一把匕首掉在陆惊鸿脚下。陆惊鸿手势不停,扭腰挥拳,“砰”的一声,结结实实地砸在另一村民头上。那村民哼也没哼一下,就当场趴倒,一对峨眉刺从他的袖中掉落。
陆惊鸿出掌、挥拳便似一点火星点燃了火引,牵一发而动全身,所有潜伏已久的袭击在瞬间被激发。七件兵器齐齐攻到陆惊鸿身前,或刀、或剑、或枪、或棍,尽是一流好手。七名好手显是训练有素,攻守进退间配合默契。突然在七件兵器之外,又加人了一双赤掌,夹在兵器中,攻势却比七件兵器合起来还要凌厉。陆惊鸿武功再高,但突然间被八大高手围攻,也是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而他的护卫则被十余名好手拦在外围,无法支援,一时间险象环生!
七、吾往矣
林采莲从未遇到过如此凶险的场面,等她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霎陆惊鸿已是危在旦夕。林采莲瞧出赤手空拳那人是关键人物,不但武功最高,而且更是合攻阵形的核心,正摧动着阵形发起一重重不可遏制的攻势,如磨盘般要将陆惊鸿碾碎阵中。只要制住那人,陆惊鸿的危险就会小很多。林采莲想到这里,不再迟疑,奋不顾身地扑上前去,骄指点向赤手空拳那人的背脊京门穴。
屡遭凶险、苦苦支撑的陆惊鸿看见林采莲竟要过来救自己,心中大急,知道她的武功根本不能自保,更别说来救他,叫道:“不要过来!”这么一分神,立即中了一剑一棍。一剑刺中左臂,一棍击中膝盖。
赤手空拳那人正全神贯注地应付陆惊鸿,完全没料到会有人从背后突袭自己,听到陆惊鸿的喊声,心中震惊,急转过身来。他一眼看见林采莲,大感惊愕。他知道林采莲虽身着男装,却是个女子,因此一直没有将她算计在计划里,没想到她竟会武功,而且还这么不怕死。但他只愕然了一下,就立即作出决定:先毙了她。想到这里,他挥掌便向林采莲拍去。
林采莲知道他的厉害,不敢硬接,闪身避开。谁知他挥掌只是虚招,右足飞起,踢中林采莲内膝。林采莲一声痛呼,跪倒地上。赤手空拳那人快步抢上,飞脚朝林采莲当胸踢去,眼看就要踢到,猛然间,他身后传来一声怒啸,惊心动魄。赤手空拳那人急忙回头,只见一道金光闪电般疾射过来,他大惊失色,也不知那金光是什么暗器,闪避已经不及,只得运起双掌硬接。那道金光雷霆万钧般地击上他的双掌,竟去势不止,“噗”的一声射穿了他的身体。
原来那金光,是陆惊鸿的金铸手掌!
陆惊鸿奋起神威,救了林采莲的性命。但他的胸膛立即被一棍扫中,“咔嚓”声中,胸骨当场断了三根;与此同时,一柄长剑从他的背心刺入,穿体而过。
围攻的七人齐声欢呼。
陆惊鸿忽地双眼圆睁,厉声狂呼,左手长出,抓住身旁欢呼的一人,高高提起,重重地摔落地上,将其脑袋当场摔碎。插在他身上的长剑兀自颤抖着。
看着死神一般凶狠狂暴的陆惊鸿,余下六人早已心胆俱裂,哪里还有半点儿斗志?连同伴的尸体也不要了,哀叫着仓皇而逃。
陆惊鸿摇晃两下,轰然倒地。
林采莲花容失色,扑上去抱住陆惊鸿,叫道:“惊鸿?惊鸿?”但见陆惊鸿双目紧闭,气息微弱,已经不省人事。林采莲手足无措,只急得泪如雨下。
这时护卫冲将过来,有的飞身上马,回去报信;有的急忙为陆惊鸿拔剑止血;有的赶忙去找马车护送陆惊鸿回去。看来,平时定然是训练有素,情况危急时,才有可能这样迅速应对,有条不紊。众护卫快马加鞭将陆惊鸿送回山庄时,已有数位名医等候,立即开始救治,足足忙了一天。到了午夜,陆惊鸿才悠悠醒转。
林采莲一直守候在陆惊鸿的身边,寸步不离,看见他醒过来,心头的大石才落了地。
陆惊鸿醒来,看见林采莲双眼红肿,满脸泪痕,知道她担心自己,心中感动,便笑着安慰她道:“你哭什么?我自己不想死,就算是阎罗王也不敢收我。”林采莲想笑,但仍是“哇”的一声痛哭起来,伏在陆惊鸿胸前,哭道:“你为什么要不顾一切地救我?要不然,你就不会受伤了!”陆惊鸿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道:“你都不顾性命来救我,我又岂能忘恩负义?”他一阵轻咳,吐了两口血。林采莲惊道:“你没事吧?”陆惊鸿道:“不用担心,是痕血。吐出来后,感觉舒服多了。”林采莲见他气色比之前果然好了许多,才放下心来。
门外有人敲门。陆惊鸿道:“进来。”昆老走进来。陆惊鸿道:“查出是什么人了?”昆老道:“是台帮的人。”陆惊鸿冷笑道:“看来老曹是吃不住雷公的猛打狂攻,才孤注一掷,派人来刺杀。”昆老道:“陆爷,现在情况危急,我担心老曹不肯死心,再振死士来行刺,这边人手不够,是不是把雷公撤回来?”
“放屁!”陆惊鸿勃然大怒。
昆老吃了一惊,禁不住退后一步,颤声惊道:“陆爷!”
陆惊鸿厉声道:“雷公费了多大劲,牺牲了多少兄弟,才有了今天的战果?眼看胜利在即,你却让他回来,岂不是功亏一签?为了我一个人,让雷公成为败军之将,我怎能对得起他?
“那……陆爷的意思是……”昆老战战兢兢地向道。
陆惊鸿从床上奋然跃起,道:“我还没死,这就去为雷公呐喊助威。”昆老大吃一惊,道:“陆爷,这万万不可……”陆惊鸿大喝道:“备马!”
“是。”昆老不敢再劝,转身退出,吩咐手下立即备马。
陆惊鸿回头看着既震惊又敬畏的林采莲,笑道:“你就在这里等我的好消息。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才叫男儿好汉!”他一把抱住林采莲,用力吻了吻,转身大步走出门去,从伤口处渗出的鲜血,洒满他的去路。
林采莲完全呆住了。这是怎样的一种不可一世、虽千万人吾往矣的英雄气概!
接下来的三天里,林采莲一直守候在残金缺玉庄,食无味,寝不安,等候着陆惊鸿的平安归来。当她终于听到一阵雄劲有力的脚步声,见到脸色苍白如纸的陆惊鸿时,再也支撑不住,当场昏倒在陆惊鸿怀里。
待她醒来时,已是第三天午时。她睁开眼,便看见坐在床边一脸关夏切的陆惊鸿。她一把抱住陆惊鸿,泪水簌簌落下,哭着叫道:“惊鸿,惊鸿!”陆惊鸿温言安慰道:“不用担心,我陪在你身边。”她哭道:“不要离开我!如果你有什么事,我也不想活了!”陆惊鸿道:“傻丫头,我怎么会有事呢?我不是说过了吗?我不想死,阎罗王也不敢收我。我的命又硬又长。”
抑压已久的感情再也控制不住,林采莲一边忘情地吻着陆惊鸿的脸,一边含含糊糊地叫道:“惊鸿,我爱你!我爱你!”陆惊鸿温柔地道:“我也爱你!,重
两个嘴唇终于吻在一处;两个激情澎湃的人终于深情相拥!
强烈而渴望已久的爱欲融化了林采莲的身体和心灵。她把自己献给了她深爱着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