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城是一个四面环山的城市，每天早上起床洗漱的时候，程斯耀一边刷牙一边漫无目的的眺望远方，远方的群山烟雾缭绕，此起彼伏，看的不大真切。刚来这座城市时，程斯耀便对这座城市充满了好感，他觉得山脚下的城市是被山神庇护下缓缓成长起来的，一切都是希望与平和的样子。
此地多山，多坡路且陡的厉害，所以不论开车还是骑车都要多加小心。程斯耀放学会经过一个下坡路，少年的衣摆伴着冲力向后扬去，他微微压低重心，享受着微风吹在脸上的感觉。有时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在坡路快速地蹬动脚踏，俯冲下去，身边的事物快速向后掠过。此刻，他足以享受大脑一瞬间的放空，像是所有的不快随着这些景物向后消去。
夏季，蝉声不断，风里的温度带着些刮人的灼热。
程斯耀从便利店买好东西后，骑着自行车慢悠悠闲逛，到龙行街考虑要不要回家时，手机响了。刹车停下，从兜里摸出手机，屏幕显示来电人宋云。他按下接听键，还未说话便听到对面放机关枪似的询问，“哥们，你在哪儿呢？下节课班主任的，你都敢逃课？还有15分…靠，主任！我靠我靠，幸亏没看到我！”
程斯耀终于插进话，“我请假了。”
宋云在那头顿时僵硬了，“不是兄弟，我竟然不知道。”
程斯耀在电话这头忍不住笑出声，“走的有些急，明儿给你带王记蟹黄包。”
A城名吃之王记蟹黄包。
宋云一个小吃货，听到王记蟹黄包，顿时把刚才的兄弟“背叛”抛到了脑后，“一蟹黄俩奶黄，大恩不言谢。”
挂完电话之后，程斯耀看了下时间5:58，跨上自行车掉头回家。到家楼下已经6:17，可他还不急着回家，走到小区花坛边，喊道，“小黑，小黑吃饭了。”
这个时间点，他确信小黑已在附近。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悉悉索索的，从花坛里钻出了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猫。因是流浪猫，身上已经有了些许黑色斑点。小黑围着程斯耀的脚边喵喵的叫着，他蹲下身，从书包里掏出下午在便利店买的火腿肠，剥开包装给它放到地上。他摸着小猫的头顶，道，“今天又去哪里玩了，前段刚洗的澡今天又脏了。小猫不能常洗澡，你可要爱惜点自己的新衣服。”小黑只顾着吃，连一声喵也懒得说。也是，小动物又怎么能回话呢。
“斯耀？”
背后传来一个声音，程斯耀放在小猫头上的手一僵，还没等他起身，来人就蹲到了他身边。
“以卓哥。”程斯耀眼睛看着小猫，轻轻地喊道。
郑以卓也伸出手摸了下小黑的耳尖，笑道，“小黑是不是胖了点。”
“小黑怀孕了。”
“这么快？”
程斯耀嗯了声，摸了下鼻子说道，“学校没事了吗？”
小黑吃完一抹嘴一溜烟儿跑开了，整个过程一气呵成。
郑以卓站起身，扶了扶眼镜，“回来拿点资料，上次落下了。”
程斯耀跟着起身，有些话不知从何说起。
郑以卓看着少年欲言又止的样子，忍不住笑道，“怎么了？”
程斯耀咬着嘴唇，摇摇头。
郑以卓看着他这个样子，揉了揉他的头发，“好了好了，不想说就上楼吧，回去吃饭。”
郑以卓刚转身，便听到少年紧张的说道，“月考我全校第七，以卓哥再见”
快速说完便一溜烟儿的跑上楼。
郑以卓怔了怔，随即笑道，“还真是和小黑一样，一抹嘴一溜烟儿就跑了。”
程斯耀快速地上楼开门锁门，脸色像门外面还未摘下的大红对联。他靠在门上，手捂着脸，闷声道，“怎么这么像讨糖吃的小孩子，丢死人了。”
郑以卓洗完澡躺在床上，拿起手机搜索‘如何奖励自家孩子’，他慢慢地滑动屏幕。
良久，他给程斯耀发了条信息。
郑以卓：斯耀，周六有空没，我想请你帮个忙。
手机嗡了两声，他伸手摸到手机。
他回道：什么忙？
紧接着又发去一条信息：有时间。
郑以卓：赔偿你。
程斯耀愣了一会儿，赔偿？
这么一提，程斯耀想起前段时间的那盒烟。
程斯耀：不用，您拿去抽吧。
他不怕被程婉知道，毕竟自己早已是逆子形象。
他唯一怕张叔对他失望。
没等到信息，却等到了对方的电话。
程斯耀立马坐起来，盘腿接起了电话，“喂。”
电话另一边传来的是满含笑意的声音，“哪里有长辈占小辈便宜的”
“那……”程斯耀不知道说什么好。
郑以卓用手指点着桌面，说道，“那就说定了。”
程斯耀调整了一下坐姿，“嗯，那您选地方？”
郑以卓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你们年轻人现在都喜欢去什么地方？”
程斯耀被难住了，他基本上没什么娱乐生活。不想回家时就骑着车乱转悠，也很少与朋友一同出去。
他只得说道，“我不爱出去。”
郑以卓想了下，“那明天上午十点，我找地儿。”
“好。”
郑以卓放下手机，拿起床头的热牛奶，刚要喝，便听到周母敲门声，“以卓啊，牛奶喝了没？”
“妈，正要喝呢，您赶紧去睡吧。”
“知道，早点睡，回到家就好好休息。”
“放心吧。”
他一口气将牛奶喝掉，看着程斯耀酷酷的动漫头像想起那件事来。
那天他去参加同学聚会，无非就是吃饭KTV一体式。奈何那天他被周尤南拉去打台球，这是这厮最近新发现的爱好，空有一腔热情，球打的稀巴烂。打到一半，郑以卓扔下球杆，求饶道，“您老找人陪您练吧，我赢得太没有成就感了。”
周尤南也输到怀疑人生，“上大学那会儿，我见你被宿舍长完虐，你什么时候技术这么高了？”
郑以卓无奈一笑，“老二，我没练过。”
周尤南疑惑道，“不对啊，你这...”后恍然大悟，“得得得，我找人陪练去。”
他就不信，自己球技还练不好了。
郑以卓摸了一根烟来，正要点，那双漫无目的飘过的眼神，锁定了一个目标---程斯耀。
与宋云来打台球是上个星期就约定好的事情。昨晚程婉从公司回来，又同他闹到很晚，第二天不可避免地开始犯困。他从书包里拿起那包未拆封的烟，盯了一会儿。
打完一场球的宋云下场看到程斯耀的动作，说道，“可别抽烟，我受不了。”
程斯耀将烟扣到手底，摇头，“戒着呢，下场我上，你继续。”
“行。”宋云灌了两口水，兴致冲冲地说道，“今儿个，我打出了我以往最好的成绩！”
程斯耀给他竖起大拇指。
宋云上场后，程斯耀手心感受着光滑的盒身，想着就抽一根，就一根。
还未行动便感到后面有人，他回头。
郑以卓看着程斯耀一直在摩挲烟盒，知道周尤南最近在戒烟，他拿起一条口香糖起身。
周尤南还在他后方喊道，“你也戒烟吧。”
最近，郑以卓抽烟有些凶，一写东西他就这样，老毛病。
程斯耀突然回头把郑以卓吓了一跳，这样的程斯耀像个受惊的小兔子。
郑以卓扶了下眼镜，笑道，“原来我这么可怕。”
程斯耀缓慢的眨了下眼睛，下意识地想要藏手心里的烟。
郑以卓止住他的动作，用手中的口香糖换取了他手中的烟。
他举起手看到烟盒上写着苏烟，“对自己还不错，苏烟金砂2。”紧接着说道，“虽好，但对你身体伤害也大。”
这种烟极淡，不像平常那般呛人，过喉过鼻顺滑湿润，似是江南女子独有的温柔细腻。
程斯耀手指攥紧那条口香糖，僵硬地回道，“好。”
郑以卓从自己口袋里摸出烟，拿出一根夹在指间，问道，“有火吗？”
“有。”程斯耀从书包的小袋里拿出一个打火机递给郑以卓。
程斯耀以为郑以卓要点火，没成想他又把烟装进盒里，连带盒又一起装进自己口袋里。完成这一系列动作后，郑以卓抬眼看他说道，“没收了，小屁孩。”
程斯耀低下头去拆那条口香糖，心虚道，“本也没打算抽。”
宋云看到陌生人在与程斯耀说话，看他那样子明显是吃瘪。宋云喊了一声程斯耀，“怎么了？”
程斯耀回头望向他说道，“邻居家的哥哥，没事。”
“哥，一起玩吗？”
郑以卓大概指了一个方向，回道，“你们好好玩，我和朋友一起来的。”
他又对程斯耀道，“这次我占你便宜，过两天请你吃饭。”
程斯耀终于拆开了那条口香糖，听到这话迎着他的目光说道，“别告诉张叔。”
郑以卓扬扬手里的烟，“这难道不是我们之间的小秘密吗？”
周尤南看着郑以卓笑着从那边走过来，问道，“看到什么了，这么高兴？”
郑以卓把烟装进自己的包里，说道，“遇到一个熟人。”
周尤南看到那个包装，“哟，什么包装啊，这好看。”
“还好抽呢，岂止好看。”
“给我试试。”
郑以卓拍开他的手，说道，“这个别动。”
