娉娉廊上，尹行素走在高阳正卿身旁，她看着四周的景色心生疑惑。
“圣上？”
高阳正卿没有理睬继续走着，直至长廊尽头的凉亭才停下脚步。
“喜欢吗？”
“宫中陈设自然是好的，不知圣上来此有何吩咐？”
高阳正卿背手走到尹行素身后搂住她的腰又将下巴压在尹行素肩上，长舒一口气然后凑到尹行素耳边，“留下来。”
尹行素没有回答。
“此处是朕特意为璕儿所建，璕儿可还喜欢？”
尹行素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么快就装不下去了？”
高阳正卿轻叹了一声说：“一个称呼，有那么重要吗？留下来做朕的皇后，这祈顺最尊贵的女人，不好吗？”
“不好。”
高阳正卿闭上眼睛，嗅了嗅尹行素发上的香味，“璕儿，以下犯上可是大罪。”
“你终究还是这般。”
“哪般？”
“两副面孔。当面深明大义，背后偷偷换毒。”
高阳正卿冷冷一笑松开尹行素，“萧先生之事璕儿可是共犯，璕儿当面指责朕，背后却享受着萧先生的好又算什么？”高阳正卿看了一眼尹行素的右手，“朕早就注意到了，璕儿还是那么了解朕，在朕心里，璕儿与朕一直都是一样的人，明确目标就会不惜一切代价完成，毒药是朕换的没错，可投毒的难道不是璕儿？”高阳正卿抱住尹行素，“璕儿你看，我们是不是特别般配？”
尹行素眼神一撇，“我和你不一样，你心里只有权利，没有底线。”
高阳正卿有些怒了，他放开尹行素走到她身前按住她的肩膀，“权利怎么了？帝王之家，无权利之人不过是任人宰割的鱼肉，当年母妃……”高阳正卿哽咽了一下，“但现在不一样了，朕是皇帝，朕可以给璕儿一切，也可以保护好璕儿，留在朕身边，这祈顺朕给璕儿一半。”高阳正卿把尹行素拥入怀中良久才接着说：“有一点璕儿说错了，璕儿就是朕的底线，无论是谁都不能将璕儿从朕身边抢走。”
尹行素面容平静心里已然觉得高阳正卿所言荒唐至极，她一把推开高阳正卿，“可笑，真是可笑，璕儿依稀记得当年圣上的任务是接近萧胤，而不是杀了他，这本是密阁之职，圣上为何交付于灵阁阁主？”
高阳正卿沉默着没有回答。
“利用完了还要占有是吗？”
“当然不是，朕知道璕儿心里委屈，朕只想补偿璕儿，而且……”高阳正卿眼神忽然变得锋利，“而且那不是利用，朕问心无愧。”
听到这尹行素一把推开了高阳正卿，“问心无愧？圣上好心态！”
尹行素想到了什么不觉间眼睛就含满了泪，“阿胤……阿胤一心自保，皇嫡子的金册金宝也是阿胤亲手所交，这你是知道的。”尹行素没有忍住哭出了声，她的声音有些颤抖，“为什么……为什么要用千机引？”
高阳正卿慢慢闭上眼然后猛地睁开，他咬着牙，眼神也变得冰冷，“为什么用千机引？呵！”高阳正卿自嘲地笑了笑，“不用千机引，璕儿是不是就要跟他私奔了？”
“高阳正卿！”尹行素愤恨地喊道。
“怎么？朕说错了？”高阳正卿语气一转，满是嘲讽、无奈和痛心地说：“素素，我是真的爱你。嗯，我知道～。阿胤，如果有来生我们要早点遇到，呵呵，璕儿说的这些话朕都知道。”
高阳正卿按住尹行素的肩膀仰面无可奈何地笑着，眼中的泪不知不觉地从他眼角滑落。尹行素看着高阳正卿不觉间想到了先帝，现在的高阳正卿像极了当年的先帝，明面宅心仁厚，行事却狠辣至极，内心同样藏着极致的哀痛与愁绪。
“璕儿，朕是让璕儿接近萧先生不假，但朕只是想让璕儿打探他的实力，朕从没想过把璕儿推给任何人。”高阳正卿停顿了一下接着说：“最是无情帝王家，朕不欠萧先生什么，朕只想补偿璕儿，璕儿给朕一个机会。”
高阳正卿伸手抚上尹行素的脸颊，尹行素一把甩开了他，“别碰我。”
“好，不碰，朕不碰。”
高阳正卿凑到尹行素面前小心翼翼地说：“璕儿你是知道的，朕的生母出身低贱又不得宠，母妃离世时朕便知道在帝王家没有权利就无法保护自己爱的人。”高阳正卿深吸一口气接着说：“璕儿，你应该明白，萧先生之事实非朕所愿，只是真正威胁朕的从不是什么金册金宝。”
尹行素看着高阳正卿眼神一撇，“若是有一天，威胁圣上的人是璕儿或者有人用璕儿威胁圣上，圣上会怎么做。”
高阳正卿停顿了一会儿，“璕儿，你不能这样，璕儿与朕一起努力了那么久，现在璕儿让朕两者择一。”高阳正卿苦笑了一下接着说：“是不是太为难朕了。”
“圣上心里分明只装得下权利，又何必故作深情，况且璕儿早就说过不爱、不愿，圣上又何必再心存幻想。”
“璕儿，初次见面时璕儿还是个小丫头，那时世家子弟都说莫家来了个天仙似的妹妹，可是朕身份低贱虽是昭明姑母朕也不敢妄自跟着世家子弟一起去看这个天仙妹妹，后来……”高阳正卿露出一丝笑容，“后来世家习礼璕儿便入了宫，朕终于见到了天仙似的璕儿……”高阳正卿闭上眼睛回忆着。
他深情地看着尹行素，眼神清澈真诚，“从那时朕就想将这世间所有华美之物都赠予璕儿，再后来，璕儿长大了，去了灵阁，朕以为以后都见不到璕儿了，没想到的是璕儿竟愿意辅佐朕，朕又惊又喜，那个时候朕就发誓一定要将这江山赠予璕儿，璕儿，如今朕有了一切，唯独没有璕儿，给朕一个机会好吗？”
尹行素似乎早有所料地笑了笑，“何必呢？明知道说服不了我，从今往后圣上是君，璕儿只是臣。”
高阳正卿眼中泪光一闪，“因为萧先生？”
“随圣上理解吧，璕儿无心再辨。”
“璕儿对萧先生只是愧疚，何必因此耽误一生？”
“愧疚不假，耽误一生！璕儿可不打算做一辈子的灵阁阁主，谈何一生？”尹行素看了看娉娉廊四周，“这皇宫还是像小时候那么大那么气派，一生荣华、佳丽三千、至尊之位，没有璕儿圣上也会过得很好。”
“帝位太高太冷，母妃已经去了璕儿若是再离开，朕怕是真的没有在意的人了，这一路太漫长也太痛苦，如果不是为了保护自己保护自己爱的人，谁不想和爱人一生一世一双人琴棋书画诗酒茶。”高阳正卿抚摸着尹行素的脸颊，“璕儿若是真的离开朕，那就真的没有人陪着朕了。”
尹行素叹了叹然后对上高阳正卿的目光，“圣上是君，黎明百姓自然会陪着圣上。”
“万人嫌的场面话，璕儿知道朕指的是什么。”
尹行素拿掉高阳正卿的手，“先前璕儿有句话说错了。”
“哪句？”
“先帝会尊重萧皇后的选择放她自由，而圣上不会，璕儿的确不会成为第二个萧皇后。”
高阳正卿先是一惊而后低头思索了一会儿，再抬头时他的眼神已平静如常。
“做朕的皇后。”
“璕儿若是拒绝呢？”
高阳正卿早有所料似的平静，“抗旨不遵，株连九族。”
尹行素一声冷笑，“璕儿不过乡野孤魂，哪有什么九族，圣上大可降罪。”说完尹行素就跪了下去。
高阳正卿直勾勾地盯着尹行素，看着她坚定义无反顾的眼神，高阳正卿瞬间清醒了，少顷，“起来吧！今日之事全当做一场梦，忘了吧。”
“谢圣上。”尹行素拜了一拜却未起身，“圣上，卑职有一物相求。”
“荆州密卷的钥匙？可以。”
“钥匙之事算是公事圣上理应如此，璕儿想要的不是这个。”
”哦？只要朕有，朕一定给。”
“谢圣上，璕儿想求两块免死金牌。”
高阳正卿心里一惊，“好，朕允了。”
“圣上不问原由？”
“只要是璕儿想要的，朕都会给，待会朕就拿给璕儿。”
“谢过圣上。”
待尹行素站起，高阳正卿就背过了身，“娉娉廊不适合璕儿，璕儿，你走吧。”高阳正卿吸了吸鼻子，“宫外还有人在等璕儿呢。”
尹行素微微一愣，随后看向高阳正卿，会心一笑，眼中泪光一闪。
“谢圣上。”说完尹行素跪下行了礼。见高阳正卿摆了摆手尹行素就起身离开了。
少顷，高阳正卿转过身，看着尹行素的背影，苦涩地笑了笑，“从始至终唤你“璕儿”的应该只有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