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后院,晨色微凉,怡宁宫里青纱随风轻扬,檀木青鸟雕花的床榻上铺着柔软舒适的云锦,四周帐幔散着淡淡的菊花香气,一绝世美人躺在那云锦之上,身上盖的是云罗绸锦被。女子面色与唇色皆是苍白无比,全无半点红润,宫女进进出出,尽心尽力服侍着床上的女子,怎奈女子陷入昏睡之中,怎么也醒不过来。
床榻边的雕花木墩亦坐了一位女子,容貌虽不及床上那位美貌,却也是如花似玉、清秀可人。宫女端了冷水进来,女子将手中帕儿放进盆里浸湿,又捞出来拧干了水轻轻擦去了床上人儿额头上冒出的冷汗。
“秦姑娘,殿下怎么样了?”宫女青翠焦急望着床上的安平。
秦月淡然道,“无事,钟灵已将太医开的药拿去煎了,殿下一会吃了药,必定会没事的。”
听秦月这么一说,青翠放下心来。
“昨日殿下还好好的,今儿怎地突然就病了?”秦月望着青翠,疑惑问道。
青翠望她一眼,只得回道,“前日殿下去了雨亭,哪知突然起风,殿下穿得单薄,身旁宫女也没个人提醒。加之秦姑娘与秦公子回府之时,殿下送二位至午门,午门风甚大,殿下受了凉,回来就感了风寒。只怪奴婢未曾陪在殿下身旁,如今看殿下这般委屈,奴婢甚是心疼。”
青翠话里的指责之意,秦月怎能听不出来,只得愧疚地垂眸,尽心照顾床上人儿,以表歉意。
安平病卧床上,已昏睡了一日一夜竟未曾醒来。秦月一早入宫,听闻长公主病了也是十分着急,若非因她之故,安平也不至于卧病在榻,昏迷不醒。榻上的安平面色无比苍白,额上冷汗不停,秦月拿了帕儿擦了又擦,又过了两个时辰方好了些。
时至晌午,宫外凉风习习,秦月坐在榻边昏昏欲睡。
“琪儿……”榻上安平喃喃念着太子名字,“琪儿不怕……姑母在这……”
秦月猛地惊醒,忙握着安平冰凉的手,轻声唤道,“殿下?殿下可是醒了?”
唤了数声,安平并未回应,只那眉头皱起,眼皮颤动,似做着噩梦。
“秦公子……秦公子……”梦中的安平似未曾听见秦月的呼唤,突而大叫了起来,“秦公子,不要走……不要离开安平啊!”
秦月神色哀伤望着榻上的安平,她未曾想到长公主对秦阳的爱已是这样的深刻,就连梦里也梦见了他。
安平又喃喃呓语了数声,秦月敛了心神,轻轻握着安平的手,“殿下,您醒醒。”
安平睫毛颤动,半晌缓缓睁开眼来,入眼的是熟悉的帐幔,顶上流苏轻轻飘着。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菊花香,转过头来,秦月担忧的面容映入眼中,安平虚弱朝她一笑,声音极轻,“秦姑娘,你来了……”
“殿下,您醒了就好!”秦月脸上忧色未退,嘴角却露出了欣慰的笑来。
许是躺累了,安平挣扎着想要起来,怎奈浑身无力,竟像被人抽去了筋骨一般。
“殿下,病未痊愈,您还是别起身了罢!”秦月服侍着安平躺下,深秋天凉,秦月生怕安平又着了冷,便细心替她掖了掖被子。
安平露出一笑,与秦月说道,“有劳秦姑娘了。”
正说着话儿,一股浓郁的药香扑鼻而来,原是青翠端着药碗徐徐走了进来。
“太医开的药已煎好了,殿下不若趁热喝了罢。”秦月接过药碗,与安平柔声说道。
语罢,秦月将安平扶起靠坐在软垫上,从青翠手中接过药碗,取了药匙盛了药汁往安平嘴里送去。药汁极其苦涩,安平皱着眉头强吞了下去。眼看汤药一点一点喂进安平嘴里,青翠眼眸中不经意闪过一抹愧疚之色,二人却并未瞧见。
安平服下汤药,病情虽好了些许,却仍是虚弱无力。
“秦姑娘,今日……有劳你了……”安平柔弱一笑,那眼眸却是黯淡无神,小脸也甚是苍白,然则虽在病中,却难掩安平姿色,莫说是男子,就是秦月见了也要起怜爱之心。
秦月轻轻拍着安平手背道,“能伺候殿下是月儿的福气,殿下无需言谢。”
安平轻轻点头,觉着有些乏了,便又深深睡了过去。
如此养了三两日,安平病情虽好了些,却总觉着头晕乏力。秦月甚是担忧,风寒也不是什么大病,况且安平身强体壮,每日里皆按时服药,一顿也未曾停过,按理说也该好了才是。
秦月越想越觉着不妥,便让那青翠前去太医府将王瑞请了过来。安平对王瑞有知遇之恩,听得青翠说起长公主病情,王瑞二话不说,背了药箱急急往怡宁宫而来。
怡宁宫里,安平醒着,眼神涣散,俏脸虽恢复了些血色,却仍是苍白的,眼瞧安平这般无神,王瑞心中咯噔一下,没成想安平状况竟比他意料的还要差上几分。
王瑞向两位姑娘请了安,秦月腾了地儿,王瑞上前置上布枕、方巾,安平将手轻轻搭在布枕上,因安平身份尊贵,加之男女有别,王瑞在安平手上盖了张帕儿方与其细细把脉。
王瑞按着安平脉络,但觉经络不畅,脉相紊乱,却不似风寒所致,不觉有些惊异。王瑞再看安平眼眸,眸子黯然无光,眼球之上布着些微血丝,王瑞仔细瞧了瞧,心中已有了猜疑。
“王太医,殿下情况如何?”秦月看那王瑞收拾起了布枕方巾,不由问道。
王瑞看她一眼,知晓她是将军府的小姐,说道,“回秦姑娘,长公主殿下的病情王某已有了八九分的把握,只是还有几处疑处尚未明白,王某也不敢妄下定论。”
“有什么疑处王太医尽管说来。”秦月沉思片刻,正言道。
王瑞只得向她伏了一伏,言道,“太医府给的药方子可否拿给王某瞧上一瞧?”
秦月点头,依言将那药方取了来递与王瑞。药方是前些时日太医府的老太医开的,秦月保管甚好,纸上连个折痕也没有。王瑞接过药方子,但见上面写着“麻黄、细辛各六钱,附子一个。水四盏煎麻黄,减去一盏,去上沫,纳诸药,煎取三盏,分三服。”这副《麻黄附子细辛汤》具有扶正解表,温经解表之功效,安平之症按此方服药也并无不妥。
“圣上驾到!”正想着,宫外响起了阿宝尖细的嗓音。
随着阿宝的话音,白焱一身赤色便服背手徐徐走了进来,他身后跟着的是被他硬拽而来的秦阳。
“王瑞恭请圣安。”
“民女秦月恭请圣安。”
二人伏身行礼,白焱静静看着二人,语道,“免礼吧,王太医,长公主病情如何?”
王瑞上前一步,拱手毕恭毕敬如实禀道,“禀告圣上,长公主殿下患风寒已有数日,今有头晕体乏之状。然微臣方才与殿下切脉,经络不畅,脉相紊乱,却不似风寒所致。”
白焱听罢不由皱眉,问道,“既不是风寒所致,那是因何缘故?”
“恕属下无能,具体因由暂未查明。”王瑞只得低头惭愧道。
白焱摆摆手,行至床边,坐下,伸手握着安平的手,轻声道,“皇妹,今日感觉如何?”
安平秀眉微颦,虚弱道,“谢皇兄关怀,安平觉着好多了。”
白焱叹气,听安平语气便知她身体正虚弱得很。说来也怪,安平这病已有五六日了,那药也未曾停过,以安平体质也该好了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