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婉是带着程斯耀再嫁给张智平的。大人工作忙,程斯耀便被安顿在郑以卓家吃饭。郑以卓学校工作不在本市,回来次数有限,每次见到这小孩都是一副安静的模样。小孩儿嘴金贵得很,最多是叔叔阿姨的喊着,很礼貌。但有点礼貌过了头。
郑以卓最初没什么感觉,只觉这孩子不食人间烟火。也就说他觉得这孩子有些呆滞,是不是有自闭症?郑以卓不敢下定论。
有次回家时周母让他顺路去接下程斯耀,到校门口时,他们刚好放学。
帅哥总是在人群中鹤立鸡群,郑以卓一眼看到了程斯耀。
当时程斯耀正在和一位胖乎乎的男生说话,不知道说到了什么,程斯耀笑得很开怀。
郑以卓不知为什么时常会想到程斯耀的那个笑容。他的眉眼先弯起来,紧接着带动面部的肌肉,嘴角咧地很开。郑以卓这才发现他有小虎牙,尖尖的。
郑以卓下意识舔了下嘴唇。
自闭个屁!
程婉的骨相生的极美,恰好,程斯耀继承了她的骨相。
上次郑以卓出门扔垃圾时,看到身穿红色连衣裙脚踩高跟鞋的程婉。
“婉姨好。”
程婉抬起眼皮,一副冷淡模样,“好。”
郑以卓看着她走进房门,他不知道用风流这个词来形容女子合适不合适。后来,他看到风流被解释为风韵,仪态好。他想,是合适的。
张智平职业是警察,常常出警不在家,偶尔在家便会听到他们的争吵,有次他们吵的很凶,他坐在客厅就能听的一清二楚。
“程婉,他只是个孩子,你能不能看看他,你不心疼我心疼。”
张叔嗓门大,平时可还注意着。一到动气的时候,声音收都收不住。
程婉的声音骤然提高,“你他妈给别人养儿子还养出责任感了?”
“程婉!斯耀他和你以前的失败没有一点关系。”
“用不着你提醒我以前!”这句话彻底惹恼了程婉。
中间伴随着东西打碎的声音,不用看,单听那声音就知道场面有多惨烈。
“是不是让我们过来这里你后悔了,这小子以后回报答你,他给你养老送终,你不亏。”
“你不用这样羞辱我。”
再后来郑以卓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再见到程斯耀时他还是那副冷冷的样子,不爱说话,仿佛在他身上什么也没发生。
那双眼望着你时,总会陷进去。这一双眼被保护的太好了,单看这双眼睛,你怎会知道在少年的身上曾发生过什么。
那天程斯耀回来时,周母从外头等到他喊到了自己家里。
他坐在郑以卓屋里写作业,一副乖顺模样,安安静静,房间里只剩下纸张翻动与笔尖触到纸上的声音,他们的呼吸声被这些声音掩盖。
郑以卓想起那天少年笔直的后背与紧绷的侧脸,以及下垂的眼眸。
与他想要含烟的齿唇,一一重合。
是干净明朗吗?他想不明白程斯耀原本应是什么样。
但总归不是含着烟的模样,那似是玷污了他。
城市很早就已经苏醒,四五点钟,路上便有清洁工开始打扫,路边的小摊也相继支起来,冒出的热气驱赶了夜晚积攒的寒气。六点左右,人还不多,偶尔来几个年轻人,熟络的与摊主打着招呼,来一份老样子的早餐,心满意足的去上班。
此时的郑家,周母早早的起来做早餐,做好后,将家里的大懒小懒喊起来吃早饭。吃饭时,郑以卓对周母道,“妈,今天中午不用做我的饭了,我带斯耀出去下。”
周母咽下口中的饭,“说到斯耀,这孩子都高三了。”
郑爸插话道,“别被他妈带偏了,昨天还听到他妈说的话,简直不能听。”
“张叔还是这么忙。”
周母:“警察哪有不忙的哟。”
程斯耀这时还在屋里睡着。昨晚程婉回来时一身酒气,一看到程斯耀,就觉得他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女人穿着一身正装,画着精致的妆容。此时如此不优雅的指骂,显得些许滑稽。
本应是温馨的母子关系,却似世上最水火不容的仇人。
程婉说他是上天派来要她命的逆子。
等她回屋后,程斯耀坐到沙发上打开电视,盯着一个购物频道看了起来。
这样的场面在他家里,彼此都习以为常。
没一会儿,程婉打开房门扔出一个抱枕正中头部,说道,“你就不会小点声儿?”
程斯耀摸着后脑勺,咬着后牙槽,“神经病!”
程婉听到神经病三个字,突然笑了起来,“原来我还有个神经病儿子。”
程斯耀扔掉手中的遥控器,大步回了房间。
程婉翻了个白眼,从屋里出来占据了他刚才的位置。
程斯耀趴到床上,将脸埋在被子里。
客厅传来夸张的笑声,不用想也知道准是程婉在放一些无厘头喜剧。
他逐渐放空大脑,但程婉的笑声还是清晰的传到他的耳中。
程斯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第二天醒来时,已经九点过一刻。
他拖着步子去洗漱,连窗外的群山也懒得看。稍微清醒点后,他在厨房洗了个苹果。家里没人,程婉又出去了。
他又剥了个橘子,买这个橘子的时候那位老人家极力推荐说这又酸又甜,程斯耀不好拒绝就买了几个。橘子皮很难剥,好不容易剥开放进嘴里一瓣,险些把他牙酸倒。
“靠。”程斯耀皱着眉头拿起杯子漱嘴。
橘子酸的他牙软,连带苹果不敢使大劲,只能小口小口的吃着,就差拿刀切小块儿。
门铃响的时候,他的苹果才啃了半个。
郑以卓穿戴整齐的站在门外,看到程斯耀穿着睡衣还叼着苹果,忍不住调侃道,“年轻人又熬夜了?”
程斯耀拿下苹果,挠挠脑袋,“进。”说着侧身让人进屋。
“我换个衣服马上好。”
他回房间随便挑了件衣服换上,看着被随手放在桌上的苹果,想着还是啃两口的好。
快速啃了两口苹果,一边嚼咽,一边抓抓头发。
“斯耀,你……”
听到客厅的人发声,程斯耀连忙打开房门,含糊不清的说道,“以卓哥,我好了,走吧。”
郑以卓坐在沙发上,偏头笑道,“我是让你不要着急,先咽下那口苹果再说,别噎着了。”
腮帮子鼓鼓的。
程斯耀咽下那口苹果,“好了。”
郑以卓站起身,“拿好东西。”
上车后,程斯耀才有空思考刚刚到底有哪里不一样。等看到郑以卓的装扮,他才恍然大悟。他今天穿的很显年轻:上身是一件浅灰卫衣,下身是一件束脚黑色运动裤,穿了一双白色长袜脚蹬一双黑红中腰运动鞋。
程斯耀暗地里咽了一下口水,很对他胃口。
郑以卓见他一直看自己,伸手点了一下他的脑袋,笑道“怎么?看我太帅?”
程斯耀低咳一声,应道,“帅,很帅。”
“怕和你出去被人说成是你叔叔,特意搭配了下,可不许说拉垮。”
郑以卓是医生,平时穿着白大褂,上班路上穿着休闲西装。在家更是随意,捡起一件舒服的棉麻材质衣服就往身上套。所以,在外很少这样打扮。
“不垮,超帅。”程斯耀诚心诚意夸赞。
谁不喜欢听好话呢,郑以卓心里自然也美滋滋的,他问道,“想喝什么粥?”
“粥?”话题转的有些快。
郑以卓把车停到路边,解下安全带,“早饭只吃苹果你以为你是小鸟胃啊。”
他不说还好,一说肚子倒是空空的,饿了。他扒着窗户看外面店铺上的招牌,说道,“山药粥吧。”
不一会儿,郑以卓提着粥过来了,他把粥递给程斯耀,程斯耀接过粥连忙说,“谢谢以卓哥。”
郑以卓关上车门,“喊哥就行了,怪生分的。”
程斯耀打开盖子, 乖乖的喊了声哥。
郑以卓很是受用,又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橘子糖放到程斯耀手心,说,“乖,奖励你一颗糖吃。”
程斯耀看着手心里的糖,很快想到早上那颗酸橘子,嘴里不可抑制的开始分泌唾液。
他撕开包装放进嘴里一颗糖,还好,是甜的。
他俩先去了趟书店,郑以卓买书,程斯耀没打算买。
郑以卓选好自己的书后,又拉着程斯耀去学习区给他买了几套试卷。
程斯耀:……
这或许就是操心的长辈吧。
他们都没再提起那件事,只是回家前郑以卓给他买了许多口香糖,大大小小一箩筐,还买了一袋瓜子。连带那些试卷,程斯耀抱着回了家。
用着这些零嘴占住程斯耀蠢蠢欲动的嘴巴,他觉得一段时间后自己的咬合肌可能会变大。
郑以卓想到今天程斯耀无意识摩挲食指与中指的动作,从抽屉里拿出一串珠子,又给他送过去。
“盘吧,最好是油光锃亮的。”
他在自己的住所也有一个这样的珠子,时不时的盘一下。
一个18岁的少年,盘珠子。说出去让人觉得挺老成的。
不过,程斯耀也确实因为这些占住了心思。
戒烟之路,还很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